第七章雄辯朝堂(上)
第七章雄辯朝堂(上)
第二日,太陽堪堪爬上東方秦川,天際依然昏暗,蕭瑟的長風捲起三兩殘葉,開始下起了大霧。
那土霧彌天而起,蒼蒼茫茫籠罩了整個咸陽王城,可是此時大街上已然人行匆匆。
老秦人踏實任干,經過曙光一閃,連最後的雞鳴都尚未停止,就已經走出了家門。
城內大道開始車馬轔轔,日出而作的農夫百工們,已經奔向了作坊、奔向了市集,奔向了城外郊野的金黃農田。
長陽街東,長安君府門大開,王輦已經準備好,成喬身穿金絲錦袍,腳踏紋雲長靴,已經走出府邸。
他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文信侯府,眼中露出絲深意:這文信侯府是一夜長燈未熄,還是二更已經起身了。
儘管成喬認為文信侯專政於秦,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文信侯大才,可以說,今日的強秦,是文信侯呂不韋一把拉扯起來的,他呂不韋一個人就頂起了大秦的半邊天。
「文信侯,呂氏春秋,集百家之言,千古未有一人仁政以民,讓庶民學習禮儀,呂不韋卻開了先河!」
成喬說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都說儒家克已復禮,禮為綱紀,但是孔老夫子也看不起庶民,孔夫子言,禮不下庶人,萬千庶人不能學禮,只有氏族貴胄能學禮,這也是愚弄於民,可笑其他六國居然以此作為萬世之本,後來還是孟子倡導有教無類,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的思想,扭轉了儒家的劣勢!。
而呂不韋畢竟是第一個主張教化於民的丞相,如果呂不韋不是這麼專權,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或許雜家便可名動天下,流傳萬芳了。
成喬一嘆,走入王輦,輕聲說道:「去王宮!」
四周一十六名士兵聞言,急忙抬起輦杠,緩步急行,向著咸陽王宮而去。
他高坐王輦之上,回首燈火通明的丞相府,眼中滿是思索: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所以呂不韋他將嫪毐進獻給趙姬,就已經是給他埋下了死亡的一筆。
雖說現在六國風氣開放,各國太后都有男寵服侍,被傳為雅談,附庸風雅,可惜西秦自商鞅變法,嚴法明政,這個風氣也就大大的減弱了。
百十年過去,西秦已然習慣了這種法,所以呂不韋贈給趙姬男寵在其他六國算不得大事,但是在秦國,卻是天大的事情了。
更何況嬴政對呂不韋心存忌憚,趙姬再怎麼說也是他的母親,一個雄才偉略的帝王,如何能容忍?
成喬一聲冷笑,靠在暖玉之上,閉目沉思起來。
不一會,王輦便到了咸陽王宮。一絲曙光升起,將拱衛中央王城的瓊樓玉宇照的金碧輝煌。
龍紋仙鶴,碧甍琉璃瓦,霞光萬丈,帝王之威盡顯無遺。
拱衛宮門的侍衛見到王輦來此,眼中露出震驚,心中暗自沉思起來:今天這是怎麼了,二更天不久,文信侯便進宮,這三更天長安君又急匆匆趕來,莫非五國聯軍已經攻破了函谷關了……
侍衛心中如此想,嘴上卻不慢,急忙招呼侍衛給長安君開宮門。
「吱呀」一聲,巨大丈高的青銅巨門,在侍衛轉動絞盤的同時,緩緩拉開,一條深長的宮道露出,通向無盡深宮之內。
兩尊貔貅惡獸,匍匐在一旁,吞噬人心的樣貌,散發一種王霸之氣。
成喬緩緩下輦。他今天必須步入王宮,盡量的低調一些。
兩名宮娥急行而來,手中點著宮燈,來為成喬帶路。
「普陽,你大可不必等本君了,如果本君過了午時還未走出王宮,那你便收拾府中細軟,遣散下人美姬,獨自逃命去吧!」
普陽一聽臉色大變,欲言又止,看著步入深宮的長安君,眼中滿是擔憂,他不知道大人為何會說出此言,難道這深宮之內有什麼人想要殺大人?
