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我的周圍大雨聲淅瀝,豆大的雨點打在人的身上,都帶著輕微的疼痛。

雨水如注的聲音幾乎要遮蔽了我對著話筒說話的聲音,灰暗的天空一道白光劃過之後。耳邊響起了轟隆的炸響。

在那一瞬間,就連雨聲都聽不到,只有轟隆的雷聲。

雷聲過後。電話那頭才響起母親的聲音,那聲音溫婉有充滿了對我的擔心,「你在外面淋雨,沒有撐傘吧?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她隻字未提老爺子,我以為她還不肯原諒老爺子,用一種打抱不平的語氣對她說:「我……我在佟佳氏的祖墳,我和槐香剛剛祭拜完祖墳。」

「槐香?是老三嗎?」我母親的語氣異常的鎮定,溫柔如水的問著我。

我對著滿是雨水的空氣用力的點頭,依舊在剋制著情緒上的激動,對母親說道:「是,是佟佳槐香,我跟你提過。她是我的表妹,媽媽,我……我希望你能原諒老爺子。過去的那些事情,我……我全都知道了!」

電話那頭的母親久久沒有說話,就好像隨時會掛斷電話一樣。

我的內心忐忑不安。我太害怕母親不能夠諒解老爺子的,當年老爺子是逼著母親去譚家做卧底,試圖盜走那隻玉蟬鎖的盒子。母親最後被父親的愛所感動,不僅沒有偷走盒子,還下嫁給父親。

母親最後一次回佟府。還以為被懷疑偷偷帶走海柳木的盒子,而被佟府的人搜身。

這樣一段過往,放在誰身上,誰都不會僅憑著三言兩語就釋懷了。

但是母親卻問我,「老爺子是怎麼死的?」

那個語氣是那樣的堅定,以及嚴肅,我溫柔的母親極少用這樣的語氣和人說話。只有上一期父親遭遇車禍,被人暗算,母親才顯示出如此的冷峻和嚴肅。

我也不是當初那個自己了,我經歷了古代十年,不再是那個遇到事情就會難過的大哭的小姑娘了。就像是我失去了蕭大哥那個狀態一樣,不哭也不鬧,即便內心忍受著再大的痛苦,都咬牙自己吞下去,不被身邊的人發現。

「老爺子是被人害死的。是佟佳仁煌,雖然……雖然他已經死了。可是佟佳仁煌的背後,還有……還有人在背後操縱著。」我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對著電話大聲的喊著。

我出了告知母親,還想發出自己內心當中的憤慨。

雨水從面頰滑落,裡面卻沒有一滴是我的淚水,我整個內心裡都充滿了憤怒和仇恨,「就是……就是害死父親的那些人,是他們幕後操縱了害死老爺子。媽媽,我想給老爺子報仇……我不想在這麼懦弱下去。」

我沒想到我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會對母親說出這樣多的話。

不過母親依舊是那樣的恬靜和理智,她靜靜的等我把所有發泄的話說完了,才慢慢的開口,「第一。害死你父親的人是蕭先生對頭,不是嗎?第二,這個世界上,只有蕭先生強大了,才能擊敗這些人,對嗎?」

「對……對……」我聽到母親這句話,心裡一下有些崩潰,跪在下山的泥濘中。

母親在電話里又問道:「你現在和蕭先生吵架了,是嗎?」

「是,我正想告訴你。媽媽,他的髮妻回來了,我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了,不過,您是怎麼知道的?」我拿著電話,手指被雨水淋的僵冷,很想放下來,卻又忍不住要對電話里的母親傾訴。

我和她的關係雖然不如正常母女那樣黏糊,我會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可她畢竟是我血濃於水的母親。

在我需要她的時候,我會想普通兒女一樣對她傾訴內心的煩悶和苦楚。

她甚至只是聽我的聲音,就知道我和蕭大哥吵架了,這難道不是母女間的一種心電感應嗎?

