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草原夜襲群英建功
李道宗眉頭緊皺,在李靖和侯君集未能入駐軍營之時,他就是這數萬兵馬的首腦,每天一大堆軍務等著處置,可謂日理萬機不以為過,對於徐真之去向,他確實無法隨時把握,以至於這些天不見蹤影,他都以為這小子擔憂長安送信之旅,偷偷開溜了。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侯破虜卻在這個時候當眾提出這等事情來,他深知侯破虜之心性,小輩之間的相互看不慣和相互競爭,不管惡意還是良性,他堂堂行軍總管,都不想去干涉,讓小輩們相互爭奪一番,反而對他們的心性有著益處,年輕人嘛,特別是軍中兒郎,就怕沒了這股子熱血和衝勁。
可徐真在明知道李明達真實身份之後,卻沒有任何的不良企圖,將李明達送到他這個皇室宗親手中之後,更連求見探視都沒有一次,可見此子並非圖慕名利之輩,又怎麼可能做出投敵之舉?
但軍營之中就是如此,既然侯破虜已經提出來,他這個行軍總管不加以處置的話,未免落得袒護偏愛之壞名,故而稍微沉吟之後,李道宗就發布了自己的命令,令中府果毅都尉段瓚兼為監軍,領兵一千,巡檢邊境,將徐真帶回問審。
段瓚乃左屯衛大將軍、褒國公段志玄長子,中府果毅都尉乃府軍副將,算得上領兵大將,如今被派遣捉拿一名小小隊正,實在有些殺雞用牛刀,然則李道宗深知軍心之重要性,不能讓侯破虜的一則不知真假的消息,亂了大家的陣腳。
段瓚行事沉穩,並未出現任何抱怨,點了兵馬之後,轟隆隆出了涼州大營。
李道宗回到自己的營帳不久,李德獎就進來通報,說晉陽公主殿下來見,李道宗連忙起身迎接。
李明達這些天跟著李德獎偷偷練武,身子如同雨後柳條蓮枝一般抽長,竟有著幾分婷婷之色姿態,做了兒郎打扮,英氣勃發,頗具英貴之氣。
這小蘿莉也不跟自己的世伯啰嗦,直截了當地說道:「那傢伙不會投敵的。」
「何以見得?」
「他雖然是個見利忘義的可恨賴子,但很清楚有所為有所不為之理。」
李道宗聽得李明達如此坦然為徐真辯護,雖然她的言語並不好聽,但到底泄露出了關懷之意味,老將軍也不由暗自動容,遂寬慰道:「此子行止有度,當明大義,老夫也不擔心他會投敵,出兵巡檢乃安撫軍心之策耳,殿下切勿擔憂,況且長安局勢右邊,估計讓他回去送信之事也要緩上一緩,殿下自當安心留在軍中便了。」
若是之前,李明達絕對會吵著回長安,但這些天她冷靜分析過自身境遇與廟堂之中的局勢,再結合聖人父親日常無意透露之擔憂,也就明白了三四分,當即點了點頭,帶著李德獎除了營帳。
李道宗心頭微微怔然,偷偷看了李明達的背影,感覺這小丫頭似乎成長起來了,心性變得越發沉重深遠,透著皇家特有的尊威與權望氣質了。
軍營就這麼暫時安定下來,而剛出營不久,段瓚就根據侯破虜手下斥候的情報,將兵馬分作三路,往庫貝爾草原方向追索,短短大半日時間就來到了斥候所言之草甸山坡之上。
坡下背風陰面確有掩埋火堆之蛛跡,馬蹄印子不多,也並未荒亂,證實斥候所言非虛,徐真等一行人確實進入到了庫貝爾草原腹地,方向也確實指向了吐谷渾慕容部深處。
按照侯破虜所報,徐真手中擒拿著慕容部的都尉慕容驍,如此一來,確實能夠推測他有投敵之嫌,否則以他這一點人馬,送菜都不夠慕容部的野虜塞牙縫。
段瓚又想起李道宗臨行前的交待,遂讓副將傳令下去,三路兵馬在此處匯合,斥候全數撒鷹而出,一千騎兵轟然出戰,掃蕩草原!
此時徐真帶著自己的隊伍已經深入到草原腹地,他本不想深入敵後,但他們這十幾個人馬放在廣袤的草原上,就如滄海一粟,不是倒霉到底,也不會遇到敵人,又有慕容驍作為情報來源和嚮導,刻意避開野虜巡檢邊境的游騎,更是有驚無險。
加上凱薩前晚給了他確切的信息,更加堅定了他要救出凱薩族人的念頭,因為凱薩並非天竺國人,而是滅族已久的柔然人氏!
她和那二百多族人,乃是北方柔然殘部遷徙而來,族中除了老弱婦孺,仍舊有著七八十青壯,只要給這些人一匹馬,一柄長矛,就是勇不可當的馬上英雄!
柔然作為曾經的馬背上的帝國之一,族中勇士騎戰之術無人可敵,這又給徐真增添了不少信心,此時在他的眼中,這些柔然族人的價值,早已超越了慕容驍的人頭!
如果能夠成功救下這些柔然族人,青壯男女上馬即可成為以一當十的驍勇戰力,而老弱婦孺可放入后營養馬,將他們安頓在軍營之中,非但不會累贅,反而會為唐營帶來極大的實惠!
慕容驍縱使再如何勇武,終究是個活人,被凱薩一番折磨之後,也變得老實起來,周滄這群武林人出身的高手,哪一個沒有一些拷問的狠辣招數?