想著普陽眼中露出驚恐,……那昨夜的刺客,莫非是來自這深宮之內。
「不好!」普陽心中一驚,急忙轉身就走,回府中打點一切。
成喬一路緩緩行進,不多時,來到了王宮前,他望著宮殿前方的大池,只見池中石山之上,佇立以銅鑄的指南車,車上軒轅黃帝伸手遙指南天,煞是威風。
遠處宦官趙高急行而來,面色不安,對著成喬一拜,低聲說道:「長安君來得正是時候,陛下正要奴前去請長安君呢!」
成喬聞言心中一沉,暗叫不好,只怕呂不韋已經先他一步,告上了王庭,這嬴政心中疑慮,所以才叫他前來當面對質。
成喬不發一言,長袖一甩,望著迎來曙光,眼中露出一絲寒芒,闊首昂胸,邁步走上王殿。
「或許別人所羨慕的是鷹隼那樣盤旋翱翔天空,而我只是需要現下的這份寧靜就足夠了。」
趙高在一旁聞言,心中一驚:這長安君今日之話,怎麼聽著有種兔死狐悲的意味,剛才王殿之內傳來陛下憤怒的大吼之聲,難道跟長安君有關?
趙高想著,急忙跑到宮殿門前,低聲喝道:「稟奏陛下,長安君不請自來!」
半晌,殿內傳來嬴政低沉的聲音:「讓王兄進來!」
成喬聽著這聲音,嘴角露出絲冷笑,眼中滿是寒光,冷哼一聲:「本君倒要看看,輔政三秦的文信侯,如何厲害!」
說完一旁宮人推開朱紅殿門,露出裡面寬闊的大殿。
成喬邁步走去,卻見殿中一十八盞貔貅吞獸銅爐,緩緩冒著煙霧,將大殿籠罩,如雲山霧海一般。
此時殿上針落可聞,唯有成喬一步步的腳踏聲。
突然,上方傳來嬴政的聲音:「王兄,仲父二更而來,說王兄你密謀造反,今日領兵出征乃是養虎為患。本王不信,王兄你說呢?」
成喬聞言腳步一滯,眉頭微抖,心生一股怒氣:好一個文信侯,果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二更便來,只怕他一得到消息便迫不及待的趕來了吧。
這呂不韋恐怕不希望自己帶兵出征,因為一旦自己掌握兵權,便是做大勢力,成為在這朝堂之上與他抗爭之人,恐怕趙姬那個毒婦也不希望自己做大勢力吧。
想著成喬急忙走上前去,看到眼前情景,讓他一顆心更是下沉到了心底,只見嬴政與呂不韋席地而坐,猶如友人一般把酒相歡。
他急忙掩飾臉上的震驚,跪倒在地,心中卻猶如翻天覆地一般:這秦王嬴政跟呂不韋的關係當真是親密無間,如同父子一般啊。
嬴政抬頭一看,輕聲說道:「王兄想必也沒有吃早飯,正好,寡人與仲父也才開席,王兄不如一道。」
成喬一笑,看了一眼含笑望著自己的呂不韋,也以笑意對待,說道:「如此,本君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成喬挽起長袍,挨著呂不韋席地而坐,拿起一羊肉春思卷,輕咬一口,頓時冒出一股鮮汁,好吃的讓成喬都快將舌頭咬掉了,不禁感慨這宮廷食物,就是美味。
此時,成喬眼尖一亮,看著桌上血紅的廣寒光,急不可耐的拿起,一口喝盡,大嘆道:「陛下此酒真是美味,昨日臣喝了一壺,卻是夜不能眠,腦中都是這美酒,可惜臣只有這一壺,喝沒了便沒有了!」
嬴政聞言輕笑:「王兄何出此言,待王兄出征,寡人命人送王兄一大桶,隨軍一起,以解王兄酒饞。」
成喬聞言大喜,瞥了一眼一旁含笑的呂不韋,心中更加沒底了:這他娘的啥意思,呂不韋是敲山震虎,還是釜底抽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