「蕭先生那麼愛你,他不會讓你在大雨下面淋雨的。你和槐香一起去祭拜老爺子,我就想到,你可能和他吵架了。」母親依舊緩慢的聲音如水一樣說道,她頓了頓,才又說,「我過兩天會回佟府,你在佟府等我吧。」

我一下有些著急了,急忙說道:「父親進不了佟府,你一個人回來,不打緊嗎?」

佟府所設的風水格局,那絕對是驚世駭俗。

那全都是佟佳氏祖上的精英所做出來的局,就連蕭龍溟那樣力量強大的靈體,在佟府都會有不適應的感覺。

父親那樣弱小的鬼魂,我知道他不可能跟著母親一道來的。

「小笙,我沒有在你身邊好好照顧過你,但這並不代表媽媽不愛你。現在,你需要我,所以,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趕過去。」我母親把話語說的輕描淡寫,自己卻哽咽了,她又在電話里說了一句,「好了,我去收拾東西了。」

電話掛掉以後,我覺得腦子一裡面一陣脹痛,腳下的步子都是虛浮的。

我和槐香一起下山的時候,兩個人都是搖搖晃晃的。

因為根本就沒處躲雨,所以我們也不急的找地方避雨,以正常的速度下山。而且這樣泥濘中的山道是非常不好走的,它不像景區,有專門的石階,還有按時的養護。

它的那一條路,就是靠人走出來的。

我和槐香回去以後,李嬸子看到林成落湯雞的我們,忙不迭的就去煮薑湯。可是第二天,我們兩個還是齊齊的重感冒發燒,槐香還好身子骨非常的康健。

我就慘了,我剛剛小產。

本來就虛弱的身子,遇到了寒症爆發,整個人躺在床上,大夏天的點著火爐還覺得冷。李嬸子一個人都要照顧不過來,我和槐香兩個病號。

況且,以前老爺子在的時候,府里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老爺子親自給開的藥方。老爺子博學多才,不僅辦過私塾,做過朝廷命官,也給國民政府辦過幾天差。

他的醫術也是很高明的,一本傷寒雜病論,他幾乎是倒背如流。

只不過現在說這些,那都是沒有用的話,老爺子已經不在了。府裡面槐香的六位師父,其實有兩三位,都會點醫術,卻不如老爺子那般的精通。

槐香將養了兩日就好了,不過身子還有點虛,一直都在床上靜養。

我病的一塌糊塗,腦子都燒的快要炸了,整個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的過了三天。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不停的冒虛汗,也能感覺到被褥下面有一團火在燒,身體裡面的五臟六腑卻跟丟進冰窖一樣冷。

這種感覺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又熱又冷。

李嬸子過來幫我擦身子的時候,我難受的都快要死了,耳邊隱約間還能聽到一個孩子在叫「媽媽」。

那種奶聲奶氣的哭聲,弄得我生不如死。

我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閃過的都是那天晚上,在佟府的牆根下,那個孩子的靈魂念念不舍的跟我和老爺子告別。

孩子還那麼小,那麼可愛。

他都來不及和自己的父親告別,就已經走了。

現在我徘徊在生死的邊緣,越感覺到,他離我是那樣的近。他好像就在黑暗當中,等著我去解救他一樣。

而我在失去他的時候,居然把自己陷入了情感的牢籠里,我連蕭大哥都失去了。

我心痛到了痛徹心扉,抓著李嬸子的手就不放,「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你看見了嗎?他在哭,他在找媽媽。」

