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煙章塵起禍亂兩軍
項羽想不到的是,就在漢軍端了他的下邳老窩的時候,他手下的楚軍在做著和漢軍一樣的事,他們去端了沛縣,劉邦的老巢,
韓信緊趕慢趕到了沛縣城下,只見城樓之上黑煙繚繞,四處遍插楚旗,城中廝殺聲,馬鳴聲,金鐵交擊聲不絕於耳,
而原本橫亘南北的沛縣城牆,此時也早已是千瘡百孔,就在韓信面前不遠處,城牆的中間硬是被人給捅了個大窟窿,從窟窿向裡面看去,就能看見楚軍正在城中屠殺著手無寸鐵的百姓與倉皇逃命的漢軍士兵,
「大王何在,」韓信上前拉住了一個身著漢軍軍服的士兵,凝眉問道,
哪想士兵卻是連看都不敢看韓信一眼,當即就兩腿一彎跪了下來,邊給韓信磕頭邊說道:「軍爺饒命,小人只不過是受了劉邦蠱惑才參軍的,小人知錯了,還請軍爺放小人一條生路,小人日後再不敢跟霸王作對,」
聽得士兵左一個軍爺,右一個小人,韓信也不知道是該好笑還是感覺悲哀,他鬆開了自己的手掌,繼續牽著馬向城中走去,
城中的楚軍見一個青年男子身披堅甲,牽著一匹戰馬從城牆殘垣處走了進來,都感到有些好奇,若來人是普通人,那麼見著城中這般光景哪裡還敢進城,而韓信不僅是進了,還是如此大搖大擺,毫不掩飾,
當即就有楚軍士兵走上前來攔住韓信問道:「你是何人,如今沛縣歸我軍管轄,若是無事還是早些離去,以免惹火燒身,」
韓信見對方此時還對自己好言相勸,不禁有些好笑道:「這位小哥,煩勞打聽一句,你們楚軍可曾抓住劉邦了,」
「關你何事,哪來的滾哪去,」士兵見韓信不僅不走,還有要跟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當即也起了怒火,直接就指著韓信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
韓信卻也不惱,彭城周邊大小村莊百餘座,若是能夠從楚軍口中打聽到劉邦的大概方位,他也能節省不少的時間,所以縱然楚兵對他大呼小叫,他依然是舉止恭謙,笑眯眯地說道:「小哥莫要著惱,我只不過是打聽一下劉邦是否被楚軍抓住了,又沒有其他想法,小哥何必惡語相向,」
楚兵斜著瞅了瞅韓信,忽然轉身對身後的楚軍將領招手道:「將軍,請您過來一下,」
將領原本正站在一處房檐上四處張望,聽見呼喚后朝著韓信方向略一掃視,差點沒摔下來,當即將領便一溜小跑躥到韓信面前笑道:「韓將軍,別來無恙呀,」
「你認錯了吧,我不姓韓,」韓信撓了撓頭,驚訝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楚軍將領,只見此人滿頭鬚髮皆白,面容蒼老,但手上虯筋暴起,明顯是精熟武藝之人,再觀其鎧甲,卻只是楚軍之中的尋常盔甲而已,當即韓信心裡便不自禁地小瞧了這位老將,
但那老將見韓信不記得自己,也不生氣,只是乾笑兩聲說道:「末將官職卑微,將軍自然是記不得的,不過將軍大恩末將可是牢記在心,永世不敢忘懷,」
「你肯定是搞錯了,」韓信皺著眉頭聽完了那老將的話,隨即就打算離開,他知道若是再繼續跟這些人鬼扯的話,那自己的身份就保不齊要暴露了,
但那老將見韓信要走,哪裡能同意,當即就側身擋在韓信面前說道:「韓將軍,末將又不找您要什麼好處,您又何必老躲著末將,只是當日淮水一別,匆匆數年,末將能再見將軍,甚感榮幸而已,不知將軍是否肯賞臉於末將共進晚宴,」
「淮水邊,你到底是誰,」韓信暗暗向後退了兩步,手也順勢按在了劍柄之上,身體微側,以方便不時可以快速拔劍,他也明白既然對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身份,那麼沒動手可能是暫時有什麼顧忌,若是任由對方拖延下去,自己想走也走不了了,
「末將姚昂,曾任章邯上將軍麾下前軍都尉,」老將見韓信對自己有所戒備,當即也覺得有些奇怪,對於韓信的事情他是知道得少之又少,畢竟他這種下級軍官只需要按照上級的指示辦事就行了,
韓信聽見這個名字后,這才放下心來,對於姚昂他可是記憶尤深,當初淮水一戰,項羽擊敗章邯以後,那幾個被俘虜的將領之中就是此人最主張投降,
而如今看姚昂的反應,韓信也知道他多半是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當下他也將計就計,收回按劍的手沖姚昂抱拳道:「姚將軍,久違了,」
「什麼將軍,末將現在就是個百主,」姚昂一提起自己的官職,就顯得有些興緻缺缺的樣子,似乎在楚軍之中很是不如意,
「百主,怎麼回事,」韓信見著姚昂這個模樣,也知道此事恐怕與自己有些關聯,說不定正是自己打聽消息的切口,所以他顯得格外關心,
