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代理契約
醒來之後,我的心一直因為屋子裡飄來飄去的鬼魂提著,並沒注意到窗外的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暗黑色的雲朵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在這座城市上空排兵布陣,顯然,一場大雨蓄勢發。
我像是煉就了縮骨功似的儘可能讓自己縮在沙發里的形狀看上去小一些,這樣就不易引起它們的注意。
烏鴉落座在沙發的扶手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窩在沙發中不斷顫抖的我,耐心地等待著我的回答,不得不說自稱死神的這位鳥叔擁有超乎常人的毅力,換作是我,你愛幹嘛幹嘛去,人生不過如此,真若變成一隻鳥倒也落得清閑自在。
但是,總是招來滿屋子的孤魂野鬼也不是辦法,我總不能一輩子縮在沙發里過活吧!還是得想想對策。
「喂,鳥叔。」我極其小聲地叫了烏鴉一聲,它沖我眨了下眼睛。
「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啊?趕緊讓它們離開這裡。」
「我能有什麼辦法,能送走它們的人就只有你。」
「我怎麼送啊?」此時的我滿腦袋都是漿糊,就算我願意幫它們完成未了心愿,可是這麼多,我要幫到猴年馬月,況且我也沒有那個想法。
烏鴉抖了抖羽毛,幾步走到我面前,幾乎與我臉對著臉,它的瞳孔是暗紅色的,深邃幽暗,妖艷魅惑,像有著某種攝人心魄的魔力短暫使我忘記了所有,待我回過神來時,我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並開始在腦海中想象它在變成烏鴉之前長著怎樣的一張臉。
「有一個辦法倒是可以試試。」它故作神秘地看著我說。
「什麼辦法?」
烏鴉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啟齒。
我瞄了一眼牆上的鐘錶,下午五點三十二分。由於天氣原因,屋子裡的光線已經越來越暗,我怕再拖下去到了夜裡,這些遊盪的亡魂就更難送走了。
「你趕緊的吧,磨磯什麼。」我沒好氣地拿手指戳了一下它的小腦袋,雖然我並沒用多大力氣,它卻一個趔趄險些從沙發扶手上摔下去。
穩了穩身子,它用力揮動翅膀起飛,開始慢悠悠地在我的頭頂盤旋著飛了一圈,然後突然加快了速度直衝天花板,又在即將撞上天花板的時候折反回來直朝我衝來,幾乎是箭一般的速度。
我不知道它這是想幹什麼,感覺它此舉像是要攻擊我似的,我本能地想躲避,可剛一起身,就與一個缺了半個腦袋的傢伙對視上了,它似乎發現了我,迅猛地朝我沖了來,速度快的我根本無法看清,但在下一秒,它的臉已經與我面對面了。
我心道不好,身子猛地向後倒去,重新躺回沙發上,裝死!
誰知我剛剛躺回沙發,烏鴉便像個炸彈一樣砸在我的心口上,它的喙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直直的穿過我的皮肉扎進我的心臟,頓時心臟像是經受了核彈爆破,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撕裂痛感襲卷了我的整個身體。
我能感覺到烏鴉進入了我的體內,它在啃實我的心臟,一口接著一口……
我失去了意識,但發生過的事情在我醒來之後還記憶猶新,卻不禁令我膽寒。這一次,窗外的天完全黑了,大雨嘩嘩地下著,屋子裡沒有鬼魅,只有串珠般直泄而下的雨簾敲擊窗檯的聲音。
室內的光線非常暗,只能依稀辯認出室內格局的輪廓,儘管如此,我還是知道這屋子裡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生物存在,而室內的溫度也已經恢復到這個季節該有的燥熱。
我用手摸了摸心口,沒有心跳聲,我想起烏鴉一頭扎進我的身體啃食的我的心臟,而那撕裂般的痛感似乎現在還在經歷著。
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我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痛!我還有痛覺,我還沒死,我還活著,但我的心臟為什麼不跳?
「你醒了?」烏鴉的聲音。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四處張望,在窗檯看到一團黑黑的影子,看形狀像那隻該死的鳥。
「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急切地想知道不久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跟你訂下了契約。」它幽幽地向我解釋道:「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代理人。」
我獃獃地望著窗台上的那團影子,並沒能很好的理解它話中的意思。
那團影子在灰暗的光線中動了動,像是在抖動羽毛。
「我吃了你的心臟,這只是簽訂契約的一種儀式,當然,你不會因此而死,你還是你,不過沒有提前得到你的同意就擅自這麼做,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我被烏鴉所說的話驚呆了,一個沒有心臟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對於我的反應,烏鴉大概已經猜到了,它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呆在窗台上,變成一團安靜的影子。
這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黑暗中,我猶如痴獃一般睜著眼睛望著灰暗的天花板,我已經忘記了我還可以憤怒,甚至可以把那隻該死的鳥紅燒或者水煮了,我僅僅是想象著自己可能正在做著一個冗長而暗黑的夢。
當刺目的陽光被我收入眼底時,天已經大亮了,而我,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此時如夢初醒。
我摸著自己的心臟,希望它能夠像往常一樣有力地跳動,可是,我沒有心跳……我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股熱流撲面而來。
我想我還活著,雖然沒有了心臟,但我與烏鴉訂下的契約卻是真實存在的。
我拉了張躺椅放在窗邊,懶懶地躺了上去,我已經不想思考任何事了。
咚——咚——咚——敲門聲。
我不得不起身去開門,來人是陸小糖,她拎著一個保溫杯興沖沖地進了屋。
「我給你送來了粥,你個懶貨,現在才睡醒啊!對了,你昨天不是去看心理醫生了么?怎麼樣?」她邊說邊走進廚房,從櫥櫃里取出碗和勺子,將保溫杯里的粥倒進碗里,端出來給我。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粥卻沒有什麼胃口。
「沒什麼問題,我很好。」我有氣無力地說。
陸小糖白了我一眼,見我一點想要喝粥的想法都沒有,撇著嘴把碗搶過去呼嚕呼嚕喝了兩口粥,正經八百地說:「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你和金醫生,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說看心理醫生其實就是想見他吧!就你那點花花腸子我早看出來了。」
真不愧是跟我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連這個都被她看出來了,不過,以後我們不會有什麼交集了。
「那不是給我喝的粥么。」我故意轉移了話題,伸手去搶她手裡的碗。
最近幾天,我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尤其是我剛剛與死神訂下了代理契約,經歷了一番被生生撕裂的痛苦,哪裡還有心情考慮個人感情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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