李嬸子被滾燙的手抓著,她用力的抽了一下,發現我不鬆開。

她的語氣就變得頗為的無奈,低聲的嘆息道:「小小姐,你現在還不見好起來。是因為有心病,小少爺既然已經不在了,您就別想了。我只是一個煮飯的婆姨,怎麼能知道這些呢?」

在那種冰火兩重天的世界里,我身子上各種出虛汗,我想和李嬸子說話,卻覺得口渴。我即便意識不清醒了,還是知道李嬸子雖然古道熱腸,也很關心我,但畢竟親疏有別。

我在最脆弱的時候,我可以選擇抓住任何一個人,但是也要考慮到那個人的意願。

我的手在病痛當中輕輕的就鬆開了李嬸子的手,我聽了她的話,潛意識裡面也明白。我的心裏面在想蕭龍溟,我還在捨不得他,所以才會這樣的難受。

這時候,就聽見一聲溫婉的聲音傳進耳內,「小笙現在情況怎麼樣?」

「小姐……您回來了!」李嬸子的聲音有些激動。

那個聲音又柔柔的說道:「是,我回來了。我真是不孝,爹爹他出殯的時候因為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沒能趕到。作為子女,我應該來見他最後一面的。」

我在病時,腦子轉的比較慢,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是母親來了。

李嬸子並沒有要責怪母親的意思,只是有些無奈的說道:「姑爺這一次是真的把小小姐給傷到了,她剛剛沒了孩子,姑爺又移情別戀。這些事情,小小姐也不會告訴我,都是老三那丫頭和我說的。」

「老三現在好點了嗎?」母親又問。

李嬸子說道:「好多了,已經可以在佟府的院子里逛逛了,她倒是個孝順的。老爺子故去了,心情一直不好。對了,小小姐這樣,要不要送醫院去?」

「不用,我給號個脈就成了。」我母親說著說著,就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即便是在這種意識模糊的狀態下,我依舊可以聞到母親身上淡淡的香味,我的眼睛睜開了一絲縫隙,模糊的看著她。

我的感知力依舊很弱,只能感覺到母親冰涼如玉的手指摁住了我的手腕,她一邊幫我號脈,一邊說道:「確實有些體虛,小產以後身子沒有好好養著,恐怕從今以後都要落下病根了。」

「哎,小小姐真是遇人不淑,遇到蕭先生這樣的。」李嬸子不由的抱怨。

母親卻淡聲說道:「我倒覺得蕭先生是個好人,我聽蕭先生是得了只盒子以後態度才轉變的。下午,我想找老三聊聊,問問具體的事情。」

我母親的腦子非常清醒,她在見槐香以前,就幾乎了解了事情的大半。

我能感覺到母親在寬慰我,但是我現在嗓子冒煙,心裏面雖然有很多的想法,卻一個字也沒有辦法對母親說。

母親為我號完脈,就將我的手塞進了被子里。

我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李嬸子就端了一碗特別苦的湯藥,將我的身子抬起來,強行就為我給灌下了整碗葯。

我哭的都要厥過去了,十根手指緊緊的抓著床褥。

但是,沒想到這一碗葯比平時喝的的其他葯藥性都要猛烈的多,我對著地上狠狠的就吐出了一口黑血,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倒在床上。

李嬸子看到我吐血了,大驚小怪的衝出去亂喊,「哎喲,不好了,小小姐吐血了。那葯是不是有問題……」

「那是五毒散,以毒攻毒用的。她心火難消,又被人下了降頭,所以必須讓她把毒血逼出來……」

我只聽見了母親對李嬸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整個人就覺得渾身輕飄飄,直接就睡過去了。

我以前從來沒見過母親給人看病治療,我一直以為母親只是一個在音樂上有獨特造詣的人,遇到老爺子以後,我才知道母親和槐香一樣,或者說比槐香還厲害。

她繼承了老爺子全部的絕學,包括老爺子精湛的醫術。

而且,母親還是一個大義救親的巾幗女強人,她的眼睛是因為救老爺子而瞎掉的。可是,她從來不對任何人提起過。

我醒來以後,就覺得嗓子發癢,拚命的咳嗽,整個人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房間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看到門窗都關著,就想打開窗子透透氣。我的床下沒有鞋子,我只能打著赤腳去將最近的一扇窗打開。