而韓信這表現出來的關心,到了姚昂眼中卻是成了韓信在對自己冷嘲熱諷,可他並不敢跟韓信做臉色,他知道韓信與項羽之間關係匪淺,所以當下也顯得有些失落道:「將軍可知道如今楚軍之中掌權者是何人,」
「是誰,」韓信見姚昂又扯開了話題,卻也不急,他知道套話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當下也是循循善誘起來,
姚昂垂頭嘆了口氣道:「是劉啟,當初我與他同為章邯將軍帳下將領,而且此人當時不過區區軍候,與我猶有天地之隔,但就算是這樣,劉啟也一直對我很是不滿,他總認為我太過於狡猾奸詐,所以常常在章邯將軍身邊說我的壞話,可我哪裡是狡猾呀,我只不過是識時務,知進退,明得失而已,難道我作為一軍副將還要跟那些莽夫一樣整日與人性命相搏嗎,」
「對,你做的沒錯,」韓信嘴上敷衍著姚昂,心裡卻有了自己的打算,關於劉啟他很是有印象,曾經林冉還打算過將劉啟介紹到劉邦帳下統軍,而且在他的記憶中,劉啟此人性情剛直,忠貞不二,乃是臣子的楷模,
而這種人與姚昂這等姦猾的老狐狸不對付實屬正常,要是讓韓信選擇的話,他也願意多親近劉啟這種人,而不是姚昂這類只知道溜須拍馬,見機行事的傢伙,
可是韓信卻也清楚,現在可不是讓他做選擇的時候,他要做的是從姚昂的嘴裡套出對自己有用的情報來,所以他也只是敷衍了幾句姚昂后,就連忙問道:「那既然是劉啟統軍,你可知道他現在去哪裡了,」
「彭城,要不說這劉啟可惡呢,他帶著大軍去討伐劉邦掙大功勞去了,卻讓我等兄弟在此鎮守沛縣,要知道下邳方向可是還有著數萬漢軍呢,我等兄弟如何能夠守得住,」姚昂對於韓信的問話也只是匆匆應付了一句,緊接著又開始了不停歇的抱怨,他只當自己今天終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自己能夠將冤情跟韓信訴說,再由韓信轉達給項羽,自己的出頭之日就不遠了,
可任由姚昂再狡猾他也猜不到,韓信此次可不是來給他伸冤的,而是要將他推入一個更深更黑暗的無底深淵,
兩人互相在心底盤算著,各自有著各自的注意,韓信偷瞧了一眼姚昂,卻見姚昂也正在偷偷地瞅著自己,韓信只當是姚昂其實只是跟自己在拖延時間,驚詫之下韓信偷偷瞄了瞄四周,卻見四周並沒有楚軍圍攏的情況,
可是再這樣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韓信當即清了清嗓子,說道:「姚將軍,楚軍去彭城所為何事,」
「自然是奪回彭城,」姚昂低著頭,雖然還是在回答韓信的問題,可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甚至於回答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讓人很是不舒服,
所以韓信當下便翻身上馬,佯裝憤怒地看著姚昂說道:「那就此別過吧,我這就去尋劉啟了,」說罷也不再理會愕然的姚昂,拍馬就出了沛縣縣城,直向彭城方向奔去,
韓信走後,姚昂還是站在當地,冥思苦想了半晌,他突然以拳擊額嘆道:「我怎麼這樣糊塗啊,韓信既然是去找劉啟的,說明二人之間關係不淺,我怎麼傻乎乎地將自己跟劉啟的恩怨全說給他聽了,這以後萬一讓劉啟知道了,還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我呢,糊塗啊我,」
姚昂一邊悲憫自己的遭遇,心思卻也活絡開了,在他看來,既然自己在楚軍之中遲早得被劉啟給弄死,那不如自己爭取主動,脫離開劉啟的束縛,
而此時早已離開沛縣的韓信卻是不知道,就因為他與姚昂的這一次會話,竟是讓整個彭城戰場落入了漢軍的主動之中,
這一場戰役打到現在,下邳被漢軍攻佔,楚軍連最後的巢穴也再失去了,那十幾萬楚軍就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奔行在彭城周邊的平原上,
而彭城,原本作為項羽的都城,此時也被周勃封堵住了各處要道,而成為一座孤城,劉啟帶領十數萬楚軍回擊彭城卻始終無法逾越過周勃的防區,
劉邦原本留在了沛縣,也因為楚軍的進攻攻破了縣城而倉皇出逃,此時已經逃到了彭城以北的瑕丘一帶,
趙佗帶領一萬蠻騎卻是一路追趕在劉啟大軍的身後,片刻也不敢放鬆,
這一場戰役在各種巧合之下變得越發的混亂,兩軍的主帥也離開了大軍的隊列,失去了軍隊的指揮權,兩軍交戰的勢態就將因此而變得更加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