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從空中掉落的有可能不是天使

常人難以目及的空中，那個跳下去的身影已是通過一段快速俯衝，利用不斷上升的熱氣流，開始較為平穩的飛行過程。√∟

他在金色的陽光下極力伸展著四肢，讓翼面之間保持最大的受力面積，並保持一個合適的上下角度，控制住滑行的方向。得感謝今天的良好天氣，讓流動的基礎風力基本已達到五級以上，能見度很高，加上內部氣囊的空氣浮力，足以保證兩百公斤以下的人在空中滑翔上很長時間。而只要四到五分鐘，他就能越過中環的封鎖線，降落到安全的鬧市中，並且這過程完全不用擔心被導彈、火箭彈之類的空中武器鎖定，因為在遠紅外的感應當中，他體表的溫度甚至回比周圍的空氣還低。

就算有人提前一步在路上途徑的大樓處暗藏狙擊手也沒有關係。

瞄準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開武器的槍口膛線、子彈重量、光學倍率和鏡片質量等本身因素外，還要考慮到更多的外在影響，風向、重力、濕度、溫差、空氣折射率這些問題都會影響射擊精度，想要擊中在空中高速滑翔的他，堪比隔著一米的距離再去拿線穿針孔一樣，不試上十几上百次根本沒辦法成功。更別說再經過幾十秒的時間，他就能降低到足夠高度。有著大量高矮不定的樓房作為阻隔后，槍手便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瞄準他。這段距離上，只有五棟突出位置的高樓有機會擊中到他，可是，他根本不會往那個方向走。

空中，他靈巧的一個轉向，在繞著大樓飛了大半圈后，以背對著國際金融中心的方向，徑直朝一座叫做石湖山的遊樂公園飛去。那是作為逃跑的後備地點之一，除了遊人眾多這個特點外，平常也會有不少的極限運動愛好者存在，跳傘下去，不會吸引太多的無關人員注意，方便隱藏。

在他背後，假冒的三架新聞直播機也已經起飛，只是方向卻是另一邊，以免雙方出現在一處，被可能出現的攻擊波及。而那些真正的航拍直升機倒是沒有急著追來，他們有更關心的東西在大樓內。

也就是說，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至少在這一次危機中，他仍舊可以安然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被氣流包圍的他突然感覺到一絲心悸，四周的光線似乎變亮了點，如果不是某個閑的蛋疼的傢伙在玩鏡片反光的話，那麼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

我被瞄準了！

他下意識地通過頭盔自帶的後置運動攝像頭，查看背部的情況。

一個紅色的光點不出意料地出現在他的腰部位置，並順著飛行方向均勻的不斷游移，而看出現的地方，正是從後面的金融中心大樓射來，伴隨著微不可查的一點亮光隱藏在一處隆起的陰影中，離這裡的距離只有三百米不到，恰在最佳的射擊範圍內。

但這卻不是他感覺最為可怕的地方，對於身處空中孤立無援的滑翔者來說，子彈很可能並不需要完全擊中這個人的身體，只需要對翼面造成任何哪怕一點的破損，飛行衣漏氣失衡的結果就只有一個......

從高空中摔下來，變得粉身碎骨！

「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從數百米的高空墜落，大概不會有比這更慘的死法了吧.......」

他自嘲著嘆息道，沒等刺耳的尖嘯聲傳來，已經感覺到大腿位置被某個銳利物體穿透......噴射出大量鮮紅血液的同時，也一併帶走了氣囊里的大部分空氣。

那些散出的殷紅氣霧浮浮沉沉，在身體上方形成一道絢爛的彩虹，透過陽光可以看到，連接在它們之間的是種醉心的晶狀光澤，每一個水滴般的存在都是一面鏡子，改變的每一個角度都代表著不一樣的世界展現在眼前。

