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僰人鬼板
僰人管「驅鬼」喚作「咒鬼」,名字聽上去大同小異,但其實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咒鬼」時所用的物料,也與漢人不太一樣。其中雞頭、羊皮、豬血不可或缺。而這在漢人中基本是不會用到的。
印象里,四眼提過的「移棺走墓」,曾經使用過雞頭。而我們也因此受到啟發,以手機拍攝破了楊惜的局兒。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遇到過了。
每個民族都會有自己特有的生活環境和習慣,吃的東西、穿的衣服、乃至生活的房子,因為材質、內容、時辰等等諸多不同。而導致千變萬化。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句話其實在亡魂死鬼上也同樣適用。人吃五穀雜糧。喝清泉冽水,水谷精微,化成精、氣、血、精,死後也會因之變成不同類似的鬼。盡雜華巴。
有人說,咱們漢人在祭祖的時候,也會上供雞頭之類的玩意,但那是祭祀,和打鬼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而且,越是古老的民族,這種東西就越是自成體系。此種說法很容易理解,一代代積累下來的經驗,針對性強,辯證施治,讓它們成為獨立,外界很難影響的一種打鬼方法。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那五個「衝天帽」會對我們無動於衷,而四眼與我,一開始也絲毫沒有感覺到陰戾之氣的原因。
我們彼此很有可能完全不在一個頻道里。
所謂的鬼板,便是僰人咒鬼的一種。僰人的對付這些山野孤鬼,習慣用一塊楠木製成的薄木板。刻上天地日華,山水大河,以及這個民族特有的圖騰鬼神,然後將鬼靈收集於內,深埋地下。而我們卻在不經意間,將這些鬼板引了出來。
「你確定是這種東西?」那些木板噗噗的往上長,速度不快,但也沒停下來,如同雨後春筍般,直往地上冒。加之四眼的描述,還是讓我不禁感到發毛起來。要知道,這一塊塊木板,實際上就是一個個死人啊。我們現在就像站在僰人的墳圈子裡一樣。
「這怎麼會錯,就是打鬼的,沒碰上過,難道還沒聽說過啊。」四眼擺擺手回答道。
想想確實也是,這等同於研究國際關係的不可能不知道美國歷史,雖然不深入,但這是「必修課」。「圈子」就這麼點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我對四眼的知識儲備還是很肯定的,但是現在,光會扯淡沒有用,還得想出切實的行動來。
「咱們到底把什麼放出來?」我指了指樹下的那具河底男屍,肯定是它在興風作浪,只有找到源頭,咱們才能對症下藥。
「先別管男屍眼睛里放出來的是什麼東西,而是那東西放出來之後,又把什麼東西給招來了。」四眼並不理會我的建議,眼睛依舊盯著前方。
他這話說的有點繞,我有點暈,見他不說話,而是眉頭緊蹙,便知道他還在想辦法。我插不上嘴,只能兀自腦補著到底是何緣由。
我想了一會兒,似乎理解了四眼說這話的潛台詞,以及現在他正在琢磨的事兒。這鬼板是僰人的用品,肯定不是張居正所為。照之前的推測,當年老張平定僰人的目的,是為了阻止鬼門,借著這個民族生煉嬰靈兵。鬼板背後的鬼魂,並不是老張的目標。
其實,如果沒有鬼門生煉嬰靈兵這檔子事兒,僰人這個民族,原本就會自己流散於外的鬼魂。
暫且稱其為鬼將吧,我在腦海中自己分析著,鬼門派出了那個「人」,被稱之為鬼將。
鬼將威逼利誘僰人的巫師,收集嬰靈,自然也會收編,在此之前僰人的孤魂野鬼,兩者的區別在於,一個是要訓練的正規軍,而另一個則是收編的雜牌軍。
等到張居正平定僰人,收了鬼將,封印在那個漢人屍體的眼睛里,自然不會將雜牌軍放任自然,也一塊將其「處理」掉了。
鬼將逃出了屍眼,嬰靈兵因為被乾屍寶所傷,一時間難以恢復元氣,反倒是當年僰人自己的孤魂野鬼,現在現身出來。