走路的時候,我已經能感覺到雙腳不支,如同棉花一樣的感覺。

就好像一條腿裡面的骨頭都被人抽去了,只剩下肌肉和筋在裡面,在窗欞前打開窗戶,雙腳一軟就跪在地上了。

痛苦的感覺,讓我不自覺的要了唇,我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緩過勁來。

突然,有一雙手輕輕的摟住了我的脊背,他抱住我的手法很溫柔,讓我以為是蕭龍溟來了。

我回頭抱住他,昏昏沉沉的喊著他,「蕭大哥,蕭大哥,你怎麼來了?你不需要時間去陪伴和照顧格格嗎?」

「因為這裡有你啊,我就想這樣抱抱你。」這個聲音不羈當中帶著一絲柔和的曖昧,好像是那種沙甜的嗓音。台樂農血。

我一下頓住了身體,趕忙鬆開他,「你是誰,為什麼要假扮蕭大哥。」

「我是誰?你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我不是你的蕭大哥嗎?」那個人他根本就不顧及我的感受,將我緊緊的擁抱在懷裡。

他冰涼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我的後腦勺,一字一頓的告訴我,「我對你一心一意,沒有格格,只有你。你不要掙開我的懷抱,也不要躲著我。」

我感受著這個面容身材和蕭龍溟一模一樣的人的擁抱,心裏面連一絲甜蜜的感覺都沒有,我清楚他不是蕭龍溟。

蕭龍溟會認錯人,可我不會。

「你放開我好不好?我真的……我真的知道你的身份,你假扮他,瞞不過我的眼睛。雖然……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沒有力氣,只好讓他抱著,但是嘴上還在小聲的勸阻著他。

像我這樣一個殘花敗柳,剛剛小產完,我不覺得會有哪一個男人會愛上我。

所以我心裏面並不害怕他會佔我便宜,我只想弄清楚他的來意,還有他和蕭龍溟外貌一模一樣的原因。

那個人沒有說話,他輕輕的將我抱起來,放在床上。

我就這麼看著他,居然有一種感覺,感覺他的存在只是我思念蕭龍溟的一種幻覺。但是沒想到,他卻自作主張的坐在床頭,將我還有些微微發燙身體摟進他冰涼的懷中。

「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我眼裡只有你一個。」那種清冽的目光,曖昧高冷的眼神中,還有一種無辜的感覺。

我看著他的目光,覺得很熟悉,好像是似曾相識的樣子。

如果這個世界上,愛人只需要一張臉長得像,那把臉都整成自己心儀人所喜歡的模樣不就好了,那還需要什麼感情嗎?

我掙扎了一下,額頭上冒出了汗,他把我摟得更緊了,「你不接受,至少讓我抱著你吧,好嗎?」

有一點我必須得承認,這個人冰涼的懷抱,降低了我低燒當中身體的溫度。就好像一個行走的冰袋,我覺得很舒服。

有掙扎了幾下,發現真的是徒勞,我才靠著他的胸膛不動了。

我在病中,隨時隨地都有一種疲憊虛弱的感覺,不過在一覺睡醒之後,已經好了很多。我現在可以小聲的和人對話了,「我和蕭大哥的事情,你都知道?」

「都知道,我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沒發現而已。」那個男人吻了我的額頭,目光冰柔的就好像月光灑下來一樣。

比起蕭大哥的霸道和剛毅,這個男人身上多了幾許陰柔溫和的氣質。

我被他吻得有些不舒服,又說道:「你可以不親我嗎?我想,如果你喜歡我,你應該會在徵求我同意的情況下才會吻我,對嗎?我現在還痴迷著蕭大哥,並沒有移情別戀,我不想被其他吻。」

那個男人居然笑了,那種不羈的風流的笑容就像一朵大大的盛開的罌粟花一樣,很容易就讓人沉醉其中。

他的手指輕輕拍著我的臂膀,居然小聲的為我哼歌。

歌聲很美,有一種幽谷傳來的空靈,就好像是樂器發出來的輕音樂一樣,他的嘴就好像移動的風笛一般的優雅。

只是那些歌詞,我一句也聽不懂。

我聽的心靈有些觸動,轉過臉去看他的時候,才注意到他眼眸當中的一絲銳氣和蕭龍溟年輕的時候很像,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我沒法分辨出來,這裡面的區別。