「好美！」

只可惜身處其中的那個人卻沒有多少時間用來讚歎，下一秒，周圍的氣流變得混亂而難以操控，等徹底失去方向的平衡感后，身體已是不住地往下翻滾墜落。

這時候，再多的惋惜也挽回不了逝去的生機，最後的思緒里，他僅是疑惑，那個料到他會走這一路的人到底是誰。

並不是他小看那些布下殺局的老傢伙們。

事實上，這些人對怎麼利用手上力量達到最大效果方面，應該是處於一種登峰造極的程度，非常擅長以大勢壓人，運用堂堂正正的變化將所有意外因素都置於掌中，讓敵人只能在他設置的規則下硬拼，沒有誰能在正面戰場上抗衡他們。然而，或許是這種行為養成的習慣使然，在享受掌控規則方面帶來的巨大好處同時，這些人也受到內部諸多公式化程序的制約，思維變得不夠跳脫活躍，不僅討厭獨走而不按計劃行事的危險因素，而且總喜歡按照規劃中的一步步去下達命令，不願意越雷池一步。

這是他們最大的弱點，也是贏得勝利的機會，只要作為敵人的存在能在每次變化完成之前，搶先一步，處於規則的影響範圍之外，積小利為大勝，就可以趕在囚籠徹底關閉之前，整個的跳出去。

「而能從紛亂的局勢中窺破這一點的傢伙，很想見見面啊......」

因為他覺得，這樣的人或許更適合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

「報告，目標嫌疑人已經在大樓十點鐘方位，距離頂層兩百米左右的水平位置距離上被我擊落，請行動處儘快派人到下面查驗，並暫停對大樓的封鎖！」

炸爛的電梯機房內，望著像死鳥一樣急速墜落的罪魁禍首，高月對著打開的聯絡盒子面無表情的說道。

而僅是沉寂了那麼一秒不到，下一刻，盒子里傳來了無數的驚叫聲。

.......

「什麼，目標在上面，沒往下！」

「不對，序列號顯示你並不是特別行動隊的成員，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那邊的叛徒嗎，居然還敢直接跟這裡聯繫，哼？」

「等一等，先別急著關閉對話，剛有人彙報說已經看到一個人形物體從空中掉下來.......」

「讓我來說.......你確定那個人的是今天的任務目標，真是不敢相信，他怎麼可能會被你擊落的！」

「是擊斃，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就算是改造人，也已經可以確定他是死定了.....」

「還是需要再確認一番，沒人能肯定他的身份，嗯，那邊的你聽見了嗎.....該死的，你竟敢不說話.......」

「混蛋，不管你是誰，我現在命令你，馬上回話，把每一個細節過程都交代清楚，不然.......」

「喂喂.....」

雜亂的聲音混到一塊，不同的人又想搶佔對話的權力，如果不用心去聽，根本弄不明白他們想表達的意思。

但高月根本不理那邊焦急而又惱羞成怒的大聲呼喊，而是立刻是從焦黑的碎石塊中起身，將自己和槍口的位置調換到另一個隱蔽方位。

因為這並不是結束，意識到情況不對而急急忙忙把機艙口對準這裡的冒牌新聞直升機已是發現她的行蹤，如果不能在他們登上大樓之前，幹掉這三架直升機，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還好，從豎井爬上來的時候，她就利用爆炸造成的硝煙灰燼，給自己換上了掩飾的偽裝，因而從外面往裡看，除了到處散亂的大量碎石塊和機械碎片外，只能見到斷岩殘壁內暗影罩罩的一片，根本發現不了裡面還有一個人藏著，並且這裡是所有人思維的盲區，爆炸過後很難想到有人會隱藏在這裡，比如那些冒牌記者就從頭到尾只注意著樓下到上面的幾個出口，即便到了現在，在她換了個隱蔽位置后，對方也難以從陰影覆蓋的地方觀察到她的具體方位，子彈的落點幾乎是四散分佈。

「而且，身在空中的你們根本無法有效防禦子彈，就算再怎麼偽裝，也不可能把軍用的耐艹型號換成民用版直升機，你們這些脆皮垃圾！」

跟平常女神味十足的表現不同，戰鬥中高月的風采是狂熱而致命的。她整個身體都貼在地上，絲毫沒有顧忌下面那髒亂且又凹凸不平的地面所造成的不適感，微眯的眼眸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透過垂落的髮絲，她一言不發地將槍口方向對準目標，撇起的嘴角處是個嗜血意味十足的冷酷笑容。

