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三)

人生如戲(三)

「那就對了,喬嫣實在很了解你。」呂斌感慨地說,「她第一次去找章天葆催眠后,章天葆就邀請她共進午餐。章天葆跟喬嫣說,你告訴過她,女朋友是公安局的犯罪畫像師,喬嫣立即就覺得,這不像是你的作風。但章天葆是你的恩師,有可能你待他會和別人不同,所以她也沒太在意。但是第二次催眠后,她發現了問題,特意試探了章天葆,問他是否經常和你聯繫,他說你們最多一兩個月才見一次,平常偶爾打電話也是談和工作相關的事情。還說最近的兩次見面,都是為了外甥女韋依珊的事情。這樣一來,喬嫣就確定,並不是你告訴章天葆的,他篤定喬嫣不會把催眠的事情告訴你,才敢這麼說。」

「我和喬嫣的事,公安局的人都知道,他只要說是聽公安局的人說的就行了,為什麼非得說是我告訴他的?」尉遲弘頗為疑惑。

「喬嫣分析了兩點。第一,他要利用你和喬嫣拉近關係,以免喬嫣懷疑他有什麼不良企圖。他邀請喬嫣吃飯時,就讓她給你打電話,有空一起過來。其實他根本就知道你那時候在住院,不可能來吧;第二,他的消息來源,很可能就是公安局內部的某個人,但他不能把那個人說出來,乾脆就迴避了。章天葆是專業的心理學博士,沒辦法用對待罪犯的那一套來分析他,比如觀察他是否說謊之類的,但是從他的話中還是可以找到破綻。另外,章天葆說介紹你和韋依珊相親的時候,並不知道你已經心有所屬,那時候你和喬嫣根本還沒有開始,談不上心有所屬吧?或許,他那時候就在暗中留意你們,看出你和喬嫣互有好感了,既然這樣,他還介紹你去相親,是不是刻意想要拆散你們?」

「他很早就注意到喬嫣,並且暗中監視我們?」尉遲弘感到背脊涼颼颼的,他素來敬重、感激的老師,竟然一直在覬覦他的女人?許久以前某個夜晚的經歷,陡然浮現腦際:

喬嫣初到公安局報道的那天晚上,他穿著運動服在逐浪島上慢跑。每次回到船屋居住時,他都喜歡在夜間出去跑步,鍛煉身體的同時,享受夜晚逐浪島的靜謐與安寧。跑步時必定要經過迷霧山莊,在那裡停留片刻,那片廢墟埋藏著他最痛苦的回憶,卻也維繫著他的念想,那個曾與他在絕境中抵死纏綿的少女,總在不經意間就觸動他的心扉。不光是刻意跑步經過迷霧山莊,回到海都工作后,他還不止一次走進那片廢墟,在那裡感懷冥想,喬嫣曾見過的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的確就是他。

那晚迷霧山莊周圍沒有燈光,但月色如水。臨近迷霧山莊時,他見到月光下的陰影里,有個男人背對著他跪在地上,懷中似乎還抱著一個人。那男人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突然丟開懷裡的人,起身竄進旁邊的樹叢中。尉遲弘追上時已不見了人影,地上躺著一個女人,剛才那男人很可能是將她迷昏,欲行不軌,幸虧被他撞見。

他將躺在地上的女人挪到光亮的地方,驚訝地發現竟然是喬嫣。她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與白天在辦公室頂撞他的那個傲氣小女子形成很大的反差。月光塗抹在她的身上,手上,頭髮上,面頰上,彷彿給她披上了一件夢幻的綵衣,使她看來如虛如幻,猶如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那樣美麗、寧靜,而恬然。他感到一陣神思恍惚,周圍的鏤花鐵門、斷壁殘垣、樹影搖曳,和這月光下的睡美人,構成了一幅多麼特別的畫面,竟讓他產生了作畫的衝動。他凝視了喬嫣許久,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可笑的感覺,這是在做什麼呢?可是,在那可笑的感覺以外,他還另外有種模糊的,夢樣的不真實感。

後來他將喬嫣從地上抱起,帶回了船屋。他一直沒有告訴喬嫣那晚的奇遇,只輕描淡寫說是跑步經過,碰巧看到她躺在地上。關於迷霧山莊的一切,他都儘可能迴避。之後他不放心喬嫣,暗中護送她去了喬氏府,還進門做客。晚上臨睡前,他接到了章天葆打來的電話,要求他務必抽空和韋依珊見上一面,至少一起吃頓飯。章天葆之前對他說起過外甥女很仰慕他,一直盼著有機會見他一面。尉遲弘根本沒當一回事,章天葆也不強求。但是那晚章天葆專門打來電話,說如果尉遲弘不答應,他沒法向外甥女交待,就算是給他個面子,去相一回親。如果滿意就繼續交往,不滿意當面提出來,好讓韋依珊知難而退。

