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細剖「前輩」

[[[cp|w:470|h:285|a:l]]]（出現的菜名比較多，嗯，選了個自己最愛的，青梅壓在炸鴨子下面，看不到很遺憾，圖片來源於自己曾經工作過的酒店，攝影師拍攝。另外斷更了我道歉，私事無法解釋更多，只能乞求書友原諒，並做出以下保證——從今天起到今年十一之前，絕不再斷更）

師傅們圍在趙國濤身邊，嘴裡含著的美味還沒咽乾淨，就紛紛含糊著腮幫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起了趙國濤。

至於想出這個點子的方博？

他站在人群外面，正一臉新鮮的捯飭著製作刺身用的冰模。

表情簡直不能更土鱉！

其實在構思這道菜的時候，方博也不是沒有懷疑，自己的想法會不會有些過於異想天開？

因為放眼整個中國飲食烹飪的圈子，縱觀歷史，橫看菜系，雖然心思精妙奇異，烹制技法巧奪天工的菜品層出不窮，可那些都是大廚甚至大師們的專利——從業久了，感悟多了，關於怎麼「做好吃的」的想法，也就自然而然的冒了出來，是謂閱歷成菜。

可他是誰？

剛入行三個月，好多東西都還不清不楚，別說烹飪上的創作，就連掌勺都還遠遠不夠資格。

就這麼一個新嫩的異想天開，最後卻化為了事實呈現在眼前，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小小的奇迹。

於是一邊回味著菜肴的味道一邊回憶著趙國濤的烹飪過程，心裡就有了莫名的成就感。

那是名為「創造」的滿足。

他創造了這道菜肴，創造出了冰火相融的舌尖體驗，創造出了讓人拍案叫絕的美食新意，創造出了一道帶著「生命萌發」之美的菜肴。五天冥思苦想，於食客們而言，或許到最後只是片刻的味蕾刺激，但對他來說，卻是一段彌足珍貴的經歷。

反覆斟酌思量，將虛無的臆想化為舌尖上的真實妙味，然後直抵人心。

烹飪帶來的快**感，大抵就在於此。

疑惑和恍然交替浮現，方博覺得自己似乎悟到了一點什麼。

嗯，如果非要說遺憾……

刀三火五吃一生，烹飪太廣博也太深奧，而他入行的時間卻太短太短。

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哪時光景，才能由自己來親手實踐自己的創意了。

……

「行了行了，少跟我扯這些沒有用的話，都什麼時間了？把荷台收乾淨準備上班！」

能夠定下一道參評菜品，趙國濤心裡也是高興的。

不過這種高興僅僅持續了分分鐘，就敗在了周圍師傅們的恭維里。

半生浸染在烹飪這個圈子裡，形色百態，見過許多也經歷了許多，可收穫的卻未必都是人生沉澱和感悟，更有可能麻木於現狀。曾經的方剛血氣，壯志憧憬，不說是遍尋而不可得，但也確確的沒剩下多少。

第一次上灶時的興奮激動……

出菜后被師傅大肆數落的鬱悶和不服……

大堂傳單過來，拿手菜無人問津的失落……

當上廚師長后，有權利參與菜品設計時的躊躇滿志……

喜悅的，低落的，愉快的，沮喪的……無論正面負面，那些美好又真摯的感情，自己已經多久未曾體會到了？現在包裹在自己身邊的，是敷衍老闆，是欺瞞食客，是恭維同行，是沉浸在總廚的權威里沾沾自喜卻再也想不起自己最初的追求。

誰還記得，自己其實只是一個廚師？

所以現在，當他冷眼旁觀了良久后，趙國濤覺得自己從一個打荷仔身上，彷彿又找回了年輕時的那種感覺。

移情代入神馬的，總之，總廚大大現在對小打荷的好感度，那叫一個扶搖直上。

諸多思緒一閃而過，老趙就聽到自己手下大將，負責炒鍋頭灶的眼鏡兒沖在場唯一的打荷仔吆喝一聲：「收荷台嘛，還要我說？」

哎喲你個四眼狗，這還不是總廚呢，就擺上總廚的腔調了？

老子以前咋就沒發現，你丫的居然這麼沒個眼力價呢？

系統提示：玩家趙國濤獲得「追憶往昔」，「良心發現」狀態。

系統提示：玩家趙國濤獲得「見賢思齊」，「愛護新人」狀態。

各種正面buff加身的總廚發話了：「你沒長手？非要叫別人給你收？小方他沒有自己的工作？」

哎喲卧槽，老趙你今兒個吃錯藥了？

這是幾乎所有師傅們的心聲。

中國的現代餐飲業廚房裡面，炒鍋和打荷之間的關係大致分為兩種。

炒鍋師傅和打荷（嫂子）——客氣，客氣，還有實在是著急上火時的無語。

炒鍋師傅和打荷（學徒）——尼瑪眼瞎了？尼瑪腿斷了？尼瑪沒長手？

嗯，基本上不會出現第三種可能。

說不上打罵由心，但也是呼來喝去。

所以說，師傅們這會兒的下意識反應，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對嘛。

但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眼下這會兒，貌似是個例外啊？

誰讓方博這小子剛剛替老趙解了燃眉之急呢。

回過神的師傅們不奇怪了，一個個臊眉耷眼，互相使眼色乖乖去收拾東西。

留下還有些小驚訝的方博，獨自面對笑呵呵走過來的趙總廚，十分自覺的保持了低調：「趙師傅，我也去上工了。」

「哎，小方你等一下。」三味魚坊的后廚老大，笑得那叫一個和藹：「除了這個菜，你還有沒有其他的點子，也可以跟我說說的。」

別人眼中的方·金點子·博徹底無語了，尼瑪咱倆誰才是這裡的老大？要不我替你參加評選咋樣？趙國濤師傅你身為一位大廚的尊嚴呢？或者你可以給呂老闆建議一下，在酒店設置一個「餐飲創意總監」的職位，我勉為其難當一當腫么樣？工資嘛，比你低一點就可以了，另外每出一道新菜我拿5%純利當抽成？