這時候,就聽見房間里傳來了一聲開門的聲音,我的身子一下就凌空了,重重的摔在床頭。

那個人氣化在空氣中不見了,就只剩下我一個。

我的腦袋砸的疼的要命,李嬸子進來見我捂著腦袋,急忙過來忙我揉後腦勺,「啊喲,小小姐,你怎麼和小姐年輕的時候一樣心急。醒來了就要起身,我給你出去準備飯食了,你要起來就等我么。」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躺著太憋悶了。」我騙了李嬸子,我對剛才遇到那個和蕭龍溟一模一樣的人,他突然又消失,心裏面有了一種古怪的失落的感覺。

剛才被他抱著,微燙的身子已經降溫了,他身上還有一種我熟悉的氣息。

我在李嬸子的敦促下,整整吃下去一大碗米飯,李嬸子才同意我去外面的院子里晒晒太陽。

早晨九點多的太陽,還不是特別的猛烈。

陽光照在曾經爆發過寒症的身體上,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我坐在小院里的石墩上發獃想著有關於翡翠盒子的事情。

我大病一場之後,腦子反而清醒多了。

我的腦子裡面在想,為什麼歐陽瑾會算出盒子裡面的魂魄是蕭龍溟的天魂,如果這隻盒子里原本裝的是天魂。那那隻冒牌貨的靈魂,是怎麼裝進去的?

蕭大哥為什麼會認不出她是個冒牌貨?

以蕭大哥的睿智和精明,以及他現在的實力,如果是假貨,他必定認得出來。那這中間,是哪一環出現了紕漏?

不對,我應該這麼想。

那隻用來開啟小個翡翠盒子的大盒子,是從元代墓裡面找出來。也就是說,那隻天魂被掉包的時候是在盒子進入墓室以前,就被人開啟掉包過。

那天晚上,歐陽瑾還曾經預言過,這個盒子打開有可能會害死我們全部的人。

我當時還有點不信,打趣說這是一隻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了就會給我們大家帶來厄運。現在,想想這一句話也不無道理。

我和蕭龍溟分開了,他的天魂被一個假的格格的魂魄取代了。

而這個假的格格為了離間我們,一聽說要去投胎轉世,就尋死膩活的。甚至不惜讓自己的靈魂灰飛煙滅,藉以挽留住蕭龍溟,跟在蕭龍溟的身邊。

按照一般鬼的習性,本身就知道自己脆弱,比正常人更害怕徹底的消亡,所以除了厲鬼之外的靈體都是很膽小的。

這些鬼魂,聽到有機會輪迴重生,那是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重生的。

所以蕭龍溟說要讓格格投胎轉世,並不是要為難她,這個世界上,鬼魂存在本來就是極為痛苦的事情。

蕭龍溟在痛苦爆發的時候,即便個性剛毅,也有受不住的時候。

這麼一想,這個魂魄出現本來就是帶有目的的,目的就是為了迷惑蕭龍溟。最後離間我們大家之間的感情,再和預言一樣將我們都殺掉。

我想到這裡,立刻就想通了,這絕對不是我和蕭龍溟慪氣的時候,我必須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

