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漫天花雨中的期許
子沖跟阿仇心急火燎的,帶著一對眼珠回來,卻已沒用了。
因為慕容天的突然出現,沈吟霜的氣血逆流,再也沒了復明的機會。
日月交替,山谷里的氣氛寂靜的可怕,吟霜將自己關在屋裡,誰都不見。
慕容天跪在屋外,直挺挺的一動不動,跟石頭一般。
子沖望著少爺,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還能對他說些什麼?這樣的少爺對他來說,是陌生的可怕又可悲的!
阿仇充滿恨意的目光,時不時的從他面上掃過,就如刀子般銳利,幾次之後只丟下一句:
「她沒事就算了,若是還有事,我定不會放過你,管你是天子還是什麼?」
這話從一個還未成人的少年嘴中吐出來,著實讓人心驚,就是看慣了無數生死的火影,也是心臟微顫,寒意頓生。
三天後,吟霜的房門終於大開。
一身白衣,素雅整潔,纖塵不染,兩鬢如墨的烏髮里,竟然有了縷亮眼的雪白,帶著面紗的面孔看不見神情,卻散發著一股強大的冷漠,聲音低沉卻清亮,沒有一絲生氣,對著慕容天,卻「看」向遠方:
「你走吧,從次后我們兩不相欠,你是你,我是我,今生不要再見!」
悔之晚也的慕容天,不甘心就這樣跟吟霜從此天涯海角,天各一方,永生不能相見,跪著上前兩步:
「可是吟霜,我若沒有你,還要這天下何用?這天下本來就是我打下來給你的,你忘了嗎?我說過要給你一個永遠安定的生活,吟霜!吟霜,不要這樣說好不好?」
沈吟霜身子微微側開,仰著頭神色堅毅的「看」向天際。
一字一句冰涼的話,刺進慕容天的心裡:
「皇上,你這話嚴重了,你是當今天子,九五之尊,你這樣說讓沈吟霜怎麼當得起?原本就,你是你,我是我,你的天下又與我一個區區百姓有何相干?再說我沈吟霜從來也不在乎,你慕容天有沒有擁有天下?只是而今,說這些也是無用,如你真的還念著往昔,就走吧,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來了!慕容天,你若不走,我沈吟霜,今日就死在你面前!」
說時遲那時快,吟霜說著就從袖子里掏出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就狠狠的割下去,血痕里滲出一道的血跡。
慕容天臉色泛青,雙目泛淚,站起身:
「好,我走,我走,你放下匕首!吟霜,吟霜,我不求你原諒,只求你、求你從今後好好保重!好嗎?」
遠遠地,慕容天無比蒼涼悲戚的聲音,隨著山風傳來,唱吟道:
「情深已隨緣淺去,沉醉還伴夢醒無。此生不與知音度,寂寞朝朝暮暮。何年相忘?自是遠山長斂眉長蹙。此去經年,莫問春風,明年吹展不?」
如此反覆,飄飄渺渺,漸行漸弱,餘音裊裊,讓聽者無不肝腸寸斷。
真是萬古愁腸,千古愁緒無解!
面紗下,兩行清淚浸濕了沈吟霜的面紗。
京城大殿,慕容天力排眾議,一意孤行,堅決不立后。
致使後宮多年皇后的位置,一直虛空,卻無人敢想。
奼紫嫣紅的後宮,看似熱鬧,實則冷清。
一個叫月兒的嬪妃,因為她容貌跟吟霜有幾分相似,慕容天少許比對其他人好些,也多見幾次。
其他嬪妃不過偶然見著一兩次,運氣好的自此懷上龍種,總算是後半生有靠。
一月之中,有大半個月,慕容天都是在書房,摸著那串紅瑪瑙手串度過。
沈吟霜帶著阿仇跟丫丫行走民間,到處為人看病治病,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使是龍三跟阿寶也是三番五次的錯過,終究不復得見。
望君山,四月初的天氣,百花盛開,空氣清新,和風徐徐,滿眼的綠襯著天上的那抹藍色,跟清淡的白雲,美的讓人忘去世間的煩憂。
沈吟霜的身體日漸衰弱,昏沉中醒來,聽見丫丫質問阿仇,躺在那,歇息片刻,掙紮起身。
丫丫看著她出來,流著淚:
「姐姐,你怎麼出來了?」
吟霜伸手替她擦擦面上的眼淚:
「你呀,這都多大了,還動不動就哭,你這樣,阿仇以後怎麼會娶你?」
丫丫瞪著阿仇:
「不娶就不娶,我還不想嫁呢,這種無情無義的東西,冥頑不靈的傢伙!姐姐」
丫丫說道著,帶著哭腔:
「姐姐,你知道嗎?這傢伙把你葯里最重要的那味葯給去除了,所以姐姐你的身體才會、才會」
「別說了,我都知道,其實就算阿仇不拿掉那味葯,我也活不了多久,不過是多些時日而已,我的身體我知道。你不要因此怪阿仇,他也是不得已,父母亡靈前許下的諾言,怎麼可以輕易拋去,父母之仇,非比兒戲。丫丫,一定一定要聽姐姐的話,不要因此而忌恨,壞了你們倆的緣分,留下終生之憾!情深緣淺,姐姐這輩子已經這樣,希望能看見你跟阿仇幸福!子沖跟蕊竹快來了吧,我好想見他們倆一面!」
山腳下,子沖帶著蕊竹正在拚命的往山上趕,無暇欣賞沿途的美景。
上得山來,吟霜已經再次昏迷中,蕊竹坐在床邊照顧著她,聽著她昏迷中,喃喃囈語:情深已隨緣淺去,沉醉還伴夢醒無。此生不與知音度,寂寞朝朝暮暮。何年相忘?自是遠山長斂眉長蹙。此去經年,莫問春風,明年吹展不?
