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像花一樣的飄散

期末考的語文歷史數學政治我全都順利過關猶如機器製造可樂塑料瓶那般輕而易舉。見時間還早便從學校去碼頭明天還要考英語化學地理全都是讓我頭疼的科目。可比起坐在書桌前複習我更願意去碼頭去那兒看停靠在港口的巨型貨輪緩緩駛出港灣。

暮然的我感到了一種遺忘一種揮之即去的徹底遺忘。我根本沒有遇見過一個叫樊宇慧的女子也沒有和她生過任何事現在的我只是由於家中無錢下鍋而去碼頭打工賺錢賺完後去參加期末的考試跟著開始放假僅此而已的簡單生活。

身邊刮來柔軟的風貌似春日的陽光斜映在身邊冬眠的動物紛紛離開洞穴重新開始新一年的生活。我只是一個看著如此景象的過路人默默無名的路人自己沒有任何事也不去管別人生了什麼。

我打開隨聲聽從中傳來「褐色烏鴉」演唱的「dreamdon」我還從沒像此刻這樣的期盼時間就這麼停止流動我永遠沉溺於快樂的夢中。像魚兒離開了水像鳥兒不再飛翔像自己遺忘了宇慧。

汽笛聲闖入音樂中碼頭近在眼前幾個已與我熟悉了的工友在遠處招呼我我關了隨聲聽放入褲袋彷彿看到了什麼能讓自己暫時解脫了的出口一樣躍入其中一次次的從貨船上卸下貨物搬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卡車。沒有交談沒有表情有的只是周而復始的推動貨物走上走下。汗留下了擦乾口渴了喝水我抱著讓自己越累越好越疲憊越好的心情比其他任何人更賣力的工作工頭看在眼裡也記在心裡錢還是和往常一樣。

很快的日落西山疲憊讓時間加快了移動的度彷彿世間的齒輪在不知不覺間朝前跳動了一格「咔」的一聲無論是公轉還是自轉都加快了腳步。

領過錢后我去開在附近的以碼頭搬運工為主要營業對象的麵館要了碗香菇面跟著在港口護欄旁坐下邊吹著海風邊一點點吃面。海風的清涼與面的熱氣夾雜成一股奇妙的氣味我覺得莫名的凄涼好像自己將過上如此的生活十年之久永遠是這麼在碼頭搬貨永遠是這麼面對著海思索。「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自己真的忘記呢？」

夕陽漸漸消失在眼前面也一掃而空。我想吸根煙可沒煙。我想唱支歌但不知唱什麼。我想回家可家中空無一人。不曉得從什麼時候起我變得連自己也認不出來了我的心進行了近乎完全隱蔽的轉變而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一次相遇與一句諾言。

「音山。」忽然間有人在身後喊我。

「音山。」那人又喊了一遍。

「宇慧…..」我坐在護欄上也輕輕喊著她的名字。

「吃了一驚吧。」她來到我身邊一股久違了的淡淡清香隨著她的到來也一同出現。

「恩真的吃了一驚。」我平靜的說。

「剛剛往你家打電話可沒人接於是又打給光志佳寧也在她說你到碼頭來了。我問在哪兒他們就帶我來了。」

「他們帶你來的？」

「對啊還沒走遠呢。」說著宇慧回頭指了指遠處的兩個人影。我看過去的確是光志與佳寧手拉手的走出碼頭一片夕陽的餘暉影映在他們的背影中讓人感覺他們是可以相愛很久的一對

「今天考試吧？」她問道「怎麼樣了？」

「馬馬虎虎得個全校第一問題不大。」

「馬馬虎虎的也能得第一？」宇慧微微笑起來我注意到在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像是患了不治之症的痕迹看上去她比我更有精神也更充滿活力。

「當然考試不就是那麼回事嘛。」她自然的拉起我的手許久沒有感受到的她的溫暖此刻感受起來讓我一下子難以相信。有什麼巨大的原本壓抑在心中的東西突然決了口滾滾河潮傾瀉而出這僅僅是因為她拉起了我的手。

我把宇慧抱入懷中狠狠的不容分說的。誰也不能將她從我身邊奪走疾病不行命運也不行。她像感覺到我心中的感覺似的用手輕輕撫摸我的背脊這雙曾經不屬於她的手此時竟如此有力。我掉出了淚我可以不在其他任何人面前落淚就算手腳被折斷也不會哭但在宇慧面前不行一拉著她的手一將她抱在懷中我的淚就莫名其妙的奪眶而出她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偉大力量這種力量名叫「溫柔」。

