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黑風山之戰（十四）
幸運之神的突然降臨並沒有將黑風山寨的馬賊們徹底拯救出來，還未等他們從喜悅和驚詫中脫離出來，幸運之神已經悄然離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隻已經暗暗伸過來的厄運之手，已經不知何時悄然的飄在了寨牆上空，甚至是整個黑風山寨上空，而幸運之神的匆忙離開，似乎也是由於這個原因。
覆在寨牆上空厄運之手的出現，帶來了層層箭雨，整個黑風山寨如同遭了蝗災一般，馬賊們頭頂的光亮驟然間被密密麻麻的蝗蟲遮擋，不過在轉瞬之間頭頂卻再次恢復亮光，然後伴隨著這一切，寨牆上血光四濺，無情冰冷的羽箭自天而降，由寨牆斷裂的缺口處斜射登上寨牆的弩矢，在馬賊群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這突然的變故讓李鬼也有些無所適從，甚至是將身體又往石牆后縮了縮，雖然知道城下的弓弩小隊不是上前來做擺設的，但與床弩之間的密切配合，著實是將黑風山寨的馬賊打了個措手不及。
僅僅數個呼吸之間，二十多名馬賊已經橫屍當場，羽箭弩矢的集中火力的覆蓋，讓此時躺下的馬賊身上的箭矢數量並不少於三支，即便還有人沒有斷氣，但伸向周圍同伴的求救手臂，卻猶如是在向僥倖活著的同伴發出死亡召喚的訊號，根本沒有人敢上前幫忙，唯恐沾得一身晦氣。
「嘶嘶。。」石牆后的李鬼緩過神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探頭出去查看寨牆下的情況，剛一探頭便倒吸著涼氣重新縮回了脖子，但就在下一秒，李鬼卻是將這口氣深深的壓在了心底，猛的抽身站起，一步躥到最近的垛口處，抬起手中短弩對著下面就是一箭。
緊接著，李鬼將短弩朝一旁丟開，眼中更是隨之閃過一道凌厲狠辣之色，抬起手臂便搭在了垛口上，與此同時，李鬼沖著周圍慌神的馬賊怒聲暴喝：「兄弟們！袖箭吹箭！狠狠的招呼！」
話音未落，隨著李鬼搭在垛口處的手臂微微顫動，接連數聲刺耳的破空聲，連續六道銀光幾乎連成一線，直奔已經突進至寨牆二十步的南海軍盾兵。
不足二十步的距離，居高臨下的李鬼已經能夠輕鬆的從盾兵中找到空隙，而藏在袖中的梅花袖箭，一連六發精準的射在一名盾兵側脖，突然中箭的盾兵甚至是還往前走了兩步，但卻猛然間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脖子上清晰可見的傷口處，正不停的湧出鮮血，四肢劇烈抽動的同時，倒地的盾兵雙眼之中的神采已然迅速消散，隨著一口口的血沫不受控制的吐出，整個身體的力量被迅速抽空。
袖箭，對於黑風山寨的馬賊們來說並不陌生，反而是異常的熟悉，或許是這種久違的熟悉感，或許是面臨近在眼前的危險，眾多馬賊竟然在眨眼間紛紛清醒，大步跨到距離各自最近的垛口處，二話不說抬臂朝著寨牆下一通亂射。
馬賊們使用的袖箭並不像李鬼那般是高端的六連發的梅花袖箭，不過至少也是單發的普通袖箭，其中不乏也有三連發四連發的高端貨。一時間突然出現的奮起反擊，的確是阻止了南海軍的強攻進度。
十餘步的距離，袖箭的殺傷力最為強大，而且居高臨下的馬賊們還有天然優勢，密密麻麻的袖箭也算是對南海軍剛才發起的蝗蟲雨做出了回應，或者說是報復。
只是袖箭並不像角弓短弩那般裝填方便簡單，所以馬賊們的反擊也僅僅只能算是曇花一現，除了最初時將十多名盾兵射倒之外，在南海軍的盾兵停下腳步做出徹底防禦姿態后，后一部分的袖箭反擊幾乎全然撲空，未見任何成效。
然而，南海軍的新一輪箭雨再次騰空而起，弩手小隊也再次用手中弩矢在半空畫出一片銀幕，當空青光泛泛，面前鋒芒耀眼，馬賊們再次接受了一場蝗蟲雨的洗禮。
不過這一次的傷亡卻減弱了不少，有了前車之鑒，寨牆斷裂的位置幾乎成了死亡禁地，沒有哪個馬賊願意站在那裡等待南海軍弩手的射殺，這種距離下，弩箭的殺傷力同樣是大大提高，所以南海軍這一輪進攻，真正奏效的只是弓箭手的齊射。
寨牆上的馬賊們已經無法再使用袖箭進行反擊了，若是等重新裝填袖箭，恐怕南海軍都已經登上寨牆了，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寨牆上滿頭大汗的李鬼的計劃，轉眼之間，一根根長矛便凌空而下，直撲舉著盾牌重新前進的盾兵。