我這時候想要見蕭龍溟的想法太過強烈,導致行為有些不成熟。我直接就穿著一雙夾角拖鞋,還有棉布長裙就朝佟府的大門走去。

我只想著要見蕭龍溟,連衣服都不打算換了。

只可惜我還沒走出院子,身子就被一塊冰涼涼的如同玉石一般的身體緊緊的抱住,他的聲音柔軟就好像浸了水一樣的紗衣,「要去哪兒?」

「怎麼又是你?你能不能不這樣神出鬼沒的啊。」我這一次有些生氣了,渾身上下的去找那把蕭龍溟給我的銀匕首。

病中的時日,我都是迷迷糊糊的,隨身的東西都被李嬸子收走了。

我現在穿著單薄的睡裙,什麼也摸不到,只能用腳後跟去踩他的腳背,他去將我摟的更緊了,「為什麼他抱你,你就主動投懷送抱?」

「我喜歡他,我當然會投懷送抱,這個道理還需要解釋嗎?」我說的很直白。

他似乎有些受傷了,扭過我的頭顱,繾綣的目光認真的看著我,「蕭龍溟是真的放不下耶律楚格,他們在一起經歷了十年伉儷情深。你一個外人,怎麼插的進去?」

「你怎麼知道他們相處了十年?你……你是蕭乾坤的人?」我大聲的質問他,因為體力實在太差了。

只是這樣放大音量,就讓我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我在他懷裡喘著粗氣,覺得自己對什麼事請又有心無力,乾脆破罐子破摔的讓他托著我的額頭。

太陽曬得我有些昏沉,他看了幾眼滿頭大汗的我,就心疼的把我摟在懷裡。但是,他的語氣比我還訝異,「你怎麼知道蕭乾坤的?蕭老的本名,只在活著的時候說過。」

「為什麼?因為格格就是我的前世,你們拿一個冒牌貨放在蕭大哥身邊,你以為這樣就能瞞住所有人嗎?」我對於這個和蕭龍溟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鬱結了一肚子的氣。

他問我,那就要做好被我罵的心理準備。

他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委屈的將我摟的更加緊,「我不是任何人派來的,我只想單純的對你好,想讓你喜歡上我。即便你不喜歡我,我也想像現在這樣,默默的守護在你的身邊。」

我也愣住了,僵住的身子就跟被人點了穴道了一樣。

我不是沒有良心的白眼狼,如果有一個人對我這麼好,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會倍受感動的,我也會逐漸的慢慢接受。

可現在不同,我有了蕭龍溟。

我只要活著的,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腦子裡只有蕭龍溟一個人的身影,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份感情。

我這麼久以來,在悲苦的時候都沒有落下的淚水,終於落下來了。

過了好半晌,我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感受了,蕭大哥即便是喜歡上格格,不再需要我了。我也會像你一樣,默默地喜歡,我……」

我感覺摟著我的那個身軀消失了,莫名的就蒸發在早晨十點多鐘的風中。我的髮絲被風帶起來,吹得有些亂。

我心亂如麻的坐在另外一張石墩上,淚水還掛在眼眶的下面,卻沒有心情擦去。

耳邊傳來了母親溫柔的聲音,「又想他了嗎?」

她對佟府的一切好像都很熟悉,即便是沒有任何人陪著,也能準確無誤的找到我住的房間門前的小院。

她甚至只聽我的呼吸聲,就能判斷我的所在。

母親伸出芊芊玉手,在我的臉上摸了一下,剛好就摸到了我眼角濕漉漉的地方。她的目光是那樣淡定,好像全然能猜透我的心思一樣。

我起身把她扶到了石墩上坐下,蹲在母親身邊,手指忍不住摸了摸母親隆起的小腹,嘴角是一絲甜蜜的笑意:「沒有哭,媽媽,剛剛風太大,沙子迷了眼睛了。」

「在想翡翠盒子的事情?」我母親摸了摸我的後腦勺,我乖巧的將耳朵貼在她的小腹,諦聽她腹中胎兒的胎動聲。

我聽到胎動,心裏面特別感動,總能想起我失去的孩子。

這時候的我無比的想哭,想摟住母親大哭,可我知道孕婦的情緒最容易激動。所有的苦和難過,我一個人受著就好,母親能來,我已經足夠感恩了。

我輕輕的恩了一聲,「是啊,我在想關於盒子的事情。媽媽,你和槐香聊過,應該無比清楚這中間的過程。」

母親和我聊了一下,有關於她對翡翠盒子的推論,我不禁佩服母親的智商,她想到了所有我分析到的點。

而且,她沒有親身經歷過,知道甚至比我還要多,「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我當然願意了,母親,你就告訴我吧。」我低聲向母親撒嬌,整個人像個小動物一樣,用腦袋輕蹭她的小腹,把她逗得柔柔的發笑。

