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赫連琛
004赫連琛
見方芷靈奪門而出,青兮心裡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爹爹終於向著自己一回,悲的是以長姐的性子定不會讓自己好過了去。
「不用擔心,她是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方為忠的話傳進青兮耳中,青兮心中一驚。爹爹什麼時候能夠猜到她的心思了?迎上上首的目光,青兮清醒的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根本拿父親沒有任何辦法。
「青兮,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那孤本給你嗎?」
許是注意到青兮眼中的不解,方為忠卻不願解釋,接著說到。
「你大姐的性子許是得改改,被我慣的無法無天。」
「爹爹疼愛子女沒有錯。」
錯的是,過分地疼愛子女,忽略了她這個算不上子女的子女。
「你是在怪為父?」
「女兒不會。」
青兮不會怪自己的父親,因為她知道一旦怪了,怨了,方為忠定不會饒了她。
「青兮,你是我方為忠的女兒,是方家二小姐,無論以後你做什麼都不要忘記別人對你的好不見得是好,而壞卻極有可能對你有所幫助。」
這壞,說的恐怕是他自己吧?他是希望自己不怪他嗎?他是想挽回什麼嗎?
方青兮心裡雖這麼想,話卻不能如此說。
「爹爹說的話女兒記得了。」
「好了,我也沒什麼事同你說,回去吧。」
方為忠的語氣淡淡的,聽在青兮耳中彷彿不經意一般。
方青兮抬頭看了眼滿臉疲憊的方為忠,看來他已經很累了。
身累,是為國為民,心累,是為名為權。
「那女兒先退下了。」
★
從青岩居出來,青兮一直心不在焉。
她本來以為方才方芷靈會同她大吵一架,方為忠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卻沒有想到得到的會是這種結果。
看來,她日後做事要更加小心謹慎,免得被長姐為難了去。
★
「老爺,怎麼今兒個同二小姐嘮了這麼多?」
見青兮走後,許姑姑進屋將門窗關好,回頭看向追隨多年的老爺。今日的他極不尋常,起碼在對待二小姐這件事上,他變得溫和了許多,這並不是他的性子,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那丫頭,恐怕是要留不住了。」
方為忠坐在椅子上,雙目看著案上的硯台,心思卻不知去了哪裡。這樣的方為忠許姑姑還是第一次見到,在她的眼中,這個男人是整個方家的天,他從來沒有被什麼事情打倒過,也沒有讓任何人對他失望過。他現在的樣子,冷冷的,沒有生氣的,實在是令她害怕,她知道他在為二小姐的事擔心,他不疼二小姐是真,他不希望二小姐走錯路亦是真。
「老爺莫要想那麼多,奴才猜那成王是不會將二小姐要去的。」
這種時候,許姑姑也只能試著安慰一下方為忠,皇家之人的心思向來是不易去猜的,要想逆轉恐怕也是難上加難。
「要不要去,我又怎能制止的了?」
成王臨走前在他耳邊的低語他依舊記得,看來青兮是一定要趟這渾水。一直以來他千防萬防,都沒有防住這些人。看來自己的女兒無論得寵與否都是眾人的對象,也許自己真的要給這兩個丫頭安排個地方,好躲避這場禍亂。
★
要說入春哪個街坊人最多,那非與方府北門緊挨著的延和坊莫屬。
都城的百姓大都是駐足觀賞方府春華園中長勢極好的花樹。雖進不去方府,在府外觀賞也是一種享受。
方府北門正對面的是延和坊上唯一一家酒樓,浮緣酒家,晌午也是客人最多的。
酒家二樓臨窗的那一桌,可是不一般的。
女子一席淺綠色長裙,長及曳地,發間那支綠雪含芳簪襯著雪白的皮膚倒也顯得別緻。一旁的男子穿著時新的袍子,發上的束冠金燦燦的惹人眼。男子同女子比起來,倒是顯得俗了許多。
「你今天來找我幹什麼?」
方青兮看著眼前的赫連琛,盡量忽略他身上的裝扮。說實在的,她真的受不了赫連琛的這副打扮,人本來就長得像個花花公子,再打扮成這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風流嗎?
