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一>
慕容漣和龐遂達成協議后才過不了幾天,兩方要員之間那若有似無的互動在有心人裡面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加上慕容漣本來就著意讓諸臣認為他在軍部方面已經有了一定的影響力,所以對風傳開的「謠言」非但不加以壓制,反而派人暗地裡行推波助瀾之勢。
和龐隧相談不過是計劃中的第一步,他的本意是通過這位現在聲譽正盛的少年才俊,來探究軍部內部握有極大權利元老們意向。
帝都慕容府邸
叩門聲忽起,從間隙中傳來管家恭謹的通報聲。
「老爺,幾位大人已在書房等候了。」
「恩,讓下人們好生款待,老夫一會便過去。」慕容漣蒼眉略展,把手中的信函對到燭火上,待完全燃成灰燼才起身往外走去。
慕容家如今財大勢大,區區一個書房也大得驚人。只是礙與主人不是那等只懂附庸風雅的閑人,所以一套古藤傢具,幾幅蒼勁手書,還有些許外形不大晃眼卻價值連城的古董珍玩,就讓房中顯得富貴而不俗氣。
「見過大人。」
「學生拜見老師。」
「恩,都隨便坐,不須多禮。」
今日來的都是慕容漣身邊一等一的要人,隨便一個放在外面官級都不會低過三品,每個都足以影響三省六部地日常事務。雖然大都心知肚明。但該做的功夫也要做到最好。若非重要事情,這些人都不會隨便聚在一起,以免落人口舌。
「大人,蕭威當年太過託大,事發之後並未將所有知情者滅口,經過一番探聽,臣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五名當事人的下落,甚至連那時負責偽造文書的落魄書生也尋到了。」
「當真?」慕容漣雙眼一睜。喜色禁不住迸出。當年獨孤勵被指認叛國通敵最大的證據,就是那封落有印泥的手書。加上蕭威暗中施壓和朝中大臣懦弱的坐立壁上觀,就算軍部如何抗議也救不下這位身負「重罪」的將軍。誰知道蕭威居然把如此重要地人物給留了下來,豈不是天助我慕容漣?
「是,那人當年確實被蕭威派人追殺。但後來意外跌落山崖,雖然腿斷眼瞎,那雙動筆的手卻還是好的。也許殺手看到人掉落深淵,便以為死定了,誰想這人命大。苟且活了下來。如今終日為人寫些家書,才勉強度日。」
「好,很好!哈哈哈!」
「老師,學生也探過皇上與軍部那邊的口風。」辭曹議事是慕容漣的得意門生。不甘被冷落一旁,連忙上前一步邀功:「果如老師所料,皇上似乎對當年盛怒之下所做的決定亦有些後悔,而軍部自然不用說,獨孤勵的影響依舊很大呀。」
慕容漣聞言。眉頭忽然緊皺。似在思索些什麼。片刻之後又展了開去:「獨孤勵,這人若還活著,絕對是一大威脅。他的聲望實在太高了…是以老夫當年雖然沒有參與進去,到也是樂見其成。哼,蕭威總算做了件對事!」
「大人,那獨孤家的幼女,可要繼續追查?」
「查,當然要查!既然要賣龐遂面子,就賣得徹底點。」微捻白須,慕容漣一臉漠然:「一個小女娃娃罷了,至多還個虛銜,賜些金銀珠寶充做補償罷了,成不得氣候,但找出她來卻是賣了龐遂一個大大地人情。」
一直沉默不語的御史中丞看到自己老師志得意滿的模樣,總覺得有些不妥,猶豫半響終於還是把心底話說了出來:「大人,現在朝廷局勢平緩,慢慢滲入軍方亦有時間,何必這般急進。恕學生直言,當年的蕭家…」
「放肆!」完全不給話音落地地機會,一聲怒喝當即而出:「你的意思是,老夫會同蕭威那蠢人一樣下場?」
「大人息怒!」
「老師息怒。」
看出慕容漣是當真動了怒氣,一干人連忙作揖告罪,不善的眼刀紛紛瞪向膽敢捻弄虎鬚的御史中丞。
微抖起手猛喝了口濃茶,才慢慢平息了內心的慌亂。蕭家地破落,除了讓人大快人心之外,確實也在他心裡種下一個害怕地隱憂。皇帝地想法,這位經歷兩朝的老狐狸怎麼可能完全瞧不出端倪?所以他需要更大的權利,比蕭威當年要更大地權利,能讓皇帝也動不了他的權利…
想到現在的富貴,思及日後的輝煌,慕容漣又覺得心情愉悅起來。朝事無人能敵,後宮又在自己女兒的手中,除了兵權,他還差什麼?