此時的母親特別的眉,清雅的笑意在她的臉上笑靨生花。

我都有點忍不住想要用手摸摸她的臉,難怪父親會如此深沉的愛著她,母親真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的風韻。

母親說道:「那個格格,並不是什麼冒牌貨。」

「你說什麼?難道您也覺得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嗎?」我非常的吃驚,整個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母親看起來柔弱,力氣卻很大,她將我扶起來,然後用柔軟的帶著香氣的身子摟住我,「你沒發現嗎?你的夢只做了一半,就回來了,那麼下面的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您……您這麼說,我不是很懂。」我聽著母親的話,腦子裡有了模糊的畫面。

母親說的更明確了,「你確定那是一個夢嗎?或者你確定,那個盒子上的翡翠鎖,它真的是入夢鎖嗎?你沒有夢到的內容,就突然戛然而止,全都不記得了。這符合邏輯嗎?假如只是回憶,那麼應該是一股腦都回憶起來不是嗎?」

「我也在想,我突然醒來,那麼後面發生的事情,是我沒有回想起來,還是……根本沒有發生?」我的身子不自覺的,瘋狂的戰慄起來。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和年輕時候的蕭龍溟見面,他是非常詫異我變得溫婉如水的個性。

原本的格格,她是個性潑辣的人。

我去了以後,就改變了軌跡了!

我突然大聲的說出口,「那隻盒子上的鎖,它能讓人穿越時空。我回到了以前,我搶佔了格格的身體,嫁給了蕭龍溟,最後又回來了。我是在自己懷孕的時候回來的,對嗎?」

母親的腦子,我總覺得像是愛因斯坦的腦子。

如果不是她一步步提醒我,我可能一輩子都想不到這麼複雜的可能。靈魂穿越時候,這麼……這麼違反科學和邏輯的事情,我只在小說里看到。

「對,所以,我說那是格格真實的靈魂。蕭先生,他應該是感知到了她就是格格,她並非認不出你。他……他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責任心。」母親小聲的撫慰我。

我說:「那我該怎麼做,我……我才是冒牌貨,我搶佔了她的身體。」

「但蕭先生一直喜歡的都是你,從遼國到現在,不是嗎?雖然,他現在還處於矛盾當中。」母親說道。

我有些猶豫,「那我該怎麼做?」

「我和你父親在古墓中找到了兩隻盒子,你去把這兩隻盒子交給他,留在他身邊。」母親直接吩咐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我指著自己,更加的詫異,「我去把盒子交給他嗎?我要告訴他,真相嗎?」

「先不要告訴他。」母親回答的非常的果斷,她鬆開了我,然後對著我的耳朵小聲道,「你還有最後一段使命沒做完,所以,你萬一揭穿失敗了,就沒有辦法再去接觸到那隻翡翠盒子。你在他身邊,想辦法再次打開盒子。」

我被母親的智慧所折服,慢慢的點了點頭。

這個真正的格格,她想必就是蕭老派到蕭龍溟身邊的,我只有聽母親的話,破除了她的陰謀。

最後的結局,才不會如同歐陽瑾所預言的一樣,我們都會被害死。

母親因為身懷六甲,月份也大了,不宜到處走動。接下來的那些時日,都在佟府中將養著,等分娩過後,還需要去老爺子的墓地祭拜。

這邊是有這樣的習俗的,孕婦是絕對不能做祭祀一類的事情,否則會招惹不幹凈的東西。

我和槐香兩個人開始調查蕭龍溟的下落,蕭龍溟和高紫逸還在我們原先分別的地方。我們帶著盒子剛剛進去,就見到高紫逸白髮飄飄的坐在門口。

他的手依舊是殘疾的,肉身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高紫逸看到我們,有些錯愕的抬頭,「夫人,你這是氣消了,又回來見主子了嗎?其實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麼不對的,主子身份尊貴,你早該適應了。」