「我是來替我大哥給你傳話的,你要是不想聽我走便是!」
赫連琛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他是有足夠把握的。赫先生已經有**天沒來方府給方青兮授課,方青兮自然著急。
「先生說什麼?」
見方青兮這個樣子,赫連琛忍不住在心裡偷笑,這姑娘還是有軟肋的。他該讓大哥成為她的軟肋嗎?還是……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赫連琛玩味地看向方青兮,青兮無奈將手中的玉鐲交到他手中。她有足夠的把握赫連琛不會拐彎抹角。
「這是我讓淑媛坊特製的玉鐲,上面還有我的小字,這個足夠換你的消息了吧。」
方青兮將鐲子放在桌子上,探求的眼睛看向赫連琛,她想知道赫連琛會不會收這東西。
她一直搞不懂,赫連琛每回見她就要將她身上帶字樣的物件拿走,為了備著這些東西青兮一直是苦惱的,還好赫連琛每次送回來的物件算是可以的。
赫連琛將玉鐲收起來,慢悠悠喝了口茶,青兮不耐煩地撇了眼赫連琛,心道只有他會慢著性子拐著彎,故意不讓她知道,更是讓她著急。見青兮這個樣子,赫連琛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
「我大哥讓我告訴你,他這個月怕是回不來,禮樂課先放一放,等他回來再給你補上。」
「先生去哪裡了?」
青兮一臉的關切,絲毫沒有發覺赫連琛臉上的一抹不自然。
「他……青兮,他去哪裡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迎上赫連琛探究的明眸,青兮低下腦袋,上齒抵著下唇,不知在想著什麼。
「我,我也沒說什麼,他,怎麼就重要了!」
青兮的話講的磕磕絆絆的,看著她這個樣子赫連琛也不願打趣。
「青兮,我不知道你和我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想的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方國師是不會同意的,這一點你一定要記得。」
這是赫連琛頭一次正了八經的同青兮說這些,弄得青兮極不自在。不管怎麼說,赫無極是他大哥,他沒有理由這麼講。
「你什麼時候喜歡講這些了?」
赫連琛可不是那種喜歡說教的人,他今天的表現令青兮懷疑。
「算了,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赫連琛話裡帶著些許無奈,青兮卻沒有注意到。
「無聊。」
眼前這個玩世不恭的傢伙實在是讓青兮無奈,她望向窗外卻無心欣賞坊上的風景,心道無極怎麼會有這樣的弟弟?
見青兮頗為不耐煩的樣子,赫連琛的眸一沉隨即變得明亮起來繼續道。
「青兮,我是不介意你當我嫂子的。」
「啥?」
★
從浮緣酒家回來,青兮就一直心不在焉,婉鑫見自家小姐坐在軟榻盯著那頁書好半天了,她好想知道小姐出門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你怎麼了?」
婉鑫將剛從內院廚房端回的蓮子湯放在小機上,又為青兮續上茶。
「啊,我沒怎麼。」
回過神來的青兮將書放在小機上,伸了伸胳膊,端起剛泡沒多久的花茶小飲了一口。
「小姐上午是同赫公子在一起嗎?」
婉鑫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受了氣的小媳婦,青兮展顏一笑,看樣子這丫頭是吃醋了。
「是,赫連琛替先生給我帶個話。」
青兮沒有要瞞著婉鑫的打算,也就實話實說。
「什麼話呀?」
許是得知青兮與赫連琛沒什麼,婉鑫一時間過於興奮,話也就不經大腦說了出來。
見青兮神色一頓,婉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人家傳話說了什麼,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這下好了吧,惹小姐生氣了!
婉鑫在心裡將自己數落了一遍,不好意思道。
「小姐,我……」
「先生這個月就不來府里上課了。」
青兮說這話時不乏心中帶著苦澀,向來準時的赫無極究竟是因為什麼不來上課?難道,他是在躲著自己?可是她並沒有做什麼令他有理由躲著她的事。
婉鑫見青兮臉上略微難過的表情,她也不好說什麼。自家小姐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她好想替小姐分擔傷心事,可奈何自己就是個丫鬟,做不了什麼。
「小姐,許是赫先生家裡有事,你不用擔心。」
「不來好,不來也就不急了。」
青兮知道自己與赫無極是不會在一起的,她也不想讓自己陷進去,他不在反而能讓她安心待著。
「小姐,這是我從廚房端來的蓮子湯,你嘗嘗。」
這種時候,婉鑫除了轉移青兮的注意力,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精緻的碗端到青兮面前,青兮不大情願地將碗接了過來。
★
翠微居有一小片竹林,是方芷靈纏著方為忠在她十二歲生辰植栽的。方為忠極為疼愛的自己的大女兒,還將翠微居擴增了一部分植栽一些方芷靈喜愛的花草。容閣的那位可是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
竹林里,方芷靈略顯慵懶地半倚在竹椅上,一旁的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硃色的煙羅綢裙多半垂到地上,綢上刺繡處用金線綴上幾顆南珠,既顯華貴又不至於太過俗氣。一頭烏髮直垂腰際,只用一根南珠簪子鬆鬆挽住,由於半倚在竹椅上,幾縷秀髮順著脖頸繞到胸前。眼前的女子若不是轉動著清澈的眼眸,他定會將她看成邪魅女子。
「你別這樣看著我。」
方芷靈的語氣里明顯少了平日的嬌媚,倒是多了幾分清冽。像雨後出塵的蓮花,淤泥不染。
「那塊玉送給國師了?」
男子也沒把方芷靈說的話當回事,他收回視線只因不想讓自己心亂。
「送了,閣主的吩咐我哪敢不從。」
女子的話里夾雜著一絲不明的意味,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方芷靈起身來到男子身旁與他並肩而立。
「斜連,閣主還沒回來嗎?」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吧?」
斜連轉頭迎上方芷靈的明眸,不明的情愫有心而生,那雙水眸直達人心,眸中的臉龐越發清晰,直叫人移不開眼。
方芷靈發現斜連的不對勁,她急忙將頭低下,懊惱自己方才怎就用了閣主傳授的媚術。
斜連也從方才的迷幻中走出來,看著低著腦袋的方芷靈,心裡禁不住苦笑:剛剛明明知道那是媚術,自己還義無反顧地陷了進去,若非她及時止了那媚術,恐怕……
「靈雨,你的媚術果真名不虛傳。閣主去了他國,下個月便會回來,想來是會傳你的。」
「我知道了。」
方芷靈依舊沒有勇氣將頭抬起來,她怕看到斜連戾氣的臉。要知道在閣主眼中這個斜連比任何人重要,平日里也是極為被器重的,她可不想把不該得罪的人得罪個遍,更何況他們之間……
「我先走了,今日方青兮出門之事你可以適當做個文章,切記不要太過火。」
「怎麼做?」
方芷靈實在是沒有法子,她可是明顯感覺到方為忠對青兮那丫頭的態度有了轉變。
「身為斜雨樓的副使,你若是連這個都想不到,那可就有意思了。」
「你……」
看著斜連飛走的身影,方芷靈心裡別提有多窩火了,這個人總是要和自己過不去嗎?為什麼每一次他總要在閣主面前挑她的錯處,一見面便嘲諷她,同為斜雨樓的副使,怎麼他二人之間的差距就那麼大?她不就是在錯誤的時間同他做了不該做的事,他至於一直耿耿於懷嗎?