一行十數人輕裝縱馬小半日,終於來到一處草甸之上,前方地勢陡然凹陷下去,赫然是草原之上的一處小盆地,中間一汪小湖如湛藍月亮一般清澈,附近扎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帳篷,周圍還用樹枝豎起矮小的柵欄,居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
挎刀負弓的野虜騎兵四處游弋巡視,高坡上的暗哨早已被徐真等人清掃乾淨,只等夜幕降臨,他們就會發動攻擊!
當然了,徐真還沒有自信到用十幾個人去踏平一個小村落,因為據慕容驍所交待,此處駐紮著將近兩百的慕容部士卒,騎兵步兵兼而有之,都是他苦心經營起來的戰力,排斥慕容驍誇大的成分,這些士卒也遠非徐真這十幾把刀能夠對付得了的。
不能強攻,也就只能智取,徐真對行軍打仗還真沒多少研究,這種事情自然交給了首席智庫張久年。
眾人商議了一番之後,又吃了些肉乾和野果,吃飽喝足之後,讓兄弟們把天策紅甲都給穿上,外面套上慕容部的長披風,這才四處散開,並不騎馬,而是趁著夜色,疾行潛入前方的村落!
李德騫鬱郁不得志,雖然他武力不濟,但沿途之中不斷展現自己的生活技能,以及各種奇思妙想,使得自己獲得了諸人的敬意,但見得兄弟們大刀闊斧上戰場,自己卻躲在後方高坡上看馬,多少有些落差,然而他想起徐真臨行前秘密交待自己的事情,心頭頓時又湧起一股熱火來。
慕容驍手腳被縛,口中塞著周滄的綁腳布,那破布的氣味熏得他眼淚直流,見得之後李德騫留守之後,他那變得溫順的目光再次泛起兇狠狡詐的光芒來。
然而沒過多久,坡下小湖的左側帳篷,陡然升騰起大火來,村落之中頓時人喊馬嘶,全部往村落南面馳援!
徐真和凱薩此時卻借著張久年等人製造的混亂,偷偷潛入到村落東面,白天距離較遠,直到現在他們接近這處囚困族人的大柵欄之時,心頭才被劇烈的觸動起來。
方圓十丈有餘的低矮柵欄之中,接近二百襤褸苦囚形如豬狗一般,柵欄之中泥濘不堪,族人們三五成群相互抱團,抵禦著草原之夜的寒氣,除了極力壓抑的咳嗽之外,居然無一人**哭喊,可見此族勇士那鋼鐵一般的意志!
就連那些半大小子的目光之中,都透露出一股雄獅般的凶厲之色,看得柵欄外的野虜們心底一陣陣發寒,時不時抽出彎刀來揮舞震懾。
徐真看傻了眼,看著這些人,他彷彿想起了曾經看過的斯巴達勇士,那個強悍的民族,將弱小的嬰兒丟掉,只為本族保留最強壯勇士的民族!
凱薩見得族人受苦,心中悲戚,也不顧徐真先前的約定,於夜色之中疾行十七**步,手中雙刀交架十字,一絞而過,柵欄外一名野虜人頭落地,血柱當空噴射!
「真是個養不熟的野蠻女漢子!」徐真手捂額頭,無奈罵道,然則手裡卻沒閑著,雙管齊下,左右齊發,唰唰唰三四五柄飛刀激射而出,那些連皮甲都沒有的野虜當即紛紛倒地!
柵欄外的三四十個野虜看守還在火堆邊上烤肉,被南面大火吸引了注意力,正猶豫著要不要放下這些苦逼奴隸,前往救援,畢竟這些奴隸雖然兇猛,但手無寸鐵,又攜老幼帶弱殘,根本不足為懼。
然則徐真和凱薩出手若電光石火,柵欄之中的柔然奴隸似乎時刻在準備戰鬥的狀態之中,發現野虜倒地之後,奴隸人群陡然爆發起來,無論男女老幼,一起衝擊而出,咔嚓嚓將柵欄給衝垮,其中魁梧英勇之徒更是奪了野虜兵刃,幾乎在眨眼之間,就將柵欄外的三十多野虜給收拾掉,連人頭都如大西瓜一般被踩爛!
若果是平日里,一旦努力暴動,其他野虜必定第一時間來圍救,然則此時南面遭遇大火突襲,喊殺震天,似是唐軍大舉踐踏,哪裡還有人來救!
凱薩約束了族人,大家默不作聲,一如夜林之中覓食的一頭頭野豹子,這些柔然勇士的目光,連徐真都有些畏懼。
不需要凱薩吩咐,族中站出七八十青壯男女,自行列隊,雖然不算規整,卻透出一股肅殺血腥之氣,按照慕容驍的情報,徐真和凱薩帶著這七八十人,來到了村落中心的大帳,那裡存放著刀弓兵刃,而其他人則悄無聲息往村落後面的牧場潛行,不多時就將慕容部這處營地的馬匹全部掌控了起來!
得了兵馬的柔然勇士簡直如虎添翼,對慕容部野虜的仇恨早已將他們的熱血點燃,破殘的衣物擋不住他們的嶙峋瘦骨,可上了馬,捉了刀,他們卻如一頭頭飢餓的瘦虎出籠一般,橫掃整個村落!
徐真本想著大發神威,好生震懾這些柔然勇士一番,又想驗證一下周滄那裡得來的使刀心得,然而幾次衝鋒,居然撿不到半顆野虜人頭!
在高坡上伺機而動,等待逃跑機會的慕容驍,此時遙望低洼湖泊周遭的村落,聽著熟悉的突厥話哀嚎悲泣,心如死灰。
(註:柔然,是公元4世紀末至6世紀中葉,繼匈奴、鮮卑之後,活動於中國大漠南北和西北廣大地區的古代民族之一,一個能打到歐洲去的戰鬥民族,南北朝時候覆滅,幾經沉浮,唐初殘部已經融入到其他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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