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回 運東大隊(五)
李瀚章勸他說:「老弟呀,你認為在孫堂安上炮樓,八路能不能限制住?」
「我看差不多。」趙振華信心滿滿地說。
李瀚章卻沒有這麼認為,他憂心忡忡地說:「少年不知愁滋味,為填新賦強說愁。」
趙振華對李瀚章的這句話沒有聽明白,問:「李縣長,你說得是什麼意思啊?」
李瀚章嘆了一口氣說:「現在你還悟不出來,等過了這一陣子,你就悟出來了。」
聊城離著孫堂也不算遠,沒有半天他們就到了。到了孫堂后,他們就圈定了位置,哪裡修炮樓,哪裡修營房,哪裡修壕溝,哪裡修院牆。
至於建築材料呢,那還用說嗎?就是強拆孫堂的房屋呀。
老百姓除了土地就是房產,雖然房子不算太好,但那也能擋風遮雨,一但沒有了房子,人簡直就和喪家之犬一樣,心裡沒有了著落。再說拆房子也不管窮富,誰家的房子越好,那就越有蓋炮樓的價值。
所以孫堂的男女老少一齊反對,群眾與偽軍的對峙,就和現在的拆遷戶和強制強拆的鬥爭是一樣的,那也是針鋒相對,你死我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鬧得是大人哭孩子叫,猶如翻了天一樣。
趙振華年輕呀,仗著有日本爹為他撐腰,又帶著荷槍實彈的偽軍,所以有恃無恐地和孫堂的老百姓打了一個下午。
晚上的時候,這伙偽軍帶著民工也不回去了,偽軍呢,就在強佔的這塊地方住上了。要是一回去,這些民工誰管呀,還有,剛剛佔領的這個地方說不定又被老百姓給破壞了。
折騰了一天,趙振華也累了,在剛剛搶了的一間房子里就睡下了。他還對李瀚章說:「李縣長啊,累了一天啦,也該歇歇啦,早點兒休息吧!」
李瀚章心裡明白,八路軍和老百姓絕不會這麼舒坦地讓他們呆在這裡,對趙振華說:「趙團副呀,我估計今天晚上素凈不了,你安排好了部隊了嗎?」
趙振華說:「早就安排好了,還是雙崗,各個中隊槍不離身,嚴加警戒。真要是八路軍來了,那就開打唄!」
李瀚章沒有說話。但是心裡想,八路軍打仗的那一套戰術,你能應付了嗎,連皇軍晚上都不敢在外面過夜,咱們呆在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可要小心了。
還沒有半夜的時候,就聽到了東南面是響起了一片槍聲。嚇得趙振華一個激靈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趕緊問:「哪裡打槍?哪裡打槍?」
這時候一個通訊員過來報告說:「報告大隊副,不好了,不好了,八路從南面和東面攻過來了。」
「他媽的,」趙振華罵了一句,「有什麼可驚慌的,多少人,都是什麼部隊?」
通訊員報告說:「看那樣子,好像是聊城縣大隊的人,人數嗎,天黑看不清。」
「真是的,一個縣大隊就那麼幾個鳥人,有什麼可怕的。告訴一中隊長,叫他頂住,我這裡給他撐著呢!」
通訊員趕緊到一中隊復命去了。
李瀚章緊張地站到趙振華的身邊,出主意說:」趙團副,趁著八路還沒有包圍我們,趕緊撤退吧!要是撤晚了,八路要是給堵上西面就麻煩了。」
趙振華覺得,八路也就是一個縣大隊,要是不打一下,沒法交待。再說,好不容易折騰了一天,要是一撤,民工咋辦,蓋炮樓的事兒咋辦?
