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73）故障與認同

「爸，沒事吧。」餘生問道剛剛走進家門的余鐵成。

余鐵成的臉上稍顯疲憊，脫下棉大衣掛在衣掛上說道，「沒事，就是咱們在日本那面的動作被發現了。有人質疑咱們是不是還要輸出革-命，我過去說明這一切只是商業活動就沒事了。」

日本的社-會是一個等級嚴苛的社-會，經過了戰後的艱難復甦，日本的六七十年代，是經濟高速發展的黃金年代。

高速發展，意味著日新月異，這個時間段上學的學生，經歷過戰後最為艱難的日子，又趕上了快速發展，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的年代。

他們擁有強烈的上進心，希望將日本建設成強盛富饒的國家，屹立於世界國家之林。

他們學習能力強，渴望新知識，他們經過思考，認為日本現在的制度，有著大量舊時代的殘餘，並不適合新的發展態勢。

他們發現，戰後被強行拆分的財閥，正在以銀行業為核心重新聚集，借屍還魂。

戰後最好的時代正在過去，階-級在固化，社會正在慢慢的失去活力，最終將變為一灘死水。

搬運工的兒子註定還是搬運工，財閥的子嗣註定還是上等人。

上層對於下層的剝削將會日益嚴重，下層看不到上進的希望，又何談努力工作建設國家。

就算他們努力了，國家富強了，他們的生活卻不一定會變得更好，或許還會因為剝-削加劇，而變得更糟。

畢竟，無論國家再怎麼發展，他們依舊只是搬運工而已。世世代代都是搬運工，沒有希望，沒有盼頭。

正好在日本發生問題，尋求解決方法的這段時間，他們曾經侵略過的鄰國，興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運動」。

其中打破階級固化，人-民當家做主的言論，得到了日本黃金時代渴望新世界的大學生們，深深的認同。

一時間，日本各大高校，紛紛成立了與這場運動相關的社團。他們在社團門口，張貼起「革-命有理，造-反無罪」的橫幅，他們閱讀毛澤-東的著作，學習其中的理論，想要從中找到一條新的日本之路。

不光在日本所處的東北亞，臨近中-國的東南亞等國，也上演著類似的情景。

一股赤色的洪流席捲東亞。各國人民為此狂熱，為此歡呼。他們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建立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新的國家。

這股赤色洪流，被稱作「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簡稱「共-運」。

當時處於冷戰最為激烈的一段時間，美-國奮力宣揚自由、平等、博愛的普世價值，蘇-聯則高舉民-主大旗，搖旗吶喊。

雙方在********上的交鋒尤為激烈，「共-運」引起了資本主義國家統治階-級的警覺，他們恐慌，他們害怕，他們視「共-運」為洪水猛獸。

強烈的鎮壓，自然有強烈的反彈。作為這股紅潮的發源地，作為這場運動的中心，中-國派出了許多優秀人才，支援這些地區的革-命，建立起了類似於地-下組織，類似於特-務組織的溝通支援渠道。

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把這種行為稱作是「輸出革-命」。

毛澤-東逝世后，新任領導團體上台，對之前的行為進行了修正，對內結束了革-命運動，對外終止了革-命輸出。

各國「共-運」失去了後盾，他們在過於強大的敵人面前，紛紛失敗。

儘管這場運動，讓許多人感到恐懼，但在運動過後，絕大部分參與運動的人，卻沒有遭受到強烈的懲罰。

因為，「共-運」的主力是學生。學生是國家的未來。嚴懲他們，雖然說懲戒了赤色洪流，但也相當於自斷雙腿。

另外，這場運動涉及的人數也太多了，如果想要仔細追究，大半民眾都不是無辜的。

監獄一定裝不下這麼多人，但如果人頭滾滾，國民又會減少一大半，動搖執-政的基礎，所以，最後被處理的只是極少數人。

時過境遷，數年過去了，雖然赤潮褪去，沒有新的學生，新鮮血液的加入，使它成為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但是，曾經參與過，內心還認同那些理念的人們，卻紛紛畢業工作，成為了國家的中堅力量。

