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孩兒
楚凡站在教學樓旁的梧桐樹下的石欄上，腳尖踢著石子，這會已經放學了，學生爭先恐後的從教室蹦出來。楚凡個子挺高的，往石欄上一站，看著旁邊魚貫而出的學生，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教學樓分兩棟，1-3年級是前一排的教學樓，4-6年紀在後面，每個教學樓有三層，按年級排。這會各個教室都已經下課了，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三班絲毫沒有下課的跡象，老師依舊在講台上唾沫橫飛。
楚凡抬頭就看到鄧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躲著老師一邊呲牙咧嘴的沖他對暗號：安眠藥今天在罰沒交作業的，你等等我。
安眠藥是鄧禹班主任安明耀的外號，學生對給老師取外號的事情一直樂此不疲。楚凡沒有說話，做了個收到的手勢后順著石欄蹲下來，地面上有螞蟻排成一長串，他聽奶奶說過這是螞蟻在搬家，要下雨了。
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楚凡也看了幾回螞蟻搬家之後三班終於下課了。
鄧禹一邊把書包往身上掛一邊往楚凡這邊趕，書包帶子有些長，他一邊提著一邊跑渾身的肥肉都跟著抖了起來，「今天閻王找你幹嘛？」鄧禹想起早上的時候楚凡被閻王截住，他估摸著是訓話呢，閻王找楚凡向來沒好事。
楚凡蹲久了腿有點麻，他一邊走一邊提著花壇邊的小石子，聽到鄧禹的話他聳了聳肩「還不都一樣，叫我叫家長唄。」
鄧禹跟在楚凡後邊，他一點不意外，這樣的事兒隔三差五就會發生，別說楚凡，他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他挺怕閻王的，想到閻王那張黝黑的臉往下扒拉著的樣子他渾身就不舒坦。
兩人走到自行車棚取了車，順著路到學校旁邊的小廣場，這會還有一些學生在玩彈珠拍畫片，鄧禹看著手癢，「玩會唄？我今天贏了好多畫片呢。」鄧禹得意的拍了拍兜里，他個子胖，穿著加大號都能塞得滿滿當當，這會厚厚的一疊畫片硬是被塞進褲兜里，鼓起一大塊。
「不了，我媽讓我下午早點回，說有事兒。」楚凡把書包掛在車把上，腳下一蹬立刻竄出去老遠。鄧禹喘了幾口氣才跟上，對他使了使眼色。楚凡順著鄧禹的方向看過去，廣場旁邊是新建的住宅，一棟樓下面一個男生正拉著一個女生，女生他認識，就坐在他前面，叫付煙，男生是一小的小霸王，叫鄭瑋。
楚凡瞥了一眼，正巧付煙也看到他，「楚凡.....」付煙喊了一聲，掙脫鄭瑋的手往他這跑過來。
「楚凡，你送我回家下唄。」付煙背對著鄭瑋，聲音特大的說了一句之後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幫幫忙。」楚凡看了看付煙後面，看到鄭瑋正瞪著眼睛盯著他說「你敢送他回家試試。」
楚凡沒吭聲，對著付煙點了點頭，付煙如獲大赦的上了後座，楚凡腳上猛的一使勁立刻竄出去好幾米，耳邊呼呼的風聲，鄭瑋在後面罵著什麼他也聽不清楚，隱約有一句『你等著』什麼的。繞過住宅區又一個彎確定鄭瑋看不到了，付煙才下了車，沖楚凡說了聲謝謝轉眼進了巷子。
鄧禹看著付煙離開的方向「鄭瑋好像喜歡付煙，你們這梁子看樣子是結下了，你沒看剛才鄭瑋那臉多臭。」
「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唄。」楚凡使勁的踩了幾下加快了速度。
老縣城的房子都挺舊，每家每戶都是單獨的矮矮院落，一戶挨著一戶，翻個牆就能到隔壁家，楚凡家就在巷子口進去不遠。
楚凡騎著老閃電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前的青石階上坐著一個小孩，隔得遠看得不太清楚，楚凡愣了愣，這小孩誰啊，他好像不認識。
腳上猛的蹬了幾下就到了院門前，才看清楚小孩大約5、6歲，身上穿著天藍色的短袖，短袖顏色有些發白顯然是洗了很多次了，小孩看上去很瘦，臉色也不好，蒼白裡帶著蠟黃很沒血色，小小的臉上唯獨一雙眼睛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轉，像有吸引力似的，楚凡看著就失神了。