尉遲弘自然不好駁了恩師面子,只得勉為其難答應,正好第二天中午能抽出時間,他便約了韋依珊一起用午餐,偏巧就被喬嫣她們窺見了。原本以為毫無關聯的一些事情,現在仔細斟酌,卻是很可能暗藏玄機。如果那晚迷暈喬嫣的人是章天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章天葆那時候就對喬嫣動了心思,沒準他逃走後還躲在暗處,把後面發生的事情看在眼裡,他擔心喬嫣會被尉遲弘搶走,因此急於把外甥女介紹給尉遲弘。當時章天葆應該不知道韋依珊在學校的遭遇,以為她年輕漂亮,職業也不錯,也許能夠轉移尉遲弘的注意力。卻不料,尉遲弘一眼就看透了韋依珊,完全不給她任何機會。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章天葆心裡一定恨透了他,特別是他又拒絕幫助韋依珊造假脫罪,可章天葆卻表現得通情達理,表面上依舊與他維持著友好的關係,暗地裡不知道玩了多少花招,實在可怕。「喬嫣現在在哪裡?」他為喬嫣的處境憂心不已。

「她……被章天葆帶到他家裡了。」呂斌見尉遲弘臉色大變,急忙說,「我派了人跟著的,如果有危險會馬上行動。再說章天葆的母親也在家,他應該不敢當著母親的面做什麼壞事。」

尉遲弘稍稍放下心來,卻又皺起眉頭。「今晚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就我和一個信得過的手下,沒有其他人了。」呂斌知道他擔心什麼,「你強暴喬嫣的事,我們絕對不會說出去。」

尉遲弘把臉一沉。「你那葯是從哪裡弄來的?」

「當然是找懂行又可靠的人了,這只是增添一點戀人間的小情趣,又不是犯罪,別跟審犯人似的。」呂斌嬉皮笑臉的,「這是專門為你配製的,效果好,又把副作用降到了最低,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傷害。」

「小情趣?」尉遲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自己試試,到底有沒有情趣。」

「我還是算了吧。喬然身子弱,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呂斌笑嘻嘻地對尉遲弘咧了咧嘴,繼續剛才中斷的話題,「最讓喬嫣對章天葆產生懷疑的,是第二次催眠,她認為自己很可能在催眠過程中被植入了虛假記憶。那麼章天葆應該清楚知道七年前發生的事情,甚至和我們局裡的內奸有關係。」呂斌接著說,「前幾天,喬嫣又在無意中看到,她的手機鏈在陽光照射下發生了顏色的變化,其中有一種顏色是紅色。喬嫣除了手提包外,其他東西一律不用紅色,買手機鏈的時候,她是確認過沒有紅色的。她仔細察看手機鏈,發現了裡面的微型竊聽器。手機鏈是被人換過的,雖然外形一模一樣,但是在陽光照射下,顏色有細微的差別。

喬嫣的手機鏈使用時間並不長,她回想了一下,如果要調換她的手機鏈,最大的可能性只有兩種:一是你遭到槍擊的那天傍晚,她忘了帶走放在辦公室充電的手機,二是接受催眠的時候。她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性,手機忘在辦公室是臨時性的,而且曾教授一直在辦公室裡面,不容易做到。當然,不排除是曾教授動了手腳的可能性,但如果是曾教授的話,她隨時都可以尋找機會,何必選在自己最有嫌疑的時候來做。因此,她的首要懷疑對象是章天葆。章天葆給她做過兩次催眠,有足夠的機會看清楚她的手機鏈,再用另一條裝有竊聽器的手機鏈進行調換。」

尉遲弘思忖片刻,愈發覺得那晚在迷霧山莊前迷暈喬嫣的人就是章天葆,假如他知道七年前的事情,出現在迷霧山莊就並非偶然,和喬嫣當晚看到的廢墟中那一男一女必定也有關聯。必須開始著手調查章天葆和鄧嘯龍、張雅潔三人之間的關係。

「我實在很佩服喬嫣,她為了你,真是什麼都豁出去了。」呂斌的話打斷了尉遲弘的思緒,「她說如果章天葆把她當作獵物,一定視你為眼中釘。他善於偽裝,必須儘早讓他暴露,否則你的處境很危險。第一步就是確認竊聽器是否他所為,是的話,他一定會聽到你們的談話,並且想親眼證實你們是否真的分手了。果然,你的車子一開出公安局,就被他跟上了。從他的車子停著的那個位置,可以清楚看到你們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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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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