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扛到底
橫隊縱隊涇渭分明,吼聲排山倒海,令人發聵。
背著麻袋進行負重訓練的宋青他們圍著校場在雪地努力的奔跑著,宋青肩上原先破皮還沒好的地方給麻袋壓的生疼,呲著牙眼裡霧氣一片,視線模糊的跑著,眼看著規定任務就要完成,腳上不合腳的靴子竟然隨著他腳下一滑,飛了出去,前面的人沒留神,猛的嚇了一跳,停住了腳,接著就是大家倒骨牌的似的倒了一大片。
慕容天跟二皇子劉澈走下高台,叱問怎麼回事?大傢伙趕緊從雪地上爬起來,七嘴八舌最終看著光著一隻腳的宋青,沉寂了。慕容天的眼睛鋒利的跟冰刀似的從宋青臉上劃過,又是他這個廢物,這要是作戰怎麼辦?厲聲說道:
「其他人回去休息,你在跑十五圈。」
宋青不滿的小聲嘀咕了一句「公報私仇!」
「你說什麼?」
對慕容天語氣里的慍怒絲毫沒有察覺的宋青接著應道:
「我說你公報私仇,沒聽清楚啊,沒聽清楚我就在說一遍,我說你公報私仇,明明剛才我就不是故意的,你還罰我,難道不是記恨昨晚給你搓澡抓破你的皮嗎?」
慕容天冷眼一掃,見四周的士兵看著他,眼眸深處的神色頗有意味,嘴角微揚:
「你不說本將軍還忘記了這茬,多虧你提醒,本將軍今天就領你的情,公報私仇一次,再多加——五圈!」
「你」
宋青指著他,腦子梗阻血液不暢,語塞。
二皇子劉澈搖搖頭,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太多了吧?你看他又不是故意的,是靴子太大,你沒看見他腳上的襪套上都是血跡?」
「沒看見,這點苦都不能吃還做什麼軍人!」
慕容天憋著氣回答,就是見不得他死鴨子嘴硬的模樣,看見他的嘴臉心裡就煩就很想發大火。
二皇子劉澈還想說點什麼還沒來的及張嘴,就見宋青已經套好靴子倔強的背著麻袋跑開了,只好向身邊的人問道:
「軍需官呢?叫他給這小子找幾套合身的衣物。」
「報告殿下,宋青個頭實在是太小,屬下找遍了倉庫都沒有他能穿的號。」
「沒有那就找人做。」
「是,屬下明白。」
二皇子不再說話瞄一眼身邊的慕容天,目光又移回校場,密密匝匝的雪花隨著凜冽的寒風在空中打著旋旋,鋪天蓋地好像要把天地間的一切都摧毀才算,逐漸昏暗的天色,模糊的視野里,那個小小的黑點已經不知道摔倒多少次又爬起來多少次:
「要不算了吧?」
劉澈試探地說道。慕容天目光嚴厲的瞅著那個移動的黑點,堅定地回答道:
「殿下!軍令豈容一改再改。」
「唉,隨你。」
劉澈有些失落地拖著聲音,心裡也知道慕容天做的是對的,可是看著宋青那個樣又覺得有些不忍。
宋青迎著風雪背著麻袋,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越來越快,風刮在臉上生疼的生疼的,帶著雪花吹進眼裡,讓人睜不開眼,尤其可怕的是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腳下像踩著棉花,身上冰涼的冷汗一陣陣的冒著,眼睛開始不爭氣的模糊發黑,搖搖欲墜的身體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暗自慶幸從前在家時跟著護院老張學過幾招,雖然不是高手,卻也練得筋骨強健,否則此刻准倒下去了。萬般無奈只好用牙齒死死的咬住舌尖,心裡大聲痛罵著那個老跟他作對看他不順眼的死慕容天,讓痛感來保持著殘存的清醒,雪花不時飛進頸脖里,融化開來帶來一片片刺骨的涼意,鼻子凍的感覺不在它的存在,步伐越來越拖沓沉重呼吸也越來越加急促,心裡默數著8、9,9圈半,10、11、12……
「咚」的一聲,虛脫到極點的宋青眼一黑又一次重重的摔倒了在雪地上,不過這次摔下去之後卻半天沒有了動靜。劉澈趕緊過去,宋青趴在雪地上,心臟擂鼓樣的跳的咚咚作響,冰涼的額頭冒著冷汗,嘴角邊一絲蜿蜒的血跡,摸摸脈搏長而細,緩慢而無力。
「慕容兄,過來,他真的不行了。」
慕容天心裡一緊過來摸摸脈,捏開他的嘴巴看看,輕描淡寫地:
「沒事,他自己咬的。」
說完扶起他,對劉澈說道:
「殿下你扶那邊,慢慢的走走就好了,不能讓他一下子停下來。」
