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眼婆婆
竇主任見大家都很感興趣,越加覺得自己這個話題起得好,順嘴說道:「這個老太太其實並不是我們這兒的人,**時不知從哪兒流落到這裡,被一家姓李的夫婦收留了。
李大猛其實也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老太太來到我們這裡時差不多快六十了,李大猛是她後來收養的一個孤兒。那家姓李的夫婦過世后,並無子嗣,老太太感念人家的好處,就給自己的養子起名叫李大猛,算是繼承了李氏夫婦的香火。」
原來如此,虎引風不由暗暗感嘆。
就聽竇主任接著說:「開始我們也不知道老太太懂得陰陽之術,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大夥才曉得老太太原來是個巫婆。
那還是二十幾年前,老太太剛來到我們這裡不久,我們竇圍子村有家老人去世了,但老人不是善終,而是上吊自殺的,據說生前因為和兒媳婦鬧了場氣,老婆婆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了。全家人都很後悔,哭爹叫娘地將死人安葬后,緊接著就發生了一件怪事。
自從死人下葬后,這家兒媳婦每天夜裡都做惡夢,夢見披頭散髮耷拉著一條紅舌頭的婆婆來找她說理,嚇得她整夜睡不著,沒過一周,幾乎成神經病了。」
眾人聽得有些好笑,禁不住嗤嗤笑出聲來。竇主任見大家半信半疑,不禁有些著急,紅著臉說:「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時候我才十幾歲,還沒參軍呢。恰好這家兒媳婦就和我們對門鄰居,我親眼見過的。」大家見他說得煞有介事,不好意思當面反駁,只得聽他繼續擺活。
竇主任繼續他的故事,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這家兒媳婦中邪了,就請了不少跳大神的過來做法驅鬼,卻不見好轉,兒媳婦照樣夜夜做惡夢,夢見婆婆找自己辯理。夜裡睡不著覺,白天吃不下飯,精神恍惚,滿嘴胡話,眼瞅著人憔悴得脫了相,快不行了。
這時候,李大猛的娘主動找上門,說看這個媳婦可憐,平時為人還不錯,就因為婆媳吵了幾句嘴,受到這樣的折磨,看不下去,想過來給治一治。
這家也是給鬧得實在沒轍,反正能想到的法子差不多全想到了,都沒有用,既然這位老婆婆說能治好媳婦的怪病,那就死馬當做活馬醫,權且信她一次。
只見李大猛的娘從腰間掏出一個半尺來長的小布人,紅布做就身子,白布蒙成臉面,紅豆做的嘴唇,黑線連成鼻子、眉毛,卻沒有眼睛,而且頭上也光禿禿的,身量打扮和得怪病的媳婦倒有幾分神似,她從病人頭上剪下一綹頭髮,用漿糊粘在布人的頭上,又問清了病人的生辰八字,連同病人名字一起寫在一塊白布條上,用針線縫在了布人的腰間。
最後取來鋼針,在病人的十指上各取了一滴血,放在一個瓷碗里,用燒酒兌了,又從腰間取出一隻白管黑頭的精緻毛筆,蘸著碗里的血酒,口中念念有詞,往布人臉上畫眼睛。
一陣咒語過後,小布人立刻變得神采奕奕,眼中精光四射,好像活過來一樣,眾人大驚失色。
李大猛的娘告訴病人的丈夫,夜晚子時,夫妻倆務必帶著這個小布人,在死者墳上燒掉,燒掉后立刻回家,但路上不論聽到什麼聲音,千萬不可回頭,亦不可應答,否則必有生死之災。這家夫妻雖然心中害怕,苦於被怪病折磨得沒辦法,只好按照李大猛娘的吩咐去做。
到了這天晚上,夫妻倆抱著這個古怪的小布人,就像懷裡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戰戰兢兢地來到母親的墳上,掏出小布人,點上了火。
剎那間,只見得火光騰起,小人瞬時被火勢包圍,同時發出了一聲怪異的慘叫,夫妻倆嚇得毛骨悚然,差點當場尿了褲子。急忙手拉手扭頭就往家跑,身後聽得有母親的叫喚聲,兩人聽了李大猛娘的話,任憑身後有什麼樣的古怪都不敢回頭,也不敢回話,就這樣一口氣從墳地跑到家中,差不多渾身虛脫。
媳婦回來后一頭栽在床上,昏死過去。連續睡了差不多整整兩天兩夜,才悠悠醒來,從此再也沒有夢見婆婆來找過自己的麻煩。
眾人聽得驚心動魄,不由得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竟然都是真實發生的事。
竇高山嘆了口氣,說:「這種事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相信。我也說不清究竟怎麼回事。但就是從那時候起,這個李大猛的娘就出了名,遠近都知道她懂得陰陽之術,特別最擅長給紙紮的祭品開眼,據說凡經她開眼的紙牛紙馬,被燒的時候都會叫喚,還有人親眼看見這些牛馬在火中活跳亂蹦的樣子,就好像燒的是活著的動物一樣,反正傳得神乎其神,說什麼的都有。