褚涼抬頭望著突然就出現在眼前的少年，個頭高高的但是挺瘦，穿著白藍色相間的短袖校服露出被夏日陽光曬得黝黑的皮膚，看起來莫名的覺得很舒服，只是他一直這麼盯著自己，他有些怕，用手撐住石階又往後挪了幾步。
楚凡一見小孩這模樣，來了興趣，他長得很可怕嗎？小孩幹嘛這麼怕他，楚凡玩心大起，正準備扮鬼臉逗逗小孩，被出門的阮文麗攔住了。
「楚凡你幹什麼，別嚇弟弟。」阮文麗穿著圍裙，她正洗著菜呢，轉眼就沒看見新兒子，可把她嚇著了，趕出來就看到楚凡一臉壞笑準備嚇小孩，想也沒想就吼了一聲。這一聲沒把楚凡嚇著倒把褚涼嚇得不輕，好容易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還帶起撲騰一聲響，一雙漆黑大眼睛頓時淚水滾滾，小身板微微發抖。
阮文麗一見也顧不得吼楚凡，忙不迭抱起小孩「沒事沒事，我說哥哥呢，寶貝兒不哭。」阮文麗說完抱著褚涼進了屋，剩楚凡一個人在門外半天沒反應過來。
弟弟？什麼弟弟，他什麼時候有個弟弟了？天上掉下來的？電視那戲里都唱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沒見過掉下個弟弟啊。楚凡望著院門，直到鄧禹叫他才反應過來。
「你什麼時候有了個弟弟？」鄧禹用手拐了拐楚凡，有些好奇的往院子里瞅了瞅，可惜沒看到什麼，他失望的搖了搖頭。
「誰知道呢。」楚凡也不明白，怎麼這一個下午就多了個弟弟了，還是個膽子小得跟綠豆芝麻似的弟弟。楚凡對這片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這周圍哪家養了阿貓阿狗，哪家的娃兒幾年級，他都清楚，唯獨剛才的小孩他確定確實沒見過。
「那明早來叫你，我先走了。」鄧禹騎著單車走了。
楚凡推著老閃電一進院子就聞到一陣香味，他吸了吸鼻子，是紅燒肉的味道，老媽好久沒做了，可把他饞壞了，前幾天他纏著老媽想吃老媽也沒恩准，今天是什麼大日子，老媽居然開葷了。
「老媽，今天什麼好日子啊，咱們家開葷了。」
「什麼好日子，你去陪陪弟弟，剛才嚇壞他了。」老媽洗完菜，頭也不回的說了句又開始切辣椒。
弟弟？什麼弟弟。膽子這麼小，聲音大點就哭，要吼一下，磕一下還得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能下河抓魚了呢，楚凡有些不開心的嘟囔。
「瞎說什麼呢，你以為誰都跟你像個關不住的猴似的啊，敢吼弟弟看我怎麼對付你。」老媽推開廚房的窗戶露出半個頭一通吼，楚凡沒再吭聲，不情不願的往屋裡走。
楚凡進屋看到小孩時，小孩正安靜的坐在小圓凳上，瘦瘦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不過已經不哭了，聽到推門聲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像小白兔，楚凡突然覺得他有些過分了，小孩怕生是難免的，鄧禹家妹妹小時候膽子還小呢，他眼睛一瞪就稀里嘩啦哭個不停。
「你叫什麼名字？」楚凡走到小孩身邊，彎著腰盡量把聲音放溫柔一些，可是半響小孩也沒有回答，楚凡又耐著性子「那你多大了？你爸爸媽媽呢？」小孩還是一言不發，「不會是啞巴吧？看著不像啊，算了，當我沒問好了。」楚凡耐心瞬間消失了，把電扇擰到三檔，往榻榻米上一躺，不說拉倒，他還沒功夫問呢。
「褚涼。」小孩的聲音還有輕微的鼻音，聲音很輕，但是脆生生的聽起來很好聽。
電扇就在旁邊，風聲蓋住了小孩的聲音，楚凡聽不太清楚，又問了一邊，「什麼？」他的聲音有點大，小孩眼眶登時又紅了，瘦弱的小身板窩著椅子里，手指不停的上下絞著「褚涼。」
「粗糧？這什麼名兒。」楚凡笑了，還有叫粗糧的，那黃豆，玉米跟小傢伙是不是親戚。
「褚涼。」小孩癟了癟嘴，又重複了一次。
「楚涼？那跟我一個姓啊。」這下楚凡才聽清楚，楚涼，楚凡，真巧。
小孩埋著頭，腳尖在地上打圈圈，他記得阿姨在填寫一個單子的時候寫的名字是一個很複雜的字，雖然也讀作chu，跟他的褚不一樣，看樣子這個哥哥是理解錯了，褚涼猶豫了一會才踱著步子走到楚凡身邊，拿著楚凡的手放在手裡寫字「褚涼。」
楚凡懵了，他四年級，平常還真沒怎麼記字兒，寫作文經常被圈出不少別字，這個褚字有些陌生，但是這會要說不認識多沒面兒，打了個哈哈后撈過電扇旁邊的新華字典查了一通，總算知道小孩的名字了，褚涼，粗糧，名字倒是挺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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