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苦心人(下)
比起最初,甚至和之前的一些日子相比,葉家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很多陳舊的房屋都已煥然一新,至於那些特別老舊的,卻看不到了。也是,人都不在,空留房屋也只能徒增傷感罷了,如此一來,倒不如徹底一些,讓其成為回憶。
於是乎,再次來到葉家,晏無心感受到的是明顯的空曠。不過,最大的危難已經過去,以葉家的實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又能重現當初的輝煌,或者說更甚之,而這份空曠或許也只是暫時的罷了。
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走在路上,晏無心遇到的葉家子弟不少,但即便偶爾見到一兩個似曾相識的,也都沒能打招呼,他此時在葉家的位置處於一種超然的地位,一般的葉家子弟看見他眼中都包含敬畏,眼前這人當初也曾帶他逛過幾次葉家,不過到現在也只能點頭而過,有些無奈,晏無心揚了揚嘴角,卻沒能笑出來。
好在祠堂也在不遠處,在葉知秋的吩咐下,今日特意布置了一番,比起清明,眼前的祠堂不知隆重的多少,他知道這是為了他,但又何必呢?來到祠堂,晏無心卻感到出乎意料的安靜,進門一看,祠堂內竟空無一人,而隨他而來的葉知秋也站到了門外,輕輕地替他合上了祠堂門。
身上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來到這裡以後,他再次感到了疲倦,或許是驕陽太溫暖的緣故吧,他來到母親靈位前,靜靜地靠在那裡。
「娘,你知道嗎……」
一段故事從晏無心的口中緩緩道出,如今日臨安城內的流水,清靜而又安謐的流淌,從他離開嘉陵,到之後發生的事情,再到現在,晏無心將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說著,說著,清風如同細手一般溫柔地拂過他的臉頰,就在這暖陽之中,他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片刻時間,晏無心便再次醒了過來,短暫的小憩讓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他忘記了很多事情,或者說這些事情就從來都沒發生過一般,他還在那個小木屋,木屋裡有母親的低語聲,有父親開朗的笑聲,也有小若兮的哭聲,至於他則是那個面對哭鬧的妹妹顯得手足無措的哥哥。
日子就這樣過著,過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醒了過來,他明白了,那只是個夢,而他永遠也回不去了。從新站了起來,晏無心將母親的靈位擦了擦,偶有的灰塵也被他擦拭了去,「娘,我要走了。」
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之後晏無心便走出了葉家祠堂。
離開的路和來時的路不同,從祠堂出來,晏無心選擇的是一條比較僻靜的小路,一路上倒是沒遇到什麼人。
「打算什麼時候走?」走在一旁的葉知秋出聲問道。
「現在吧。」想了片刻,晏無心覺得還是越快越好。
說起來,從嘉陵初見到現在,兩人走在一起時說的話都不怎麼多,現在也不例外,如此詢問一番后,葉知秋也沉默無聲。走著,走著,前方一道人影徑直向兩人走來,似乎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人,來人一愣,手中所拿的紙也散落一地。
「晏……晏……師」有些慌亂,葉小魚不知該怎麼開口。
「小魚,又去找老古?」倒是葉知秋,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事的他很平靜地問了一句。
「啊……是。」撓了撓頭,葉小魚有些尷尬的應道,心中很是責怪自己走路沒長眼睛。
對於差點撞到自己這件事,晏無心自然不會在意,看著那散落滿地的紙,晏無心卻很有興趣的多看了幾眼。魂陣!他一眼便認出了紙上那複雜的線條究竟是什麼,不過說是魂陣還太過牽強,因為刻畫魂陣的人……實在不怎麼樣。
應該就是葉小魚所刻畫,這一點倒是不難猜,而拿去找老古,應該也是為了請教一番。他曾聽葉叔說過,葉小魚從小便喜歡魂陣,當年跟在劉庭之身邊,除去本來的目的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能夠學到魂陣,只不過劉庭之並非良師,所以葉小魚這隻笨魚也沒能游起來。
「這是靈劍!?」幫他撿起一些紙,晏無心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之所以不確定,自然不是因為晏無心不識魂陣,實在是因為紙上魂陣太難認識。
