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停屍
與蘇溪熟悉以後,我才知道她為什麼在經濟學院大一的學生中那麼有名氣。大一入學考試,600分的試題,她以580分考得第一名,遠超了第二名80分。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那日與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的。當她的同學帶著她到我們面前時,我就吃了一驚,這與我想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樣。
她的臉上沒有營養不良的黃色,身上也沒有流露出低人一等的自卑,見到我們時,她落落大方,微微淺笑,不施粉黛的素顏看著很是舒服,看著就像是鄰家妹妹一般。
「請問,你們是?」她很有禮貌地問道。
在她來之前,我與蔡涵就商量好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倆直接告訴她我們是大四的學生,想問她一些事,為了消除她的顧慮,蔡涵還從包里摸出了學生證來,我的學生證丟了一直沒去補辦。
蘇溪並沒有去檢查蔡涵的學生證,而是笑著叫了一聲:「兩位學長好。」並表示願意和我們到學院旁邊的一處僻靜地方說話。
蘇溪的氣質讓我平生好感,卻也讓我完全無法將她與蘇婆聯繫起來。
到了地方后,蔡涵開門見山地問蘇溪是不是有一個婆婆,我留意到,蘇溪聽到這話的剎那,臉色就變了。
「你們,怎麼知道的?」
這事我也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釋,心想總不能說是看到她婆婆的鬼魂了吧。還是蔡涵聰明,他就說我們從舍管阿姨那裡聽說了蘇溪婆孫二人的事情,覺得蘇婆那麼大年齡撫養蘇溪成人很了不起,想去祭拜一下這位老人。
蘇溪聽見我們並無惡意,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讓我們意外的是,她告訴我們,她婆婆並沒有墓地,一來是沒錢給婆婆買墓地,二來這也是她婆婆的意思,火化后,直接把骨灰灑在了河水中,讓靈魂隨著流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樣一來,我們查證蘇婆是否還活著就陷入了困境,分別的時候,蘇溪再次謝謝了我們,並說她現在一個人過得也挺好的,讓我們別為她擔心。
蘇溪的樂觀讓我感觸很深,我對蔡涵說蘇溪真是個堅強的女孩,蔡涵卻搖頭說他並不這樣認為。
蔡涵仍然懷疑蘇婆當年並沒有死,並大膽猜測蘇溪知道這件事。我問他憑什麼這樣肯定,他說憑的就是蘇溪的樂觀開朗。相依為命的親人離開,正常人不可能會像她這樣看得開,我說畢竟蘇婆都去世三年了,總不能一直悲傷下去吧,他雖然沒再說話,皺著的眉頭卻仍然沒有鬆開。
回宿舍的時候,劉勁打來了電話,讓我去醫院一趟,我問出了什麼事,他說陳豐的屍體找到了,現在他父母守著屍體,不讓殯儀館的人拉去火化,要找學校討個說法,劉勁的意思是我與陳豐關係好,看能不能去勸勸他父母。
我聽著陳豐的屍體突然找到了,很是好奇,便說馬上過去。掛了電話,蔡涵問我什麼事,我直接告訴了他,並讓他陪我一起,他聽了卻說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就不陪我了,我想著他與陳豐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現在陳豐的屍體出了這麼詭異的事,就算他是成心避諱著,也是很正常的事,便沒再強求。
劉勁在校醫院門口等著我,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今天早上七點不到,一個女生從校醫院門口經過時,看到地上躺了一個人,以為是有人暈倒了,好心地上前想要看看情況,卻嚇得當場尖叫了起來。
女生的尖叫引來了醫院值班的保安,他上前一看,只見地上的人臉色發烏,竟是一具死了好幾天的屍體,屍體兩個眼眶處是空空的,根本沒有眼睛,保安也嚇得不輕,趕緊報了警。
拐子與劉勁正為陳豐的事發愁,聽著保安報警的內容,特別是說那屍體沒有眼睛,立馬想到了陳豐,馬上趕過來一看,還真是陳豐的屍體。
我問陳豐的父母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說昨晚就來到學校了,到了后一直在學校行政樓那邊找校領導鬧,讓學校陪他們兒子。知道陳豐屍體找到了,又到醫院來,不讓人拉屍體走,還說如果學校不給個說法,他們就要把這事曝光給媒體。