一瞬間，方博的吐槽火力全開。

不過事實上，他是這麼說的：「這個，不好意思的趙師傅，我這幾天挖空腦子也就想出來這麼一個菜……」

聽聞此言，老趙的表情不免有些小失望。

不過方博又加了一句：「但是對於這道灌湯白玉，我還有點其他的想法。嗯，比如可以做三個口味的皮凍，澄湯做兩份，一份澆上點酸辣汁，另一份原味，還可以用麒麟菜熬汁另做一份海皮凍，口感上更加爽脆……」

談到這些，趙總廚立刻來了興緻：「這個意見很不錯——澆點酸辣汁可以讓口感更豐富，針對那些喜歡吃辣的客人，海皮凍讓顏色搭配和口感更有廣度……不過既然說到顏色搭配，那就可以用紫薯和香芹榨汁，做成什錦皮凍，針對小孩還有年輕人的效果會比較好……」

趙國濤比較捉急的只有創造力，可要論起餐飲營銷，嗯，那就是時候展示他真正的技術了。

方博送上一記及時的馬屁：「姜還是老的辣，我的思路還是太局限了。」

「哈哈，話不能這麼說，畢竟你剛來還不到兩個月，怎麼可能想得面面俱到？」

大概是某隻的狗腿功力實在感人，趙國濤眼神中帶上了很明顯的欣賞，話題也不知不覺走偏：「小方，我看你天分還不錯，有沒有考慮過拜個師傅長久做下去？」

哈？

瞧這隻的口氣，就算不是有心收自己為徒，起碼也是個拉皮條的架勢。

劇本不對啊？教練。

反正方博一直認為，想要拜趙國濤這種級別的大廚當師傅，怎麼著也得先混個眼熟，刷足了好感度，然後瞅准機會，才好恬著臉倒貼。

可沒聽說有哪個跨過了「特一」這個高級廚師資格，已經懷揣「烹飪技師」職稱的大廚，會主動開口要收徒的。

幸福來的太突然，嗯，我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多了個主角光環先！

就在他迷迷糊糊又驚喜無比，剛要拍胸口表忠心的時候……

隨後就看到孫強那廝貓在趙國濤身後，一張大臉七扭八歪，險些擠成個發蔫的茄子。

等等。

這意思……

好吧我懂了。

有些悟過來味道的方博，馬上一臉躊躇狀：「嗯，我自己也都沒想好，可能以後還是要想辦法重新去上學吧？」

表情自然，失學青年那黯然傷懷和憧憬期盼交織的模樣，簡直不能更真摯了好么？

沒有得到自己料想中的答案，趙國濤略微有些不快。

可人家年輕人一心向學，完全挑不出來半點錯誤嘛。

氣氛有些轉冷。

方博也知道，趙國濤在三味魚坊的后廚向來說一不二，難得有了抬舉人的意思，卻被自己拒絕，此時的心情肯定不會太積極樂觀。

考慮到自己還要在這裡混上一段日子，和總廚正面硬鋼並非什麼明智選擇，所以他馬上轉移話題：「對了，雖然菜品我只想出來一個，不過這幾天查了點相關資料，發現了評定過程中幾個值得注意的地方。」

瞬間，趙國濤的不滿消失了。

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之前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過，他的看法是值得重視的。

「四個參評菜肴，一般是一道本地代表菜，一道傳統菜，一道民俗菜，然後加上一道創新菜。比如第一屆最終獲選的大中華酒樓，本地代表菜是『油網花釀清蒸魴魚』，傳統菜是『金陽蝦餅』，民俗菜是『泡蒸黃龍』，加上最後的創新菜『青梅竹鴨』；還有老會賓，代表菜『新派葵花豆腐』……」

兩屆上榜餐飲企業共七家，參評菜品二十又八，加上落選酒店十三家，參評菜品五十多道……

只要是湖北烹飪協會的資料上有過記載的，方博全都給分毫不差的記了下來。

一連串菜名報下來，讓老趙有些暈，完全弄不懂這小子到底啥意思。

「所有最終獲選的菜品，我總結了一下，好像都有以上幾種特點——本地代表菜和傳統菜，評委們比較傾向對菜肴稍作改良和創新，比如『油網花釀清蒸魴魚』，舊菜新做，最基本的『清蒸武昌魚』加入了酒醅的技法，而有六十多年歷史的『葵花豆腐』，更是直接冠以『新派』之名……」

趙國濤覺得自己有些回過味了。

「至於那些創新菜，則是新菜式老食材，恰恰又要求新中有舊，成菜符合現在求新求變的飲食潮流，選料卻最好從傳統和民間著眼。比如『青梅竹鴨』，這是很時髦的果味料理，但必須要用洪湖野鴨來做……」

「那些落選的酒店，在這些方面做的就不夠好，有的菜品特點重複，有的太守舊一成不變，而有些所謂的新派鄂菜，選料上就直接脫離了鄂菜傳統……」

趙國濤徹底明白了。

這要再不懂，那不是真·傻**逼么？

只是除了激動之外，他此刻的心情也實在是夠複雜——《荊棘路上，迷茫總廚前途未卜；義薄雲天，打荷小工拔刀相助》。

媽辣個雞的，老子也能上知音雜質了？

算了，方小弟你還是瞅機會回學校去吧，干廚師神馬的，實在太浪費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