「你們許都奇怪,這麼多滲入軍部的方法,老夫為何獨獨選了為獨孤勵平反。」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疑惑,又不敢看向前方,唯有微低下頭顱。他們心裡確實都打著這樣一個問號,只是無人有膽開口問罷了。
「可還記得雲國王爺來帝都尋找公主的事情?」
「這,老師,兩個月都快過去了,似乎沒什麼動靜呀。」
「不!動靜大著了,那位備受寵愛卻傳言在我國失蹤的公主,下落已經有了端倪。」憶起那日接到的秘函,他自己又何嘗不被嚇了一跳,同時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氣。還好,那人死了…「她因為落水而失去記憶,最後被人所救,並成為救命恩人的妻子。」
「這…這…」
眾人面面相覷,心裡受到的震動極大。照這樣說來,娶了公主的人前途無可限量…
「獨孤勵,是他娶了公主。」
雖然已經年過半百,慕容漣想到此種關聯也不禁低聲嘆了口氣。世事弄人果然不錯,也卻是老天爺助他一臂之力!不然獨孤家原本的聲勢,再加上一位公主的助力…實在太可怕了!
「臣等明白。」深鞠一躬,其中關節不點也通透。幫獨孤家平反,到時候就不只是賣軍部一方的人情了,雲國,也得呈這個面子!
不知道是慕容漣的勢力太快,手腳太快,或是老天有眼,對當年那件滅門血案也懷有愧疚之心。平反之事進展得異乎尋常的順利,不但皇帝默然應允,就連漸漸傳開風聲之後,老百姓們也贊聲一片。
誰說庸人不理他事,一心只念己身?誰當初真心為國,誰又是真正的奸妄小人,發生過的事並不是吃到肚子里的面點,總會在人們心裡留下痕迹。或多或少,在被刻意提起的時,還能恍然若夢醒,說一句:「原來如此,果然是冤案呀。」一人言輕,萬人言重。
當年參與過誣陷又僥倖未死的人,一個接一個被尋了出來,嚴加審問。最後,當那個腳斷眼瞎的可憐偽書人被帶進帝都,並依著皇帝的面依照獨孤勵當年的字跡,摹出幾乎一模一樣的「通敵書」后,滿朝嘩然。
原來曾經的一百九十五口人是含冤而死,原來曾經被辱屍掛城門的將軍方是最無辜,原來一切都源於一介狠毒的陰謀,原來皇上也錯了。
當然最後一句無人敢說,但全都心知肚明。皇帝震怒,抨擊聲亦紛紛而起,尤其已兵部最為激動。幾位老將元老都拖著老骨頭一再入宮,奏請為獨孤家平反,並且尋出那個僥倖活了下來,卻不知流落何方的孤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此當口,沉默著找了好幾個月「公主」的雲國德遠王爺,大司空徐離柏嚴突然匆忙入宮。與靖宗一番秘談后,回到驛館的同時也帶出一個更為驚人的消息:在天朝失蹤的雲國公主徐離如萌,正是獨孤將軍的夫人!
這從天而降,彷彿不似真的消息生生把眾人砸得頭暈目眩。無人得知其中細節如何,但那位九五之尊的默認就等同一切。
待到這般情況,天朝在雲國面前就生生被刷掉一層臉面。畢竟人家好好一個公主在你這兒失蹤不說,最後反而還落得個「叛徒之妻」,含冤死去的下場,如何能說得過去。
現在唯一能挽回些面子,平息雲國皇室怒氣的方法似乎都掛在那個僥倖逃出升天,卻不曉得死活的獨孤勵小女兒身上了。命里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終是空。喜看花開歡落淚,悲聽鳥鳴哀竹音。剎那間,原本只能遮遮掩掩,連真明本姓都不敢用的人,卻忽然成為眾人急欲尋找,儘力彌補的寵兒。
是佛笑世人,還是世人戲佛?
繼續糾結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