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二>
不懂是夏太妃能預料到今日朝堂上那場暗涌,又或者廣陵王爺的運氣實在不好,待他來到慈安殿的時候只能面對柳嬤嬤一張菊花老臉,順帶得到一句不軟不硬的回話:「王爺請回罷,太妃娘娘一早便往鳳翔殿去了,一時半伙怕都回不來。」
李陵濃眉一挑,滿腹緊張面對柳嬤嬤不咸不淡的模樣頓時化成一肚子怒氣,但怎麼也無可奈何。這老嬤嬤打小就跟在姨娘身旁,忠心得不行,就怕皇兄到她面前也是一個模樣。只得打道回府時,柳嬤嬤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王爺,娘娘還讓奴婢轉一句話。」
「說。」
「不要忘了曾經答應過哀家的事。」
李陵腳步一頓,不留一言便斷然離去。但是身體離開了,曾經那道嚴慈的聲音卻永遠也忘不掉。
陵兒,你要記得答應過哀家,不該想的不能想。否則哀家既然能保得這丫頭,自然也能毀去她!
紫宸宮鳳翔殿
慕容馨華縱使心中邊鼓直打,一張婉柔面容上卻還得裝出副鎮定的模樣。鳳眼兒不動,既是恭敬又有三分倨傲。
是的,此時此刻她手中握有絕對的籌碼,若她心意夠決,那賤女人自然是非死不可。又何須怕眼前這個老女人,哪怕她貴為皇太妃。也不過是仗著皇上孝順罷了,又不是真正的太后…
「皇后。」夏太妃對慕容馨華的臉色不再是冷冷一片,多了幾分慈祥,又添增了幾許求和之意。「皇上登基快有五年光景,後宮中嬪妃卻不大多,更不用說皇嗣一個沒有。你平日為諸多事務勞煩皇上和哀家都看在眼裡,但子嗣這種事情畢竟是急也急不得的,可又偏偏重要得很,你說可對?」
「入宮五年還不曾為皇上開枝散葉,兒臣。兒臣知錯。」
滿心不願,但表面功夫總是要做得充足的。慕容馨華微垂的眼眸裡面有掩蓋不去的怨毒。皇上令內務處給后妃們喝防孕葯的事,她才不信太妃會不知情。但面前畢竟是皇太妃,是皇上現今最尊敬的人,她總不可能當面質問罷。這冤枉得很地罪名,也只能認下了,心中對陳菀的怨意更深。
女人便是這樣,既然恨不得始作俑者,就把情緒轉移到本來無錯,卻在自己欺負範圍之內地人身上。
「皇后呀,既然身居中宮總是要擔當得多些。該退的時候也莫要和皇上反著來。」綿中藏針,直逼要害,夏太妃這麼多年可不是白白虛度的。看到慕容馨華刷地一下變白的嬌容不由得滿意略啜香茗。隨即又拋出一個大香餑餑:「再者皇上青年氣盛,總是謀心在朝廷國事上,所以對待子嗣傳承的問題也不比皇后想得周密。哀家也與皇上說過話了,所以今後那些什麼不該有的葯呀茶呀,內務處那些兔崽子們是斷不敢再多做手腳了。那麼,相信皇後為我國誕下皇嫡子的福分總也是要到的。」
「這,謝太妃關心。」慕容馨華臉上禁不住泛開一陣陣狂喜,夏太妃話中之意再直白不過,以後皇上是再不會下那些避孕的湯藥了,那麼自己想要擁有一個皇兒的想法也總不再是夢。
心情愉悅之下。忽然間覺得陳菀倒也不是那麼可惡了。待在皇後身邊沒有資格地盧嬤嬤微皺起眉,總感到那裡有點兒不對勁。
這老奴既然沒有慕容馨華那般對李允痴狂的愛戀,看事情自然也就清晰得多。原本以為尚覺得皇後為了一個小小婕妤引起如此動靜不大值得,但看皇上太妃居然會為保陳菀一命而妥協到這般地步,卻又實在讓她心中不安起來。反倒覺得如此狐媚女人還是儘早除去得好。
奈何兩位貴主面前哪裡得她說話的份頭,只得生生看到皇后乖巧地應了太妃。
夏太妃得了保證,也就沒有了多多逗留地必要,遂家常兩句邊離開鳳翔殿。終於四下里清凈了些,盧嬤嬤才有點耐不住性子的開口問道:「娘娘。為何這般容易便答應了太妃?那麼前面做的那些功夫豈不就是白費了?」
「奶娘。哪裡算是白費?只不過是留她一條命罷了,還指不定以後如何呢。現在不過是靠皇上的血脈勉強活了下來。而冷宮那是進去定了,再等孩子生了下來看她還有什麼本事尋到擋箭牌。」
「娘娘,七個月實在太久,要是中間出了紕漏…」
「行了行了。」慕容馨華滿腦子都是如何計劃懷上皇子的心思,對盧嬤嬤的話是半點都聽不進出,反倒暗想人老了果真謹慎得過分了些。又不耐煩被一個老奴才屢屢教導,口氣顯然露出幾分厭煩:「奶娘想得多了些。且不說陳菀這丫頭無權無勢憑什麼與本宮抗衡,單看現在,皇上雖一直表現得對子嗣不樂見的模樣,本宮倒是同意太妃的想法的,那是因為皇上不曾體會過為人父的滋味,又不願為了子嗣而過早煩惱,所以才賜下那些害人地葯什。若陳菀沒懷孕倒也罷了,既然消息已經傳了開去,本宮再強硬要治她的罪豈不是顯得既無容人之度,又會無端端招來皇上和太妃的厭惡?七個月,對旁人來說也許算不得什麼,但這兒可是皇宮,多得是艷殊在皇上面前轉悠。皇上對她也是一時心喜,本宮相信不消多時只怕皇上連陳菀是什麼人物兒都不會記得,既然目的也勉強算達到了,又何必為了一個不具威脅的人而與皇上起隙?」
慕容馨華愈說愈覺得心中所想地理所應當,嬌嫩的臉靨上都禁不住騰起幾抹麗色:「況且嬤嬤,你要曉得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本宮若懷了龍種,生了皇子,那就是嫡皇子。天朝早有例,以嫡為先,以長為先,待到那時又何須再怕有什麼狐媚子來與本宮爭奪皇上的心?」
盧嬤嬤看這般情景,不由得嘆了口氣。每每皇后說得這般堅定的時,斷然是沒人能改去她心中地念頭地。心中怪異感依舊,但也理不出什麼確實的道法來,就真當成自家多心了。
卻不料到,慕容馨華如此自信完全建立在慕容氏如此強大地政治背景之下,亦建立在李氏皇族不作為的情況下,還把夏太妃與靖宗,甚至那個即將埋落於泠霜閣的陳菀小看得太多。
確然,在今後了一段漫長時間裡,陳菀這個如今頗能引起話題的名字沉寂了許久許久,久到甚至還有不明情況的小子以為這位陳婕妤怕已莫名死在冷宮中了。
但世道輪迴誰能次次都掐得正准呢,怨只怨天意弄人,全無如果兩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