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各自享受的遊戲

從劇院散工后，庄夢蝶覺得她應該把單車還給朱墨錦了，也許他會需要車。可是現在已經很晚，只能等明天了。劇院營業時間是下午到晚上，下午都是一些魔術、雜技、舞蹈表演，晚上才是重頭好戲，而上午一般不接待客人，所以庄夢蝶上午是閑著的。

一早起來，她就蹬著單車去了扇店。不巧得很，夥計說他們老闆今天不在。庄夢蝶把自行車停放在店裡，然後就往回走。一個女人迎面走進店裡，只見她跟夥計們很親切地打招呼，夥計們熟練地稱她為「劉小姐」。這個劉小姐於是引起了庄夢蝶一連串的猜疑，她一邊走一對這個劉小姐做了全方位的分析。劉小姐的貌美如花，打扮時髦，讓庄夢蝶深感自卑。連店裡的夥計都跟她這麼熟絡，說明她和朱墨錦的關係很不一般，這讓庄夢蝶更是深深羨慕。不過店裡的夥計，稱她為「劉小姐」，而不是夫人、太太、老闆娘，那就說明他們還不是夫妻。轉眼，她又想，說不定兩人早就談婚論嫁，只差一個儀式，那與夫妻又有什麼分別。再說朱墨錦比自己年長了好幾歲，以他這樣的人才，怎麼會還沒有婚配。庄夢蝶啊庄夢蝶，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再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想得實在太多了。其實事情也很簡單，他，是這個落河城裡一家小扇店的老闆，會作畫，會吹簫，會泡茶。她是他萍水相逢的朋友，可以偶爾見上他一面，聊聊天，看看風景，就是這樣。

庄夢蝶晚上又被叫去為白秋月配戲，可能有什麼重要人物來看戲。庄夢蝶進了戲院總覺得跟平常不一樣，氣氛顯得尤為隆重。戲一旦開場，庄夢蝶就看不到場下的情況的，因為她站在帘子後面，只能看到場上的情況，她看不到觀眾，觀眾也看不到她。平靜地唱完了半場，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庄夢蝶的心稍微放鬆了點。正好現在是別人在唱，白秋月要等一會再上場，庄夢蝶就去後面倒點水喝。在開水間接水的時候，突然看到過道那邊有人想她招手，庄夢蝶看到那人，立刻飛奔過去，沒注意到熱水從杯子里晃出來灑到手上了。

「你怎麼來了？」庄夢蝶問朱墨錦。

「聽夥計說你今天去店裡找我了，我只想到在這裡可能遇到你，就過來了。沒想到真的聽到你的聲音，就到後台來找你了。」

「你聽出是我了，那我唱得好不？」庄夢蝶高興地問。

「哦，我沒注意聽，光看前台那個美人演戲了。」朱墨錦一臉歉意地說。

庄夢蝶黯然不語。

「逗你的啦，你唱得——還不錯！」朱墨錦笑著說。

「只是還——不——錯？」庄夢蝶還是很失望。

「不能太誇你了，免得誇誇你你就飄飄然了，將來不思進取了，那我豈不是扼殺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傑出而偉大的悅戲演員，成了千古罪人，我可擔當不起。」

庄夢蝶見他變著法子把自己誇到天上了，噗嗤笑了。

朱墨錦知道庄夢蝶馬上要接著唱戲，在她耳邊耳語了一番。庄夢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逗逗這幫大老爺們。」朱墨錦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記住，等下就按我說的做。還有，唱完戲在路口那邊等我，我過去找你。」

朱墨錦說完就走，不給庄夢蝶一點思考的時間。

台上的戲漸漸唱到gaochao，白秋月連續幾個翻身，惹得台下一片好聲。何有銘朝朱墨錦看一眼，朱墨錦也點頭稱讚。

突然，場內一片漆黑。台下一片嘩然，沒有人知道發生什麼事。「怎麼回事？」「停電了嗎？」……眾人猜測紛芸。

庄夢蝶不需要看，她知道白秋月已經把那幾個翻身舞玩了，按照朱墨錦說的，在黑暗混亂中，她把剛才的戲接著唱起來，她知道只要她在唱，白秋月就不會停止演。

不一會，燈又亮了，儘管沒有完全安靜下來，但是因為白秋月穩住了陣腳，她的表演猶如行雲流水，沒有收到絲毫影響，她就像一塊磁石，騷動的人群漸漸被她吸住，穩定下來。這件事，為白秋月帶來了極大的聲譽，以至於後期很多書籍、雜誌介紹這位年少成名的悅戲演員的時候，都會提到這件事，對她的評價也是一致的褒獎，說她是一位「用生命演戲」的傑出演員。

戲唱完了，台下叫好聲和掌聲久久不息，白秋月再次感受到了讚譽的無上榮耀，同時又心存愧疚，她覺得這樣的榮耀本應是屬於庄夢蝶的，而不是她的。

她沒有在台上逗留太久，退到台下，在沒有人看到的帘子後面，緊緊抱著庄夢蝶。

「謝謝，謝謝你。」她說

庄夢蝶也很高興，不光是因為白秋月獲得了榮譽，也因為她和朱墨錦一起玩了一場有趣的遊戲。一想到她很快又要見到朱墨錦了，她的心怦怦直跳。

庄夢蝶急著去見朱墨錦，就很快與白秋月告別，來到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