不禁雙淚縱橫,抹著眼淚:
「小姐這會還是沒有忘記慕容少爺,情深已隨緣淺去,相公,這句話還是那年小姐跟慕容少爺,初次得知彼此身份后說的。」
丫丫坐在她對面:
「蕊竹姐姐,你跟我說說姐姐的過去好嗎?這些年問姐姐總是不肯說,聽來的又不全!」
蕊竹摸摸吟霜臉龐,含著淚,陷入對往事的回憶····
屋裡幾個人聽完吟霜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過往,沉默著,各有各的心事。
半天,心思糾結的阿仇過來,看著躺在那昏睡的吟霜:
「這麼說,當年其實是我們家對不起師傅,是嗎?」
「你說呢,阿仇,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讓它過去,你放下好不好?我想小姐也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過完這一生。還有,阿仇,你也不要因此自責,小姐的身體經過這麼多的折磨,早就外強中乾,加上這些年她到處奔波,所以你拿不拿掉那味葯,結局都是一樣,所以請你放開你的心結,讓小姐走的安心點好嗎?」
阿仇沒有說話,凝目看了眼吟霜,掉頭出去,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直奔京城。
月國的京城,月上柳梢,滿天星斗璀璨,花香撩人。
慕容天坐在書房,摸著那串紅瑪瑙的手串,清冷的面頰上帶著絲甜蜜的淺笑。
滿眼深情的看著桌上吟霜的畫像,畫里的吟霜飄逸脫俗,清麗如月宮仙子,一頭瑩潤順滑的烏絲垂在腰際,簡單的別著根梅花的玉簪,身上一件青色的拖地長裙,纖腰不盈一握,臉如天上的皎皎明月,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氣質如蘭,笑容淺淺,雙目澄澈如水,純凈的一塵不染,平靜得如一汪清泉,卻又似夜空浩瀚,帶著些許看不清的神秘,就像顆熠熠生輝的明珠頓時讓周遭的一切都暗淡了下去。
屋外,傳來侍從說抓刺客的聲音,抬起頭,還沒說話,房門就給推開,進來一個一身是血的人,手上拿著塊玉佩:
「慕容天,你不是說我有這塊玉佩,隨時可以來見你嗎?」
慕容天繞過案桌,來到來人面前,凝目一看,失聲叫道:
「阿仇,怎麼是你?你們退下,退下,快傳御醫!」
阿仇擦擦手心的血:
「不用了,慕容天,你若是還想見我師傅最後一面,就跟我去望君山,師傅不行了!」
「吟霜她?」
「是,我師傅她不行了。」
慕容天猶如五雷轟頂,身子晃了幾晃,眼前發黑,好容易定住心神,嘴裡一股咸甜的味道湧上來,又咽下,吩咐備馬。
滿山的梨花、桃花讓大風吹的漫天飛舞,就似是漫天花雨,厚實的草地上,吟霜穿著身青色的衣衫,依偎在慕容天的懷裡,帶著白色的面紗,寧靜而幸福。
慕容天將那穿紅瑪瑙手串,戴在她沒有血色的手腕上,吟霜摸帶著他體溫的手串:
「好看嗎?」
慕容天親吻下她的額頭:
「好看,真的好看!」
吟霜莞爾一笑:
「哪裡好看?你呀還真是傻瓜,居然親自跳進湖裡,將它們撈出來!慕容大哥,如果有來世,你不要在離開我好嗎?不管我是怎麼樣的,好不好?」
「好,不管你是什麼樣,慕容大哥都不在離開你!吟霜,慕容大哥對天發誓,如果真的有來世,一定不會離開吟霜半步。」
一邊說著一邊滿臉的眼淚滴在吟霜的面頰,吟霜用手指蘸著,放進嘴裡,嘴角噙著一絲凝固的淺淺笑意,那麼的美,那麼的寧靜恬淡,亂紅花雨中她幸福的笑了。{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