「沒想到我會這麼有精神嗎？」她靠在我的身上說。

「的確沒想到。」

「因為沒吃藥嘛吃了葯的話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什麼？」我一下將她推開看著她的眼睛說「那葯帶了嗎？」

「在口袋裡」她奇怪起來「音山怎麼了？」

「上次就是因為沒吃藥才會……這次一定要吃。」

「上次？是在我家嗎？」

「除了那次還有哪次？」

她聽了像是笑我傻般的從口袋裡摸出葯袋「笨蛋這是止痛藥吃不吃和病沒有關係。」

「止痛藥？」我拿過來仔細一看的確是止痛藥「可就算是止痛藥也要吃啊。」

「和痛比起來我更願意讓音山看到這樣的自己。」

「現在疼嗎？」

「無時無刻不在疼啊。」宇慧用無所謂的口吻回答接著莞爾一笑。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我嗎？」她說「我只在想見音山啊。」

「不是這意思無論看見怎麼樣的宇慧我都不會在意的。」

「知道。」她重新靠上我的肩「但我不要。」

「這又何苦呢…..」

「你不會明白的恐怕這就是我和音山的差別吧。」

「是嘛…..」

遠處的景色慢慢的難以分辨不知何時天上布滿灰黑色的積雨雲這些雲兒一動不動的等待更多同伴的到來而後一股腦的一擁而下降臨到這個渺小的平凡港口降臨到我們這對相愛的不忍分別的戀人心上。

「有沒有想我？」宇慧望著這般的天空俏皮的問。

「偶爾。」

「偶爾？」

「偶爾不想。」

她笑起來「好像很久沒有聽過音山開這種玩笑了很久很久了。再說一遍可好？」

「偶爾不想？」

「偶爾不想。」

「哎如果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情侶你覺得怎麼樣？」

「不好世界上一定有比我們更奇妙的情侶存在。」

「會有嗎？」

「一定會有比我們更偶然的相遇更偶然的相愛更偶然的分別的情侶。」

我淡淡嘆口氣宇慧並沒有注意。她靠在我肩上用憧憬未來的眼神靜靜凝望即將入夜的天空。我們的分別是偶然的嗎？又或者從我們相遇的那天起這個「分別」就在我們共同的人生路上安營紮寨了。暗暗的我相信這是我們分離的時刻這次分離后我們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再見可這「很長一段時間」究竟是多久呢？一年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輩子？如此一想我急切地要開口問她答案想就這麼冷不丁的問「哎宇慧去美國要多久呢？」

「要多久？飛一天吧這都不知道？」她輕鬆的回應。心裡正在思索的問題竟不知不覺地說出了口。

「那回來要多久呢？」我跟著問。

「去一天回來當然也一天同樣的路線同樣的度只是方向不同而已。」

「這麼說的話兩天後就會回到我身邊的？」

「可以這麼認為。」

「兩天後我們還能再見？」

「只要音山還在這的話就能再見。」

我靜靜凝視她的臉不知為何我感覺自己即將遺忘這張臉遺忘一個我最愛的也最愛我的人。我試圖用盡全身力氣將它深深刻入腦中在想念時只要閉上眼就能看見。可也許這是一個痛苦的嘗試越是清晰的記憶越是深切的思念所伴隨的往往是無盡頭的痛苦。

「可我還沒有決定呢。」她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吻了吻「我們還沒有決定呢。」

「去美國嗎？」

「嗯」她點點頭「音山希望我去嗎？」

「不希望。」

「我也不想去。」

「可不可能不去的吧…..在我們的心中都是這樣想的不是嗎？再不希望去也不可能不去。我們是在用短暫的分離來換取長久的幸福。」

「用短暫的分離來換取長久的幸福？」

「是的。」

「音山真這麼想的？」

「……」我猶豫起來。的確這並非我的真心話如果可以誰願意分離呢？不久后我才開口說「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

「很讓人厭惡的想法。用短暫的分離換取長久的幸福這看來順理成章合情合理但實際上卻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也許是的。」我說「但宇慧你要去一定要去。」

「這就是音山的決定嗎？」

「嗯這就是我的決定。」

「未來的事可誰也說不定。」她忽然換了種口吻說。

「哎？什麼意思？」

「就是說不定咯還有什麼意思。」

宇慧的語氣中透出些暗暗的悲傷這不是因為要分別而流露出的悲傷感覺她是在為什麼事而嘆息好像不小心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那樣的嘆息。(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