但是,這個老太太脾氣卻十分古怪,平時足不出戶,與鄰里交往也不多。也不是有求必應。有人去請她開眼,十有七八准碰釘子,很少有人能將她痛痛快快地請出來的。
十年前,縣裡有個什麼局長大人的爹死了,派人來請老太太給祭品紙人紙馬開眼,老太太死活不去。這局長大人知道老太太是個高人,就派人送了一千塊錢給李大猛,打算用老人兒子來搬動老太太。
那可是一千塊錢啊,庄稼人累死累活一年也賺不了這些,李大猛看到這麼多錢,眼睛都直了,拍著胸脯滿口答應,說包在自己身上,沒問題,絕對能將老娘請出山。沒想到老太太不冷不熱,還是一口回絕,說不行。
李大猛沒想到娘老子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無論他使盡了什麼法子,哭鬧撒潑,老太太就是不理不睬,沒辦法,最後只好咬著牙又把還沒捂熱的一沓鈔票乖乖退給了人家,那可是十年前的一千塊啊,李大猛為這事恨死了老娘,曾好幾年不和母親來往,娘兩個也不在一塊住了。但老太太依舊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眾人聽得饒有興趣,竇高山見大家很有興趣,說:「要說這老太太也真是的,不就拿筆開個眼么,何必挑肥揀瘦那麼頂真?有錢有勢的請不動她,沒錢沒勢的倒主動上門為人排憂解難,倒真是奇了怪了,也難怪她兒子恨她死心眼。
不過,這李大猛也不是什麼好鳥,三十好幾的人了,正經事不幹,每天吃飽溜,到現在也沒說上媳婦,這輩子眼看是要光棍到底嘍。」
虎引風聽得心中暗暗稱奇,不由得加快了幾分腳步,想早一點見見這位神奇的開眼婆婆。
眾人在田野里有些泥濘的小路上轉來轉去,費了不少勁。走在最前面的竇主任用手一指:「看,那就是李大猛娘住的地方,就快到了。」
虎引風抬頭一看,看見前面五百米左右處的一處小山包上,有兩間用石頭壘砌的房子,正裊裊冒著炊煙,看來主人正在做早飯。
眾人又轉悠了一陣,這才來到小院前,虎引風一眼就看見屋子裡面有個老婆婆正彎腰朝灶膛里填柴火,老人一頭白髮,脖子上裹著一條黑頭巾,一身黑衣黑褲,背已經彎得很厲害了,好像一張繃緊的弓。只見她不時支起身子,一手扶住鍋台,一條胳膊拿著勺子在鍋里攪動著。
從表面看,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老婆婆,身形蹣跚,行將就木。如果不是剛竇高山在路上說起的那些奇聞異事,大家怎麼也不會想到老婆婆身上原來還有那麼多故事。眾人走進木棍夾成的院子,竇高山喊了一聲:「大娘,還沒吃飯呢?」
老太太聽到有人進了院子,顫巍巍地扭身回頭朝外張望,虎引風這才看清這位開眼婆婆的面容,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老婦人的臉,黑黢黢的麵皮上溝壑縱橫,顯示出歲月的刻刀留下的斑斑痕迹。老人面無表情,看著從外面進來的幾個人一言不發,有些緊張。
虎引風看得出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老太太,無論如何也難以和一路上神秘故事的主人公聯繫起來,不由得微微搖搖頭。
兩間石頭房子面積不大,總共也不超過二十平方米。裡間靠北牆放著一張床,西面床頭靠牆放著一個老式木頭柜子,外間支了個鍋灶,靠東牆有一張用木板搭成的小桌子,地上放著一個小木凳,一條腿還折了,用麻繩綁了一節木棍支著。除去幾件日用品,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老太太神情落寞,少言寡語,也沒有剛剛丟失財產的難過表情。兩隻山羊差不多就是老人全部的家當,狠心的盜賊居然連這樣凄苦老婆婆都不放過,真是太缺德了,良心叫狗吃了。
虎引風想起了這一行的正事,不由得在心中暗罵盜賊,發誓要替老太太討回公道。
竇主任首先向老人介紹虎引風等人:「大娘,這是咱派出所的虎同志,聽您兒子大猛早上報警說,您養的兩隻山羊昨天夜裡被盜了,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民警同志特意過來看看。」
說話間,老太太默默從鍋里舀出一勺子黃乎乎的粥,盛在一個粗瓷碗里,盛了小半碗,端在手裡。
虎引風看得出,那是用玉米面熬成的粥,心想這大概就是老人的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