這些人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如果被煽動，那對於統-治者們，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所以，這些國家在這些方面尤為敏感，防微杜漸，看到一點點苗頭，就緊張的不行。

余鐵成這次動用特殊渠道，進行的商業情報收集，顯然讓有些人產生了不好的聯想。通過層層傳遞，這種質疑到了余鐵成身上，就要他去解釋了。

畢竟，現在的中國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已經放棄了在********上的塑造。一些人害怕某些行為，引起別人的反感，影響他們的利益。

要知道，一條條小汽車生產線，還沒有引進進來，如果因為這事耽誤了。領導們坐不到舒適的小汽車算誰的？

「那個胖胖的老闆是個共-產主義者？」餘生問道父親。他今天上午，剛剛收到尼克託人帶回來的信，知道了尼克在日本的所有經歷，和尼克的一些想法。

為什麼不打電話交流？打電話既方便快捷，又時效性高。

那是因為在電話中交流，非常有可能被竊聽，泄露出關鍵的內容，被某些人利用。

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聽，一些南方沿海地區的企業，動作非常明目張胆。

因為華夏廠的商品在美國賣的好，他們不僅仿製已經推出的產品，甚至還妄圖得到華夏廠即將推出的產品。

他們的行為蠻橫且不講道理，就在昨天，保安還抓住一個在附近游曳的人。稍一「詢問」就說出了自己的底細。

余鐵成不是沒有找上級部門反應問題，上級部門也沒有不作為，第一時間就通告了那個省的有關部門。

那些仿製企業有恃無恐，在很短的時間內回復了華夏廠，「你們怎麼證明水力遊戲機是你們發明的？」

華夏廠拿出了諸多證明文件。

「就算是你們發明的？我們要做你們還要攔著我們？有法律不允許我們做么？吃獨食可是遭天譴的。」

余鐵成經過幾次努力，與那面的廠商進行了溝通，但是問題還是得不到解決。最後只能選擇聽之任之，防止新的技術泄露出去，被它們學習去了。

「是，他是日本共-產黨。」余鐵成說道。

「他是共-產黨，為什麼尼克說，他脾氣看上去很不好，對於自己的僱員剝削嚴重。」餘生回想著尼克信件中的內容。

余鐵成邊往屋裡走邊說道，「他這是保護自己，只有這樣他才能擺脫以前的印記，好好活下去啊。他以前可是帶頭分子，如果他不這麼做，估計隨時都有可能進監獄。」

「哦。」餘生點點頭，回到書桌前繼續複習功課。

尼克走後這些天，華夏廠沒有半點波瀾，繼續平穩的運行著，之前存儲著大量組裝好的《接球》電子元件部分，所以當塑料外殼到位后，新的《接球》生產速度十分快。幾天的時間，庫存就達到了近萬台。

研製完《接球》，電子研發部門沒有閑著，研發了新一代的遊戲手錶。由於硬體方面改動不大，《接球》百分之八十的部分都能沿用，所以新的遊戲手錶，研發速度可以用飛快來形容。

新遊戲名為《青蛙過河》，這是一個讓青蛙踩著一層層不斷移動的荷葉，從河岸的一頭，到另外一頭的遊戲。

相較於《接球》，它的印刷液晶數更多，可移動範圍更廣，遊戲性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等它能夠足夠穩定的運行，不再出現明顯的錯誤后。它便立即就會登上生產線，替換掉正在生產的《接球》。

這麼快更新遊戲，不是因為國內那些無恥廠商，他們就算是有模仿的心思，也沒模仿的條件。光是液晶面板生產線，就需要他們找一陣子的了。

就算他們也從日本進口生產線，運輸安裝調試至少要一個月，等研發出遊戲手錶，能夠生產了，最少要四個月的時間，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之所以，這樣快更新遊戲手錶的遊戲，主要是為了提防日本廠商。