我對高紫逸這個態度非常的氣氛,心裏面暗罵著,適應你個大頭鬼。但是,嘴上又不好說出來,這一次我是聽了母親的話,務必要留在蕭龍溟身邊。

我只有重新打開那隻盒子的翡翠鎖,我才能再次進入到遼國,完成接下來的使命。否則,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真實的耶律楚格來幫我完成。

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我真的是難以想象。

「少廢話,讓蕭龍溟出來,我們找到了兩隻雌雄盒子,他要是想把魂魄都找全了,就趕緊出來見我們。」槐香很兇,也很生氣,面紅耳赤的。

高紫逸皺了眉頭,他說:「裡面那個夫人,她脾氣太大,你們去找她。我擔心她又要尋死膩活的,這幾天,她可沒少鬧騰主子。」

「你主子,這幾天,都跟她在一起嗎?」我小心翼翼的問他。

他抬頭,笑了笑:「是啊,主子每天都勸她去輪迴,可是她不同意。主子沒辦法,只能親自跑一趟陰曹地府,現在還沒回來。」

我的心莫名一寬,也想幫幫高紫逸,說道:「高紫逸,金鈴和歐陽瑾去了英國治療眼睛。時間有時候是最好的療傷葯,但是有時候,也是催化感情的催化劑。如果她對你有意思,一定會非常的思念你的。」

「真的嗎?」高紫逸眼前一亮,臉上懶散的表情頓時消失無蹤了。

他掃了一眼我和槐香懷裡的包裹,說道:「你先去小旅館住一段時間,等主子回來了,我會通知你們。你要是和裡面那個小祖宗碰上,一準她又得鬧。」

這本來是善意的提醒,但是可能是裡面那位聽到我們的對話。

就見耶律楚格從裡面走出來,冷著一張臉,完全就沒有面對蕭龍溟的那種嬌柔的感覺,「喲,譚笙,你這個狐狸精,還敢來。」

我愣了愣,生平還是第一次被人罵狐狸精,我以前對待感情的神經很大條。

在遇到蕭龍溟以前,從來也沒想過感情的事情。

我退後了半步,也不想和這個女人起正面衝突,緩慢的說道:「那個……我就是找到了盒子,要交給蕭大哥。我……我就是譚氏後人,我就是他一跟班兒,也不至於礙您的眼。」

說完我就想走。

可沒想到這個女人,她是鬼,速度很快,力氣也很大。

她的身體如風一樣的拂動,直接就到了我身邊,揚起手掌心,就甩在我臉上,「哪用你多管閑事?蕭大哥身邊能人輩出,需要你這個狐狸精出手幫忙嗎?」

我被打的滿地找牙,姿勢非常不雅的趴在地上,捂著自己受傷的唇角。嘴裡被打掉了一顆后槽牙,很痛。

我把牙齒吐出來,冷冷的看著耶律楚格。

我現在的體格不行,但是她也不能小看我,我跟著蕭龍溟打了七年的仗了。她敢打我,我就不怕還手。

我咬牙爬起來,對著她笑了,腳下是老爺子教我的輕功,手底下也不含糊一巴掌就送回給耶律楚格。

她是鬼,這一巴掌大概打的也不疼。

我一巴掌下去,就跟打在一團冰冷的霧氣上一樣,手背上都要結冰了。可是耶律楚格還是愣了一愣,雙目圓睜的瞪著我。

槐香都有些意外了,「阿笙,你……你剛剛打人的手法真的太帥了,你還會武功啊!」

「什麼情況?」高紫逸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見過女人撕逼,臉色都青了,他連著退後了幾步,顯得驚駭莫名。

耶律楚格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跺腳落淚了,「高大哥,你看譚笙,她居然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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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叔,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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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科幻靈異 鬼叔,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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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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