有些不好意思,葉小魚還是在道謝中接過了那厚厚的紙張,「我記性不好,所以一直學不會。」
的確,這麼多年以來,葉小魚不知花了多長時間才背下那本小冊子,而這麼多年只做成那麼一件事的葉小魚確實也不算聰明。但晏無心知道,這次陸家敗北,葉小魚在其中應居首功,這般說來,能夠那麼多年堅持一件事,這樣的人很了不起。
想到這,晏無心從厚厚的紙堆中抽出了一張白紙,魂絲突現,然後開始刻畫,「首起為藏……」
葉知秋有些驚訝地看著晏無心手上的那張白紙,而葉小魚的目光早已沉浸在白紙之上那紛繁複雜的線條之上,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眼前那到底是什麼魂陣,因此,他同樣不知道,眼前的魂陣對他到底有什麼意義。
當初葉小魚曾問過劉庭之,有沒有辦法只學會一個陣就夠用?當時問出此話,不是因為他想偷懶,實在因為他太笨,總是學不會,而劉庭之告訴他,痴人說夢,不要妄想。所以,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想過這事,而他也知道,以他的天賦,或許這輩子能學會一個魂陣就很不錯了。
世事翻覆,如果只能學會一個,那就一個吧。
「記不了那麼多魂陣,那就只記一個吧。」將那張刻畫好的白紙遞了過去,晏無心如此說道。
苦心人,天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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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葉家作別,晏無心直接來到了城門之外,在那裡,泥牛兄弟已經準備好了輦車,本以為可以出發的他卻在輦車之上見到了木子。
「又要走了?」聽著這話,晏無心見到的是木子那有些消瘦的臉龐。瞪了泥牛兩兄弟一眼,他訕訕地笑了兩聲,說實話,他之所以悄悄離開,就是怕遇到這些事情,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離愁亂,別緒苦,相思長,而這三件事卻一同向他而來。
「早點走,能夠早點到。」不知該說什麼,支支吾吾了半天,晏無心終於憋出來這麼一句。
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隱有淚光的木子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確實,時間已不算早,再耽誤一下,那就要很晚才能到了。
心中這般想著,木子有些明白,晚了便是很晚。抬起手,她細心地為晏無心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外衫,然後出聲說道:「那就早點走吧。」
說完,她便走向了一旁,不再攔他。
或許這已是離別。
輦車向前而去,木子站在原地,還掛著笑容的臉頰便有淚水留下。這一次,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等在了原地,她真的會等,等在臨安城……
而在翡翠閣的某處,得知晏無心已經離去的陳十七立刻開始破口大罵,「這傢伙,走了也不來和我說一聲,難道我能耽誤他很長時間不成?況且,我來臨安城是來找他的,沒盡地主之誼就算了,至少飯得吃一頓吧……」
就這樣罵罵咧咧地過了幾分鐘,一旁的阿離突然覺得晏無心不辭而別真是個英明的決定,不由地打了個哈欠,阿離問了一句:「不是已經有人告訴過你他什麼時候離開嗎?那你不去等著。」
「誰跟你說……」本想逞強幾句,但話到嘴邊,陳十七也只能坦白:「好吧,我承認,我也不太喜歡告別,這樣也好,沒有散場的離開,再見也不用算作重聚。」
「我看你就是太懶。」不留情面,阿離直接戳穿了他的借口。
「我身體本來就不好,怎麼著?」說完,他還假裝咳嗽了幾聲。
翻了個白眼,阿離也懶得跟他廢話,想了片刻之後出聲問道:「你說他真的能做到嗎?」
做到什麼?自然便是四竅之下入洞玄。
「我不知道。」搖了搖頭,陳十七很誠實地說道:「但如果說有誰能做到的話,我覺得應該是他,咳咳。」
陳十七再次咳嗽出聲,目光也看向了城外,那裡群山無數,前途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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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這章是關於葉小魚的『苦心人,天不負』,還是關於晏無心的,或者說是木子?怎麼樣,這樣一想,是不是突然覺得這章標題起得不錯。好,下一卷天機府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