正在這個時候,西面的槍聲又響起來了。趙振華一聽,是大吃一驚,西面的槍聲一響,那就是說,回去的路被堵上了。李瀚章也是嚇得臉上變了顏色,驚慌失措地說:「我說了吧,撤晚了吧,回家都回不去了。只有北面一條道了,要是北面的路再給堵上,真把我們包了餃子了。」
這時候通訊員來報告說:「報告大隊副,大事不好,西面的八路又上來了。」
「多少人,都是哪裡的部隊?」趙振華趕緊問。
通訊員說:「多少人看不清,看他們那個樣子,像是二區隊的人?」
「抓緊,」趙振華對通訊員下了命令,「叫二中隊頂著,不能後退。」
通訊員趕緊到二中隊復命去了。
李瀚章這時候不得不出來說話了:「趙團副啊,命可是只有一條啊!要是命沒了,還修得什麼炮樓啊!?」
趙振華覺得,此時不能再打了,萬一要是八路再從北面打過來,那自己這三百來人可就真完了。於是他下了命令:「告訴三中隊,跟著我往北面撤。等我們撤了,一中隊和二中隊再撤。」
北面有一條路溝,李瀚章、趙振華領著這路偽軍也不敢走大路了,直接下到了路溝里,從路溝里往北面撤退。
李瀚章和趙振華讓一個排的偽軍在前面開路,二個排的偽軍在後面掩護。自己騎著兩匹馬,和營部的幾個軍官,六七匹馬一塊兒向北撤退。
剛剛走了沒有二里地,北面不遠的地方槍又響起來了。李瀚章一聽是大事不好,對趙振華說:「我說吧,八路打仗向來神出鬼沒,北面一定也有他們的兵,果不其然。」
趙振華心話,你只說是要從北面撤退,什麼時候說過北面有八路來。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和他爭辯,只好停住了隊伍,觀察著北面的槍聲變化。
這一聽不要緊,一聽是臉上嚇得變了顏色,這才是八路軍的主力來,聽那槍聲,響得和炒料豆一樣,持續不斷,根本就沒有停過。而且那都是連發,不用說,這是運東大隊了,只有運東大隊才有衝鋒槍(他們把突擊步槍說成了衝鋒槍)。
北邊是不能走了,趙振華、李瀚章趕緊折向了向西的一條壕溝。
這個時候,天剛下過雨,壕溝里非常泥濘。那些馬匹身子沉,哪一個也得四五百斤重,身子沉,蹄子又小,當然是這一蹄子剛拔出來,那一蹄子又陷進去了,這哪是給人助力呀,直接就是一些累贅了。
槍聲已是越來越近了。
李瀚章一看,這樣別說走了,直接就叫馬給坑了,急忙和趙振華是棄馬而逃。可是穿著鞋,在這泥濘地里也是不好走,這一腳可拔出來了,那一腳又陷進去了。李瀚章和趙振華急了,把鞋扒下來一扔,赤著腳落荒而逃。
逃著逃著又發現問題了,穿著一身黃呢子大衣,也是極不方便。黃呢子大衣上粘滿了黃泥,又濕又沉,就和穿著一個大包袱一樣,兩個人又脫掉了大衣,穿著黃皮,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向著聊城是拚命地逃去。
當然,那些軍官們和他倆是一樣,什麼馬匹呀,呢子大衣呀,統統不要了,還是小命要緊啊!
這一仗,縣大隊、區小隊、運東大隊是大獲全勝,以極小的代價,繳獲了不少的馬匹、呢子大衣,還有敵人的子彈及一些俘虜。民工呢,當然也全部釋放,各回各的家。
在抗日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各個根據地的村莊又搞起了民兵聯防工作。由於環境的日益惡劣,聊地縣的抗日民主政府也不得不遷移到築先縣的邊緣地區——東西太平庄一帶活動。
運東大隊也把東西太平庄當做了自己的一個基地,常在這裡駐紮。韓行呢,也當然常來這個地方光顧。
東西太平庄的地形簡真是太好了。
由於黃河經常在這一帶決口泛濫,所以形成了一個個的黃沙地帶和高崗。在這一帶,有一個像嘴唇一樣南北長5公里東西寬為3公里的高崗,包括東西太平庄、孫庄、新豐、齊莊。
作為軍事上來說,居高臨下,勢如破竹,在這個高崗上是利於防守,而不利於進攻。
東西太平庄又位於築先、陽谷、東阿的三縣交界處,處於三不管的位置。村子不大,只有**十戶人家,三百多口人。村南不足三里地,便是陽谷的孫庄、陳庄。東面穿過黃河故道一片沙灘,越過四新河,便是東阿縣的梁庄、任庄、趙寺。北面二里多路便是位庄。西面的前後劉皋、裴王寨都不過三五里路。
這裡村落稠密,交通便利,形成了築先縣堅強的聯防區之一。
並且,這個莊子南面有一片近二里方圓的灌木叢生的鹼土崗子,大的幾丈長,丈多高,小的七八尺長,兩米多高,象一座座小山頭。這些鹼土崗子高低起伏,犬牙交錯,外人進來了摸不清東南西北,是一個打麻雀戰、游擊戰的好地方。
魯西北有很多有鹼土地,這些地方真是白茫茫的一片,寸草不長,但是長紅荊條。這些紅荊條一墩一墩的,寬半米多,高一米多,極其結實和有韌性,正是編筐編籃子的好材料。要是打游擊戰的話,這也是理想的一個個好掩體。
這一帶還有一個好條件,那就是黨的組織健全,黨員數量多、質量高,聯防隊實力強,神槍手也特別多。男女老少都有和漢奸、土匪做鬥爭的經驗。尤其是太平庄和裴王寨的自衛隊,都是一些39年前的老黨員建立的,已有兩年多的鬥爭歷史,多次擊潰過敵人的騷擾和進攻。
也可以說,太平庄又是築先縣一個負有盛名的堡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