日本電子業十分發達，不管是卡西-歐這種電子錶巨頭，還是夏-普這樣的電子計算器霸主，他們都有製作遊戲手錶的技術。

對於他們，以及日本多家電子設備廠商來說，遊戲手錶是沒有技術門檻的。

雖然遊戲手錶系列，在日本申請了外觀專利，讓這些廠商不能模仿它的外觀，但是遊戲內容卻看不見摸不著，不是實體，無法申請專利。因此，他們就算是將華夏廠遊戲手錶的遊戲照搬到他們的機器上都沒有問題。

儘管製作新的遊戲，不能避免其它廠商，也做類似的產品。但是卻能在他們反應過來前，搶佔更多的市場。

現在這塊市場，才剛剛被華夏廠開拓出來，由於規模小，還引不起那些大廠商的注意，如果不趁這段時間，快速的佔領市場，等他們反應過來，一窩蜂的闖進來，華夏廠就沒有賺錢的機會了。

因為無論是從成本，規模，技術，甚至是銷售渠道，華夏廠相對於這些廠商，都處於絕對的劣勢。

因此，儘早夠吃下足夠多的市場，對於華夏廠至關重要。

或許還有希望，憑藉前期銷量，在消費者心中建立起一種華夏廠的遊戲手錶才是正統，認可華夏廠產品的可能。

但是，這僅僅是或許，其它日本相關廠商，至少都有幾年的品牌歷史，總要比華夏廠的品牌來的深入人心。

時間！還是時間！時間就是金錢，只有追逐時間奔跑，才能賺取最大的利潤。

利用大廠商反應的時間差，是華夏廠幾乎唯一擁有市場的可能性。

至於遊戲手錶賣不出去后賣什麼，餘生倒是不擔心。他緊看慢看，看完電子遊戲記事簿，不能說理解有多深，但是卻有一腦子的想法。

「嗨，董老，《青蛙過河》做的怎麼樣了？」餘生走進屋子裡，朝著低頭對著圖紙沉思的董老工程師說道。

聚精會神的董老，彷彿受到了驚嚇，他詫異的轉過身，「哦，原來是你啊。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

「是有點事。」餘生放下帆布包，坐在椅子上說道，「咱們銷售出去的《接球》遇到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董老問道，「我敢保證每一台機器的質量，它們不會發生故障的。」

「您說得對，它們沒有發生故障，但是出現了一些小問題。」尼克伸出左手拇指抵在小拇指第一個關節上，表示問題真的不大。

「看來不是小問題，不然你也不會這麼早來。但是我還是相信咱們機器的質量。」董老抬起頭摘下老花眼鏡認真的看著餘生。

「是這樣，今天尼克打電話反應回來一條信息。就是咱們的遊戲機，屏幕比較容易進灰。每賣出去一百台，基本上就有兩三台在短短的幾天之內進灰。就是液晶屏和外層保護玻璃的那個夾層，您說著是不是咱們工藝上的問題？」

餘生邊說著，邊拿出一台《接球》。華夏廠的庫存管理嚴苛，哪怕是餘生在倉庫里取一台遊戲手錶，都要詳細登記。

「您看，我帶了一把沙子進來。咱們設想一下，《接球》和沙子觸碰到一起，就像這樣。」餘生拿了一個搪瓷杯罐子，將沙子和遊戲手錶放進去，然後蓋上蓋子，用力的搖了起來。

「不用多長時間，咱們就按二十秒鐘算吧。

一……

二……

三……

……

二十。

好了，這個小實驗結束了。讓我們來看看它的表現。」

餘生將《接球》從罐子里取出，看著稍微有些泛綠的液晶屏，「的確進灰了，您看。」

餘生將進灰的《接球》遞給了董老。

董老接過它，由於老花眼，他看近處的東西，看不太真切，他伸直的胳膊幾乎與視線水平，手腕微微轉動，觀察著液晶屏幕的部分。

「確實進灰了。」董老說道，「但是，我不認為這是咱們產品的質量問題。我敢保證，這台遊戲機，就是玩上十年都不會壞的。這完全就是使用方法有問題。哪會有人拿這麼貴的東西，和沙子混在一起。」