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如果我的推測靠譜,那麼眼面前的這些鬼板看上去瘮人,但實際並不是什麼狠角色?就像我們漢人的各式鬼魂一樣,大部分並沒有惡意。
我轉頭去看四眼,把自己的想法分享出來。四眼頻頻點頭,他現在也在觀察和確認,我的想法是否屬實。
鬼板還在「長」著,也就是我們想事兒的這個當口,它們又長出了幾公分,現在已經膝蓋那樣高。
「咱們還是要做點什麼?」四眼擺擺手講道,既然確認不了,也不能坐視不管。
「問題是咱們如何做呢?」我撓撓頭不知所以然,別說僰人是幾百年前的民族,就算當下還存在的少數民族,咱們都沒法溝通,語言、習俗完全不一樣,更別說對付它們的鬼了。
「試試吧,怎麼也按照自己的路子來,萬一這幾個僰人會說普通話呢。」四眼揮手一擺,便開始觀察起周圍的壞境來。
因為跟著老宋和老和尚一起出門,所以我們帶的物料反而不多,看這樣子他這是要現場尋找東西擺陣。
我們所在的是個斜坡,四周矮灌叢,間隔著幾米,便有一棵奇形怪狀的樹竄天而起。先前還沒有意識到,現在再一看,看真是比較詭異。這種感覺說不上來。我第六感告訴自己,僰人鬼板,會集中性的出現那麼多在此地,並不是沒有原因。
四眼往前走了兩步,抬手張開巴掌在半空,丈量著遠處樹與樹的距離,再抬頭看天,以及四周的山勢,確定方位,嗅出陰陽流動之氣,然後說道,「揀點石頭過來,最好是表面光滑一點,不要稜角分明的。」
山野間礫石雜陳,我以為不是什麼難事兒。真正落實到行動,才發現表面光滑的可不好找,又不是在河裡久經沖刷。地上的石頭全都毛毛糙糙,且凹進凸起出,「要不咱們河邊撿一點?」我問道。
「不要,就在這泥巴地里挖!」四眼頭也沒抬,堅決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於是便跟著他,繼續在地里刨石頭。
幸虧我們有「大個兒」。它先是在一旁無聊的站著,見我們不搭理它,便在一邊搖晃樹枝自己玩兒。那樹有大腿粗細,但卻被「大個兒」搖的「花枝亂顫」,一副就要倒掉的樣子。
那隻小黑猴子,站在大個兒的邊上。現在它應該知道「大個兒」雖然可怖,但也是我們一夥兒,而且它的個頭和之前的所作所為,似乎本事不小,因而更能保護它。所以小猴子一直安靜的待在「大個兒」的一邊。
--這女學生雖然現在是猴樣,但還保留著人的智商。
「喂,別在那調皮了!」我招招手,「幫著我們一塊干!」
小猴子聽到之後,姍姍而來,「大個兒」則一步三跳的「轟轟」震得地面直響。這兩人體型反差巨大,可一個是二十多歲的女子,另一個卻只有幾個月大。場面實在是滑稽。
它們到了之後,見我們所做之事兒,便學著樣,和我們一起撿起了石頭。
過了幾分鐘,我們總算歸攏了一堆,還算能滿足四眼要求的石頭。
四眼也不說話,繼續掐算方位。沒了羅盤,全都靠心算,也難為他又要死掉不少腦細胞了。
「戊子未亥申酉乙,鬼去人留敬天地。」四眼一邊念叨著,一邊將這些石塊,分成幾份,然後脫掉外衣,將石塊堆在衣服里,拿到不同的地方。有的在樹下,有的在灌木叢旁,有的的山坡,而最遠的放到了河邊。
做完這些之後,他便回到了原地。
此期間,我一直在給他「放哨」。一會兒看看鬼板,一會兒再看看那具河底男屍。好在並無異樣發生。
四眼盤腿席地而坐,嘴巴裡面念起了咒語。咒語嗚喱哇啦,我聽不懂,只從幾個蹦出來的辭彙,分辨出來,他念的還是漢語。
我往後退了幾步,觀察四眼擺出的陣勢。將石堆作為頂點,連接邊線,可以看出是多變型。怎麼講呢,我覺得就像一把舉起的大刀,而現在刀刃正對著鬼板群。
我看向另一邊,那些鬼板又冒出地面了地面不少,上面的圖案也越來越全面。
風格並不是寫實,往往數筆勾勒出一個形象,有日有月有人還有各種叫不出名稱怪鳥飛獸在雲間翻騰。
反正一看就遠離中原,帶著一股子濃濃的少數民族特色。
圖案旁,還有一些類似於文字的符號,肯定不是漢字,和我印象中日韓蒙藏之類的字體,也有很大區別。
我忍不住還是擔憂起來,純漢化的東西,對幾百年前的僰人之鬼,真的有用嗎?
這種擔憂感慢慢開始發酵,很快便轉化成了緊張和恐懼,因為伴隨著四眼的咒語聲,那些鬼板還真的開始變化起來。
我連忙拉著小猴子,站到了「大個兒」的側後方,應對即將要來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