我聽了,覺得陳豐父母其實做得也並不過分,自己的兒子上個大學,人卻給上沒了,學校方面只說是跳樓自殺,可當父母的哪能輕易接受呢。
說起陳豐父母,我就想到了羅勇的父母,他們二人當日在寢室幫羅勇收拾東西的情形又浮現了出來,不能說陳豐父母無理取鬧,只能說是羅勇父母太老實了。
聽了我的話,劉勁表示他也明白,可他站在派出所的立場上,只有叫我過來勸一下,畢竟我也算是一個目擊證人,我以陳豐同學的身份告訴他們當晚的情況,他們會比較容易接受一些。
我想著人死應當入土為安,便點頭應了下來。
劉勁告訴我,陳豐的屍體現在就放在醫院的門診大廳中間,學校幾個主要領導都在現場守著。
往大廳走的時候,我問有沒有查到陳豐的屍體是如何出現的,他說已經查清楚了,據校門處的值班保安供述,凌晨兩點左右,一輛殯儀館的車子駛入學校,十分鐘后,該車又從校門駛離。
「那輛車仍然不是殯儀館派出來的對吧?」我問。
「對,殯儀館那邊昨晚沒有派車到學校,所以我估計昨晚那車正是當日接走陳豐屍體的車。既然他們偷了屍體,現在又送回來幹什麼,真是搞不明白。」劉勁咂巴著嘴說道。
離著大廳還有十來米遠時,我就聽到一個中年女人帶著哭腔的罵聲。待走近了,我看到她一邊流著淚,一邊用手指著我們的一個副校長責罵,口口聲聲讓學校還他兒子。
當時林慧也在,她知道事情的經過,忙給我使眼色,讓我去勸陳豐媽,我嘆了口氣,走進了人群。
那天,我用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以陳豐好朋友的身份,終於是勸動了陳豐父母,其實他們也不是蠻橫的人,他們能接受陳豐跳樓的事實,卻無法接受學校讓陳豐的屍體失蹤了好幾天這樣的事情,最後,他們同意先把陳豐屍體放入醫院的太平間,但是在事情弄清楚前不能火化。
這樣的結果比把屍體放在醫院大廳好太多了,校方當即就答應了。陳豐的屍體是被陳豐爸抱去太平間的,我們一行人也都跟著。在我與陳豐父母談話的時候,陳豐的屍體一直被一張白布蓋著,現在他爸抱在手裡,我才看清他的樣子。
當日他的臉上全是紅色的血,現在已經清洗乾淨了,膚色因為死亡時間過長,已經有些發黑,空著的眼眶裡面也是一片黑,看著很是詭異,要不是身邊人多,我是萬萬不敢看的。
把陳豐的屍體放好后,剩下的就是校方警方與陳豐父母之間的商談了,沒我什麼事,我給劉勁說了一聲,就離開了醫院。
吃了晚飯沒多久,我接到了林慧的電話,她讓我再去趟醫院,我問她什麼事,她說學校給陳豐父母安排有招待所,可他父母不願意去,就守在醫院太平間門口,說是怕他們走後學校就把陳豐屍體拉去燒了。
負責此事的副校長讓我們學院派幾個陳豐生前的同學過去陪著陳豐父母,緩解他們的情緒,不要讓事態再度惡化,而林慧的意思是我白天已經取得了陳豐父母的信任,今晚就讓我先過去陪一晚。
其實我心裡是不想去的,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敢。那可不是其他的什麼地方,那是太平間,更直接的名字是停屍房。
「就我一人嗎?」我有些猶豫。
「你可以自己再叫上一個同學,到時候學校會給你們提供摺疊床,可以直接搭在太平間外面的走廊上,你倆困了可以睡。」
我愣了一下,心想睡在太平間外面,我能睡得著么。
聽著我沉默了,林慧就說上次我那事情,她幫我給學校解釋了不少,這次就當是我幫她一個忙了,因為如果沒學生願意去的話,就只有她這個輔導員親自去了。
她搬出了上次的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再一個,讓她一個女人去太平間外守著,也怪難為她的,我就應了下來。
當時寢室就我和何志遠兩人在,他從我的電話中聽了個大概,便問我怎麼回事,我如實告訴了他,他聽了后就說和我一起過去,寢室里四個人,他與陳豐關係相對要好一些,他也想為陳豐做點事。
上午與蔡涵分別後,我就一直沒再見到他,我與何志遠出門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我就給他打電話說了這事,讓他回出租屋去,要不然回來了只有他一個人在寢室。
打電話的時候,蔡涵那邊聲音很小,他像是不敢大聲說話一般,我問他怎麼了,電話那邊卻傳來忙音,我正想再打過去,他發了一條簡訊,說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我也就沒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