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最後
鳳妃萱笑著,淚流滿面,不顧司徒羽悲切得扭曲的臉,她繼續道:「可是你知道嗎?那天我和沐兒等了你整整一日,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來接我們走了。我根本沒想過要和他複合的。自然,我和他睡了,才有了這個小傢伙。」
摸了摸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她雙眸充滿了愛意,說得那麼坦然。
「但是那是因為他救了沐兒,我當時沒辦法拒絕,或許,我也不想拒絕吧。不管是恨或是愛,都會讓人喪失理智,我不是神,面對自己又愛又恨的男子,我沒辦法做到清醒如昔。我也懊悔過,但是我很堅定自己要走的決心,因為曾經的傷害,那道坎,我過不去。」
「可是,這一切都被你們打亂了,他死了。那時候我才知道,什麼仇呀,恨啊,都是假的,那不過是因為他還活著,想要慪這一口氣罷了。現在,真是什麼都沒有了,你知道嗎?羽哥哥,什麼都沒有了……」
鳳妃萱泣不成音,她是脆弱的,她沒辦法怪別人,更沒辦法責怪司徒羽。她已經沒有了他,不能再沒有一個親人般的哥哥。
司徒羽亦是痛苦的抱著頭,痛哭流涕。
他怎麼也想不到,原來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他並非鬼迷心竅,而是一直不甘心而已,他以為是鳳菲萱變心的,沒想到,變的竟然是靈魂。
但是這個女子身上,仍舊流著她的血,鳳家的血脈啊!
他怎麼會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悔,悔不當初啊!他的悔,即便生生世世來都不足以償還啊!
鳳妃萱拭了拭淚,斂起身上的情緒,抬起手上的鑽戒,沉聲道:「告訴我,鑽戒的秘密,裡面流動的細沙,在兵冢的時候,我想我並不是眼花,你我早已注意到了的。作為守護者的你,既然能將鑽戒強行給注入他人身上,那證明兵冢口口相傳的秘密,你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
「萱兒……」司徒羽驚訝地抬頭,倒抽了一口冷氣,哽咽道:「你不會是想?」
見鳳妃萱沒有否認,反而是一副坦然決絕,司徒羽大驚失色,「二主子還沒出生,而沐兒還這麼小,你……」
鳳妃萱開口打斷,「自然不是現在了,你只需告訴我是怎麼回事,該怎麼用,等他們都長大了,再說。」
司徒羽知道隱瞞不了了,為了避免她用錯,只好一字不漏地道:「先輩相傳下來的,鑽戒裡面的流沙,可以讓時光倒流,但是具體回到什麼時候,這個說不準。萱兒,你這是在冒險,萬萬不能……」
但是,鳳妃萱一陣驚喜,激動地問,「告訴我,怎麼用。我至今都沒辦法摸透它,更別說運用自如。」
「右側有個看不見的小開關,打開放掉流沙,可以讓時光倒流回到過去。但是憑藉個人力量,幾乎不能扭轉歷史,他死了就是死了。」
鳳妃萱不為所動,「不,我要和他重頭來過,只要我記得就好了,如果從一開始就規避,那悲劇便不會發生。我相信,上天這一次一定會厚待我們的。馨兒在景陽宮等你,去見見她吧,要不要接受她,隨你。」
說完,鳳妃萱扶著貴妃椅站了起來,身後不遠處的三遷迅速走了上來,對司徒羽點了點頭之後,這才扶著鳳妃萱離開。
主僕兩人慢悠悠地散步,鳳妃萱吃力地握著她的手,「遷兒,可還想著星明?趙煜琪死了之後,他一直被關押著,我沒有讓人動他,你若想……」
誰知,三遷只是淡淡一笑,柔聲道:「小姐,您別說了,奴婢只願一世一生服侍您,絕不會嫁人的。即便他沒有做過直接傷害小姐的事兒,但在奴婢心中,他依舊是個罪人,也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唉,也罷,我只想你們幾個都有好的歸宿,別說不嫁這樣的傻氣話。這世上,也只有你,自始至終地待我,不曾有過半點私心,甚至因為我不惜差點命喪黃泉。這是我欠你的,遷兒。」
三遷不安地抿了抿嘴,「小姐,別這麼說,這是奴婢一生的榮幸。」
「傻丫頭……」
主僕兩人漸漸走遠,司徒羽這才踉蹌這轉身,離開。
七月初七,鳳妃萱在長興殿順利誕下龍女,取名趙鳳盼,舉國同慶。
「媽媽,我想抱抱妹妹。」剛下朝的鳳沐,這一年成長了很多,小小年紀登基為皇,面對文武百官非但沒有膽怯,卻還能有模有樣地處理國事,雖然一直由鳳妃萱陪同,但不可謂不讓人佩服他的勇氣。
但是在人後,他依舊是個粘人的小孩子,此刻邁著小步子,飛快地跑了過來,滿臉的期待。
鳳妃萱也不是治國人才,但憑藉上一世的軍事訓練,又有趙煜琬生前安排下來的重臣輔助,尤其是三王爺趙煜珇,可謂是鞠躬盡瘁,所以,她還算能勝任。
趙煜珇欠她那個人情的事情,自然不會再有人提起,她也不會知道,不過他能用心輔助新君,就好了。
鳳妃萱揉了揉他的頭,將他的頭冠取下,語氣卻是嚴厲,「妹妹剛吃飽了睡下,你別鬧她,下朝了趕緊去做功課,要成為一代帝皇,你的路還長著。沐兒,媽媽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日後妹妹也要你這個哥哥來照顧,知道嗎?」