「董老！」餘生的語氣有些重了，「您聽我說。我認為這不是使用方法有問題，咱們的東西賣出去了，用戶想怎麼用，當然可以怎麼用。但是，大面積出現現在這樣的問題，我認為責任在咱們身上。

咱們沒有想到用戶都會在什麼情況下使用它，和沙子在一起搖確實太極端了。但是，日常生活中，總會有一些灰塵較大的場景，這是不可避免的。

話說回來，咱們的產品，價格對於外國人來說並不貴。您知道遊戲手錶的定價么？五十美元。這對於美國人好日本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大錢，但也並不是什麼小錢。

咱們不可能指望他們把一個五十美元的東西，伺候的像是咱們國內研究部門的計算機一樣，放在一個無塵的玻璃房，每次想要用它還要去申請，還要換上一身白大褂，戴上一頂防止頭皮屑掉落的帽子。

那不現實，董老那不現實。

咱們的遊戲手錶，對於他們就是一個玩具，一個玩膩了就會換，摔壞了就會買新的的玩具。

但是，我們也不能想著反正咱們東西做的就是低端玩意，然後就不去在乎質量了。董老，您也知道，咱們面相的不是企業用戶，而是相對挑剔的個人用戶。

咱們現在是在做低端產品沒錯，但這是因為咱們沒有先進的技術。飯要一口口，路要一步步走，我相信做了這麼多年研究的您，人生經驗比我多的您，肯定能夠理解。

既然，咱們不可能一直製造低端，那麼咱們就不可能做一些劣質的東西糊弄顧客。糊弄只是一時的，或許剛開始效果不錯，但是時間長了，咱們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我和您一樣，都有一個夢想，就是想讓咱們國家成為一個繁榮富強，電子科技發達的國家。

您希望幾十年後，咱們自己製作的晶元，劣質到咱們自己都不用。電子產業全線崩盤，晶元全部進口，咱們只能做哪些低附加值的組裝程序么？

你不希望對吧。這也是華夏廠成立的初衷，召集您和其他優秀的人才，同樣是因為這個原因。

雖然咱們看上去很弱小，但是哪怕強大如日本的索-尼，他們不也是戰後才成立公司，幾十年間就變成了一家世界性的大企業。他們能做到，咱們就能做到。

可能我說的有些重，不過，我希望您重視遊戲手錶，別看它這麼小，但是它承托著我們的未來。」

「我知道了。」董老聽了餘生的話，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說一句我知道了。「我認為在兩層屏幕的邊沿，進行完整的膠水密封，可以解決進灰這個問題。不過，可能生產線可能因為這個調整，效率下降幾天。」

「沒問題，產能稍微下降一點沒問題。對了，這種操作技術難么，已經賣出去的遊戲手錶，可不可以在一個比較簡陋的條件下完成這種密封。

我和尼克認為，我們有必要對已經賣出去的《接球》負責。讓他們能夠看到一塊清晰的遊戲屏幕，您能評估一下這樣做的可行性，如果可行，編寫一個簡易的操作流程么？」

「好的。」董老說道，「除了這個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了？」

「嗯，我還有一個建議。董老，青蛙過河的荷葉能不能塗成綠色。我想了一下，似乎難度有些大。如果做不到動態移動的荷葉塗成綠色，能不能添加一層彩色的背景，讓整個界面看起來更生動些？

我覺得像是《接球》這樣的界面，實在是有點過於單調了，您覺得呢？」

「你小子又是給我們添加工作量啊。」董老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荷葉液晶圖案，確實不能塗成綠色。那樣翻轉液晶的效果就不明顯了，但是添加背景層的想法不錯，我覺得可以嘗試嘗試。小子，你說得對，飯要一口口吃，咱們中國人一步步走來，不也沒有放棄希望，失去理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