其他人遠遠地看了紛紛暗自嘀咕這太過分了吧?已經暈了還要繼續。其實他們那裡知道慕容天帶著宋青繼續慢走的原因是不希望宋青因為身體各個器官驟然停止工作丟了性命,就跟我們參加完長跑之後還要緩步慢走一段的原因一樣,當宋青的呼吸脈搏慢慢的恢復到正常后,慕容天才叫人把他送回去。
那人伸手要攙扶,倔強的宋青擺擺手,趔趄著腳步咬緊牙關一搖三晃的走了。
劉澈看著他的背影,滿眼都是佩服,由衷地說道:
「這個小傢伙瘦弱歸瘦弱脾氣還挺倔的,居然咬破自己的舌頭保持清醒,勇氣可嘉。」
「傻瓜才會那樣做。什麼倔,我看就是笨蛋一枚。」
心裡又悄悄地補上一句果然是個「傻不愣登」。
強撐著一口氣的宋青一回到營帳就四肢散架吧唧重重的躺在了鋪上,裹著被子不發一言。老李叫木墩去軍醫那裡拿點藥膏給宋青擦傷口,自己去廚房端了碗紅糖薑湯還偷偷的放了兩個蛋進去。
宋青坐起來,端著碗,看著碗里的蛋,手心的溫暖傳到心裡,淚花滴落在熱騰騰的碗里。老李揉揉眼,嘮叨著:
「傻孩子,哭什麼哭?趕緊喝,喝了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就沒事了,以後慢慢的習慣就好了,現在練強壯了將來打仗才能保的住自己的命,你呀也確實長的太單薄了些。」
樸實窩心的話讓宋青化感動為動力,幾下就連湯帶蛋吃個精光,暖暖的東西吃下肚,身體里的力氣逐漸的又回來了。
木墩拿著藥膏回來,宋青剛舒舒服服的躺下,接過藥膏尷尬的笑笑:
「我先睡會,一會再擦,謝謝!」
營帳外,朔風終於暫時停止了它的肆虐,慕容天眼前不斷晃悠著宋青那倔強的小臉,揣著藥膏來到宋青的營帳外,假裝路過沒想到跟拿著藥膏的二皇子劉澈碰個正著,劉澈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還沒說話,慕容天倒先開了口:
「我巡視軍營,你呢?」
劉澈揚揚手上的藥瓶:
「給他送葯,你沒見他腳上肩上都是斑斑血跡。」
「哦,這樣,那你進去我去別處看看,再見。」
轉身走開時心裡腹語道:「堂堂一個皇子給一個小兵送葯還真是夠心疼下屬的。」
劉澈一邊走進營帳一邊也在腹語:「來看看就來看看,假裝什麼巡視,外冷內熱」
慕容天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劉澈從營帳里出來在身後嚷嚷:
「那傢伙不在營帳里!」
「不在?這麼晚他能去哪?」
這下幕容天有些意外的反問。
劉澈想了一下:
「我想我大概知道,跟我來。」
兩人穿過幾座營帳,來到後面的小山坡,空蕩蕩的小山坡上除了厚厚的積雪泛著銀光什麼都沒有!
「奇怪了,那天我明明就是在這看見他的。」
「哪天?」
慕容天不解地問道。劉澈一邊四下搜尋,一邊把那天的看到的事跟慕容天說了,說完用手肘捅他一下:
「你呀不要沒事就看他不順眼,其實那小傢伙挺可憐的,小小年紀就要來這苦寒之地受苦,還要受你這個堂堂大將軍的欺負,你沒看見那天他哭的那樣!真是可憐!」
「一個男孩子動不動就哭,將來長大能有什麼出息?」
慕容天嘴上這麼答道,心裡卻開始煩躁起來,自己不過是叫他搓了兩下背,至於受了多大委屈似得半夜跑到這裡來哭?
兩人並肩往回走,路過宋青的營帳時,卻遠遠地看見他從另外一個方向回來進營帳去了。兩人對看一眼,心說這傢伙怎麼奇奇怪怪的,怎麼老是半夜往外跑?
子沖抱著包裹喜滋滋的往宋青營帳走來,到了宋青的營帳里看著宋青鋪上嶄新的戰靴戰袍棉襖,順口一問:
「這誰送的?」
旁邊一個人艷羨地說道:
「還能有誰?二殿下唄,你又送什麼來?」
子沖撓撓腦袋:
「送什麼來?一樣,。」
宋青接過包裹:
「謝謝!麻煩你回去替我好謝謝你們將軍,東西嘛也勞煩你帶回去,我不收,打個巴掌給個棗,這種事我不稀罕。」
「不是將軍,是我送的,都是同鄉嘛!」
子沖扔下這句話,一溜煙的跑了。
「管他誰送的,宋青換上,換上給我們好好瞧瞧,看是二殿下送的好還是慕容將軍送的好。」
其他人圍著宋青起鬨,宋青胡亂收起東西:
「換什麼換,軍袍軍靴大家又不是沒見過,趕緊去做事了。」
然後快步走出營帳,往伙房走去,丟下他們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