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怪的老頭
我覺得我的猜測是正確的,豆豆和那個老頭,正被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牽引著。而一切就是從CT室里開始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那老頭在屏幕上看到了什麼,他要跟我說什麼,為什麼當時不說而要等到現在,我一無所知。
就是懷著這樣一種忐忑的心情,我走進了那個茶室。
茶室不大,分兩層,去年的時候,我和一幫朋友經常來這打牌,倒也算是熟悉裡面的格局。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間,裡面坐了很多晚上準備鬥地主的牌友。茶室提供快餐,他們順帶著連晚飯一併解決了。
我在一股魚香肉絲和回鍋肉的味道中,走了一圈,沒發現老頭的蹤影,隨即上樓。剛邁上二樓,就看見他對著我招手。原來就坐在二樓樓梯口的一個包廂里。
我在原地頓了頓,最後還是邁了進去。
服務員問我要點什麼茶,我還沒開口,老頭就擺手說不用了。桌子上擺了一壺龍井,還有兩個小茶杯。
老頭換了便服,邊上擺著個小包。這種事業單位工作的老知識分子,幾乎都是一個模樣。並沒有什麼值得人注意。
我坐定,服務員剛走,老頭就開口問道,「你是哪人?」
「嗯?」愣了愣,「你先等等,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此言一出,我就覺得挺傻的,病歷表上留著地址和姓名,不用什麼功夫他就能摸到。
「快說,這個很重要,你是哪人?」老頭探過身子。
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的臉色憔悴,好像被很多心事憋著。
「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個很重要,事關你女兒的性命!」
他又拿這招來將我。放著三天前,我肯定認定這是個騙子,沒準還會揍他一頓。可是發生了那麼多事兒,我還真是就被這一招給鉗住了。
我想了想,然後開始回答他的問題。問題一個接一個,倒也不是很刻薄,都是是些很常規的東西,比方說哪人,家裡幾口,在哪上的大學,什麼時候來到這的,現在在哪工作諸如此類。聽上去有點像面試,又像老丈人在詢問女婿。
我心中保持謹慎,但有些問題並無大礙,也就一一作答了。
「你跟我說實話,最近發生過什麼很奇怪的事情沒有。」
茶已經涼了,進來之後我一口水也沒喝,現在舉杯喝了一口。一邊喝一邊偷偷瞄著老頭,老頭視線一直沒有從我臉上移開過。
到目前我還是一頭霧水,被對方摸了個門清兒,卻連他想幹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準備生二胎。」放下茶杯的那一刻,我突然打定主意,決定全部說出來。前面就說了,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其實是不知所措,這個老頭明顯是有備而來,不管他是什麼身份,肯定比我更了解內情。
「生二胎?」
「嗯?」
我把一連串奇奇怪怪的事兒說了一遍。
只是到醫院回來之後,豆豆一直「盯」著他,這件事兒,我卻忍住沒有說。
說不出原因,我總覺得應該小心一點。
老頭臉色凝重,繼續端詳著我的臉,好像是在判斷我有沒有撒謊。
我皺皺眉頭,現在輪到我了,「應該輪到你了吧,你到底什麼意思?」
老頭回過神來,「那張CT相片。」
果然說到這個了,「醫生不是說沒問題嗎?」
「不是沒問題,而是問題很大!」老頭嚴肅的說道。
「你究竟看到了什麼?」我有點著急了。
老頭不響,彎腰從身邊的公文取出了一張CT相片。什麼意思?他偷梁換柱了?
老頭搖搖腦袋,「醫生看到的和這張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們肯定不會注意到這一點。」他邊說著,邊把相片擺上桌子,手指著上面黑白半透明的骨骼,「這是腿骨。」
「嗯。」
「腿骨上有個小小的凸起看到了嗎?」
其實我對醫學一竅不通,如果他不說我根本分不清這個芝麻粒大小,毫不起眼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沒準我還會以為是沾上一個小污漬。
「這是什麼知道嗎?」老頭問道。
我說「你就別買關子了,趕緊說吧。」
緊接著,老頭說了一個幾乎詭異的讓人根本無法相信的東西。這根本不是常識不常識的問題,當一件事情,完全超乎想象,到了一種你根本不能接受的地步時,你反而開始要反省先前的判斷了。
老頭頓了頓,然後說,「你女兒的腿骨上有一個刻上去的字!」
「啊!」我愣了半晌硬是沒反應過來,「字,誰刻的?」
老頭繼續不響,直愣愣的盯著我,盯著我心頭髮毛。
慢慢的,寒意從我的腳底板升了起來。我有點反應過來了,這個字的位置位於右腿膝蓋以下,那裡根本沒有傷疤,所以這個字根本不可能是人為的剖開皮肉刻上去。
它是與生俱來的!
我的女兒一出生,她的腿骨上就帶著一個字!
「你別誑我,就怎麼個小黑點,什麼都看不出來你憑什麼說是一個字。」
老頭把腦袋湊了過來,壓著嗓子說道,「你覺得我會和你開玩笑嗎?」
我的心隨即一抽。一緊張反而想到了一個破綻,「我,我憑什麼相信你,只是因為那家兒童醫院離我家近,我才帶著女兒去看病,現在你拿著一張沾有什麼狗屁黑點的CT照,告訴我,我女兒腿骨被刻了一個字,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如果醫院裡遇到的不是你呢?現在被你說的好像天天坐在那等我似的!」
老頭嘴一咧竟然笑了,只不過笑的很凄苦,「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
我的心又是一抽。命中注定,沒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總是讓我們在應該或者不應該的時候,遭遇應該或者不應該的事兒。
「那,那你說,我女兒腿骨上的是個什麼字?」
老頭沉默了良久,然後嘆了氣兒,說,「那個字是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接下來你還會遇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因為老頭的這個讖言,接下來的兩天我都過得杯弓蛇影。生活中每一個細節,都會讓我緊張兮兮。比方說,家裡的廁所漏水了,電視機會不會無緣無故亮起來,隔壁的老太太身份可疑,樓下草叢裡為什麼突然多了那麼多隻貓?
這些平常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細節,都會無限放大。
我沒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就類似於進入了一場噩夢,永遠都沒有醒來的時候。
在夢中,毫無出路可言,危險就在你的眼前,可你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就算揮拳,也只能掄空。
在戰戰兢兢中我們度過了四十八個個小時。我和老婆的生活節奏早已經被打亂了,別說上班,就連一天三頓飯也都沒法按時吃。
和老頭在茶館分別之後,他讓我先回家等著,什麼也不要做,等他去想想辦法。究竟想什麼辦法,我也不知道。我實在是沒勇氣把真相告訴老婆,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我時不時的都會去看看豆豆的小腿,那裡的皮膚白皙,沒有疤痕,怎麼硬生生的會在裡面多出一個字呢?
老婆對我反常的行為一直狐疑,但我卻有口難辯。她不知道我的煎熬,不知道我快被那個字快要逼瘋了。恨不得拿出一把刀,剖開看看,可怎麼下得了手。
我在等那個老頭回來找來。說起來也是滑稽,那個莫名其妙闖進我生活,至今我都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竟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生活似乎進入了一個萬花筒,所有的一切都變形了。唯一不變的,是豆豆,間斷性扭動自己的脖子,盯著前方。這起碼讓我知道,老頭移動的方位。
終於到了第三天,老頭約定好再次來的時間到了,而所謂的奇怪的事情也接踵而至,確切的說不能算是奇怪,而是可怕。它洶湧而來,讓我根本來不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