「小姐,你在幹什麼?」
流珠從春華園採花瓣回來就看到方芷靈在竹林里站著,好似生了大氣,不由得關心道。以小姐的脾氣是不會沒事站在那裡,想來定是有什麼事情。
「我做什麼你就那麼好奇?什麼時候這翠微居輪到一個下人好奇了?」
流珠注意到石桌上的兩個杯子,僅一瞬便移開了眼睛,她明顯注意到方芷靈的眼睛往自己身上打量。自家小姐怒了,這是她的第一反應,她惹了國師府最不該惹的人,她待在方芷靈身邊久了,似乎忘記了下人是不好打聽主子的。
「小姐,奴婢去給您準備洗澡水。」
流珠慌慌張張離開了竹林,回到屋子裡燒水。
方芷靈念她是個識趣的也不再追究,她絕對相信流珠是方為忠的人,可她更相信流珠不敢亂說話。因為方芷靈絕對有把握在一瞬間結束這條人命並且處理掉屍體。斜雨樓的副使,怎麼可能是個弱女子?
★
夜,已經深了,算算時辰也到了子時。
原本在榻上熟睡的男子忽的睜開眼睛,雙眼無神,空洞,彷彿能將人吸入,眼珠的血紅可見他失去了理智。
男子從榻上起身,一步一步猙獰地來到窗前,望著空中的那輪圓月,長嘯一聲。
這聲音在這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駭人。
一抹白色身影從窗外飛到屋內,在她身後還跟著一黑一綠。
三人悄無聲息地來到男子身邊,白衣女子及時點住男子的穴道,示意黑衣男子與她一同將人抬回榻上。
看著榻上睜眼熟睡的男子,眼中的血紅依稀可見,白衣女子嘆了口氣隨後緩道。
「秦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爺他……」
見白衣女子開了口,秦嘯也馬虎不得。畢竟眼前的女子對於王爺而言極為重要,更何況她對自家王爺完全是出自一顆真心,只是這真心怕不是自家王爺想要的,這心未免太真了些。
「二小姐,這……」
「你倒是說話啊!」
秦嘯欲言又止的樣子令白衣女子怒火中燒。王爺這些日子在飲食日常上並沒有大礙,她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王爺這個樣子,要知道這弄不好了可是會出人命的!
「沁淋,別把火往秦嘯身上撒,救王爺要緊。解寒丹帶了嗎?」
「帶了。」
紅衣女子發了話,方才怒火中燒的李沁琳也變得老實。她將隨身帶著的丹藥拿出一顆餵給躺在榻上的吳痕。
丹藥入口,那駭人的紅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吳痕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見吳痕度過了危險,眾人也鬆了口氣。
「秦嘯,王爺這幾天用過什麼不該用的了嗎?」
李沁涵不相信吳痕會無緣無故地犯病,在這世上能讓他犯病的,無非就是那兩樣東西,而能救他的只有那一個方法。
「大小姐,王爺他在方國師的壽宴上喝了斜雨樓的高山鳴意。」
秦嘯掙扎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將此事說出來,他相信憑著李氏姐妹的醫術,王爺是會度過危險的。
李家姐妹怎麼都沒想到吳痕會喝斜雨樓的茶。那茶是他的剋星,他比誰都清楚。
「這斜雨樓的茶怎麼就到了方家了?」
李沁涵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那翽鷙國的國師,方為忠。
「我也不知。」
面對李沁涵的質問,秦嘯只能實話實說。李氏姐妹在王爺心中的分量他十分清楚,他是斷然不會惹到她們的。
「大姐,咱們該怎麼辦?」
李沁淋掖了掖吳痕的被角,轉身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