鳳沐委屈地掰著小手指,見鳳妃萱不似說笑,最後只有懂事地點了點頭。但是還是忍不住踮起腳丫,疼愛你望了鳳盼好幾眼,才依依不捨地走出去。
五歲多了,這段日子,他的個子像竹筍一樣,一夜之間就拔高了不少,因為趙煜琬之前將內力都封到了他的體內,這些日子來警告凌風的指引,他武功提升了不少,這樣下去,成一個和他父親一樣的卓越非凡的男子,是遲早的事情。
鳳妃萱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失神。頓時覺得心底暖洋洋的,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種種跡象表明,趙煜琬這個傻子,其實早就存了必死的決心了。
鳳妃萱紅著眼睛,在熟睡的鳳盼臉上親了親,喃喃自語,「盼兒呀,快快長大,這樣媽媽就可以去陪你爸爸了,他一個人,想必都孤獨壞了。」
三遷端著一盅參湯走了進來,輕聲提醒,「小姐,少主在外面求見,說是有事要和小姐您說。」
鳳妃萱怔然片刻,開口,「請他去偏殿,我這就出去見他。」
「是,奴婢這就去,您先把這個湯趁熱喝些兒。」說著,三遷將手中的參湯遞了過來,見她抿了好幾口,這才放心出去。
長興殿的偏殿,司徒羽單膝跪在地上,行禮,「卑職參見小姐。」
從那日之後,他再也沒有叫她「萱兒」,也沒有和以前一樣,隨意了。他見她會恭敬地行禮,該有的禮節半點不少。
其實,這樣也好,至少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職責。
鳳妃萱抬手,示意他起來,淡淡地問,「不必多禮,是有什麼事嗎?」
「卑職是來請辭的,現在小姐已經順利誕下小小姐,京中也沒什麼事兒,因而卑職想回南嶺一趟,看看能否將天殺總壇重新修整一番建立起來,日後能更好的輔助小主子。」司徒羽站起來,卻依舊恭敬地弓著身子。
鳳妃萱想了想,便點頭提醒,「如此也好,只是你這一趟需走多久?和馨兒的婚事,可不能耽擱了才好。」
可是,司徒羽避而不談,他突然正色道:「小姐,走之前,卑職有一事,必須要和你稟明。」
「嗯?」鳳妃萱以為他是因為不滿和柳馨的婚事。
「不知小姐還記得當日在兵冢時見到的那一具前輩的骨骸?」司徒羽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其實是先帝的母妃,是將軍為了救鳳夫人,不得不接受林鳳紊的威脅,將他的母妃謝扶絮生生鎖進兵冢里……」
鳳妃萱一震,突然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驚濤拍岸,「你說什麼?」
司徒羽跪下來,滿心內疚,「這件事是真的,卑職有罪,當日怕您會在此被先帝蠱惑,所以才隱瞞了下來,沒有如實稟報。」
「竟然是父親做的,他怎麼可以將一個女子一個母親活活折磨而死啊?」鳳妃萱心如刀絞,他的母妃,竟然是被她的父親,活活餓死的!
她怎麼沒有想到,他曾經對她說過,他為了那把鑰匙,殺了那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鳳驚天,那個鑰匙就是財神指環。
怪不得,他要這樣對她。他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礙,才承認自己愛上了她這個殺母仇人之女!
可笑的天地啊,這都是作的什麼孽啊。她的愛人,她的丈夫,這麼多年來,都接受著什麼樣的折磨?
鳳妃萱覺得自己要瘋了。
第二日,她半刻都等不及,讓凌風帶路,她帶著一雙兒女去拜祭已經被趙煜琬安葬在襄城的謝扶絮。
凌風對她說,趙煜琬曾無意和他提起,謝母不喜歡他的父皇,也不喜歡皇室,她終其一生,想要的都是自由。所以,他沒有將她安葬皇陵,而是葬在山清水秀的襄城,這樣她也能安息了。
見到那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土墳,鳳妃萱跪下去,哭得不能自已。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就是個罪人。
她一直自以為是的傷害,其實在他們母子面前,實在是太矯情了。而趙煜琬,為了不讓她難過,不讓她內疚,竟然只語片言都不曾告訴過她。
「沐兒,盼兒啊,給奶奶磕頭,你們都要記住,你們的奶奶是世上最溫婉的子女,你們的爹爹是世上最孝順的孩兒,也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和父親,你們一定要記住……」
鳳盼還小自然是聽不懂的,但是鳳沐自此才真正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歐陽尋曾經說過的那番話,他的偏信,讓他悔恨不已。
其實,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刻,趙煜琬在他心中,就已豎起了不可磨滅的偉岸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