鋒利的長矛並不能將鐵盾射穿，但巨大的衝擊力卻足以將盾兵們保持的陣型撞的散亂不堪，更何況城牆上的長矛已經提前備足了，特別是眼下生死存亡之際，馬賊們更是拚命奮力的將一根根長矛送入南海軍中，甚至已經有些馬賊在朝著弓弩手小隊投擲長矛，雖然不足以造成多大殺傷，但卻能很大程度的限制弓弩手對寨牆上的火力壓制。
盾兵們的隊形出現混亂之後，領隊的王德立馬不敢再貿然前行，趕忙指揮盾兵們原地堅守，同樣也立馬將雙方的局勢變成了互相對射的僵持局面。
只是這種突然出現的微妙平衡，隨著遠處南海軍的床弩再次發出怒吼的咆哮聲，瞬間便被打破了，面對數十步之外的弓弩手進攻，決心拚命的馬賊們或許還心存僥倖，但對於鐵弩的呼嘯而至，剛剛被拋在體外的恐懼便再次回攏。
寒光乍現，血光飛起，又是數名馬賊的性命被鐵弩怒號著帶走了，但卻在寨牆上留下了更多的恐慌。也正是這個時候，寨牆下的王德不失時機的揮刀向前，整個人也不再躲在盾兵的保護下，刀鋒直指寨牆，斷喝一聲：「衝上去！」
話音剛落，王德就揮動橫刀第一個沖了出去，也不管寨牆上隨時可能落下的暗箭或者長矛，哪怕是有足以將人頭砸的稀碎的石塊，因為王德知道眼下的時機絕對是最佳的。
剩餘一半多的盾兵也不負期望，紛紛將鐵盾平舉過頂，追隨著王德的腳步，大步沖向已經近在眼前的鐵梯，冒著頭頂稀稀拉拉的箭雨和衝擊力依舊十足的長矛，奮不顧身的沖了上去。
與此同時，作為第二隊那些扛著木板的士卒也紛紛加快了腳步，即便是冒著飛矛和暗箭，一個個的身形也與內心所想一般，全然不顧的衝上去將鐵梯搭起。
身前沒有了保護和吸引火力的存在，徹底暴露的弓弩手小隊也面臨著開戰以來最嚴峻的局勢，甚至相比於寨牆還有所抵擋的馬賊們，弓弩手小隊的處境實在是有些令人擔憂。
雙方對射之下，短短數秒，弓弩手小隊中便開始有人倒下，只是這並沒有影響到弓弩手的反擊，反而是愈發激起了眾人心中的怒意，每一次的拉弓更是用力，充滿血色的雙眼之中也燃起了一團團的怒火。
倒在身邊的都是昔日袍澤，僅僅第一戰就倒在身邊，看著往日嬉笑的袍澤兄弟血流不止，痛苦的蜷縮著身體在地上蠕動，並不能讓依舊站著的弓弩手感到恐懼和驚慌，更多的則是由體內逐漸沸騰的熱血傳出的戰意和復仇的怒火。
第一層鐵梯的搭建非常順利，在盾兵們的舉盾保護下，加上後方弓弩手的火力對射，寨牆上馬賊們的反擊基本對寨牆下的鐵梯搭建構不成任何威脅，很快一條人工棧橋便搭建完成，雖然有些高低不平，但卻已經足以讓人站上去了。
南海軍後方，丁力頭也不回的朝著一旁候命的小李子揮了揮手，冰冷的語氣讓周圍的人感到撒在身上的陽光都帶著一層寒氣：「帶一隊兄弟上去支援，倒下的兄弟，不論死傷，全部帶回來！」
「諾！」小李子乾脆的一抱拳，轉身便離開了。
「力哥，我也帶一隊兄弟上去吧！」見昔日的夥伴都被丁力派出去了，狗子立馬迫不及待的上前主動請命，同時目光焦灼的向著眼前的戰場看去。
「帶一隊兄弟上去支援，對寨牆上繼續進行壓制！」丁力這一次沒有拒絕，也沒有再有任何的不放心，直接點點頭，沉聲答應了。
隨即，目光始終盯著前方的丁力皺了皺眉頭，然後微微側頭，朝身旁的秦墨沉聲囑咐：「帶一隊兄弟，隨時準備支援強攻，務必登上寨牆，一舉拿下黑風山寨！」
「諾！」秦墨抬手抱拳，朗聲回應，隨即在轉身的同時拔出了腰間戰刀，沖著身後數米等候軍令的一旅將士大聲下令：「兄弟們！跟我上！攻下黑風山寨！」
一連幾道軍令，沉默良久的丁力在秦墨帶人衝出去之後，才眉頭緊鎖的對王翎吩咐：「命人吹角！你在此督戰，我帶人上去！」
說罷，丁力也不等王翎回應，猛的催動戰馬躥了出去，張寒等親兵趕忙催馬追上，同時朝著候命的一旅將士下達軍令，而王翎卻只能沖著丁力的背影抬了抬手，最終也只能無奈的執行丁力的命令。
「嗚嗚。。嗚嗚嗚嗚。。」
南海軍的號角聲再次吹響了，這一次是吹響了強攻的號令，同樣也是吹響了對黑風山寨致命一擊的號令，沉悶的號角聲不失激昂，但在緩緩飄至黑風山寨上空時，卻突然透出一股悲愴，若是仔細體會，似乎還能從中品出一股淡淡的血腥，而且會在瞬間轉濃，甚至是由無形化為有形，出現在每個人眼前，滲入到每個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