「去死吧！」

只不過是連續兩次的三發點射，被擊中油箱的直升機就開始自燃，儘管駕駛員努力的調整方向，試圖搶在直升機徹底失控之前飛到大樓上空，卻仍是無可避免的在距離還有百多米的時候墜落下去。

而她，只需要換一個地方隱藏，將槍口對準另一架直升機，再一次的扣動扳機.......如果這一幕讓夏遠看到，大概會覺得帥呆了吧，只是現在的他根本沒有時間注意空中的變化。

地面處，夏遠疑惑的看著突然變得忙亂的人群，感到非常不解。

「讓開，快讓開，這裡需要疏散出一個空白地帶，不準留人........」

似乎是接到了什麼緊急命令，這些維持秩序的人員開始將所有人往外趕，害得他也不得不跟著跑起來，而這對於一個失去雙手平衡能力的人有多痛苦，根本不難想象。

人擠人之下，他跌跌撞撞的幾次差點絆倒，後面更是因為步伐緩慢，很快就落到了隊尾，混亂中已是跟小夥伴徹底分散，只能隱隱約約從幾米外的地方看到那些熟悉身影。

所幸，距離運送他們去醫院的明黃色校車已經不遠了，從這裡到廣場邊緣，只要再跑百多米就到了。

「告訴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讓我們這麼趕啊？」

緩下來的夏遠終於有時間向包挾著他們一起奔跑的武裝人員問道，不過挺鬱悶的是，根本沒人給他答案，他們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繼續維持著人群的走向。

「雖然很不心甘情願，但這才是我熟悉的現實啊......」

看著面無表情不搭理自己的這些人，夏遠心情低落的同時也是反應過來，在不清楚自己作為的那些人眼裡，恐怕他依舊是那個存在感薄弱的高中生，和以往一樣，基本不會有人把他當一回事。

只是很快的，夏遠就明白這裡要發生什麼了。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現在頭頂上方的呼嘯聲吸引，有些刺眼的陽光中，一個長條形狀的不知名物體正以極快的速度墜落，方向正是這邊。

更有不少眼尖的人已經看到，大樓另一處方向的空中，一架帶有n標誌的直升機正在熊熊火光中爆炸，轟隆一聲巨響，飛濺的燃油混和著破碎的零件四散墜落，將所經過的一切地方都變成了火海，映紅了半邊天空，而對於沒見過的普通人來說，這種近距離之下的恐怖燃燒情景簡直無比嚇人。

夏遠幾乎是下意識的感覺要遭。

果不其然，不知道是誰在恐懼中亂叫了這麼一句.......

「快跑啊！大樓要塌啦！」

霎時間，人群沸騰了。

攔在外面的那些人，根本阻擋不住這股為了求生而爆發的力量，瞬間被蜂擁往外的人群衝散，而夏遠也在一陣推擠中，不出意外的摔倒在地，只能是儘可能的捲縮身體，減少自己被踩踏到的風險。

這種情況下，他根本無力維持身體的平衡。

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從其他人突然停下並隨之散開的結果來看，似乎剛才落下的東西要掉的方位，正是自己這附近。

「不會這麼倒霉吧！」

夏遠無疑有種吐血的衝動，但遺憾的是，每個人望過來的目光都是同情地指向這裡。

下一刻，像是西瓜砸地一般的碎裂聲音在背後響起，來不及逃開多遠的夏遠，只感覺一大股濕熱的物體猛撲到自己身上，不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隨後一股大力的出現，直接就把他帶著翻滾了幾圈，腦袋撞到附近花壇的石階上。

咚的一聲痛響，他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起來，只覺得世界都在旋轉，任何一個人影都是重樣的三個。

而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夏遠不可避免地為自己可悲的命運哀嘆道：「早知道會這樣，打死我今天也不出來了，到最後還不放過我，這都悲劇了一路.......」

根本不用考慮好吧，只要能活下來，從今天起，他就是一個講衛生愛文明的好少年，每次上廁所之前一定會隨手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