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三夜
我於是重重地哈了一口氣,陰邪懼怕陽氣,這樣哈氣是最簡單的驅邪法子。接著我就緩緩起身退出了墳地。因為我知道很快施虎就會往回折返,到時候我就會趕不及他先一步回到家裡了。
我退出墳地之後,一直回到了家裡,但是家裡的門是半開著的。起先我以為是瞎子回來了,可是馬上就覺得不是,因為我了解瞎子,他不會半夜時候這樣開著門,即便回來要留門也是虛掩起來的。
所以我站在門口的時候就沒有再繼續往裡面進去了,而是站在門口看著門內,想看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來。沒有不同,與我平日里住的房子沒有半點分別,如果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有一種陰森勁兒。
一股子莫名的陰森勁兒。
眼看著施虎可能要回來了,我也沒做他想跨了進去。進去之後我有種異樣的恍惚感,像是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我也沒有多留意,很快就回到了房間里躺下。我才躺下不一會兒,施虎就回來了。團鳥邊技。
施虎回來還是和上一次一樣到了我的房間里來,似乎是專門來看我睡著了沒有。我依舊是保持著身子朝外側著的姿勢,便於我微微張開眼睛看他在做什麼。
施虎還是徑直到了我的床邊,然後站定,我知道他一直看著我,之後是一片寂靜,再沒有出過半點聲音。但是這種安靜卻持續了太長的時間,長到我都有些忍不住。但我知道他在,只是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這種時候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我更加不敢動分毫,只是要一直保持這樣的假睡姿勢的確很累,眼看著半個鐘頭已經過去,床邊上依舊半點動靜沒有,我開始懷疑施虎是否真的站在床邊,我於是試著微微睜開眼睛來看。
當我微微睜開眼睛之後,發現床前根本什麼人都沒有,我以為施虎會站在這裡,但是沒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重新聽見似乎是院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不一會兒我聽見有人推開了我的房門。我微微睜著眼睛在看,似乎是施虎。
這個時候我心上忽然一個「咯噔」,如果施虎現在才回來的話,那麼剛剛站在我床邊的那個人又是誰,而他又為什麼忽然就不見了,我甚至都沒有聽見有半點離開的聲音。
看著施虎這樣走了過來,我於是將眼睛徹底閉上,重新裝作睡著的樣子。
施虎則直接走到了我的床邊,他依舊在一樣的地方站定。接著我就聽見他說了一句話:「他來了!」
這句話我聽得真真切切的,我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但我知道他不是在和我說。他說完之後就再沒有半點動靜,接著頓了幾秒鐘,他就從我的房間離開了。
我在腦海里尋思著這沒頭沒腦的四個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這些並不是我現在要去想的事,因為還有一件事壓在我的心頭上,那就是一直到現在,瞎子都還沒有回來。
而且瞎子一夜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也不見瞎子的半點蹤跡,就像是失蹤了一樣。至於施虎,到了白天就又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我試著問了他昨晚上的事,他卻什麼都不記得,這是真的不記得,一個人即便能撒謊,但是眼睛卻不會,我能看見施虎眼底的疑惑,沒有掩飾。
我之後去了公社去找瞎子,張全根在公社裡睡覺,依舊是個流浪漢的樣子,至於瞎子的蹤跡就沒有了,他不在公社。
我這就覺得奇怪了,他不在公社,也沒有回去,那麼他去了哪裡?
在公社裡沒有找到瞎子,但是我卻找到了瞎子家丟失的那個罐子,現在這個罐子就放在張全根的身邊,就像是他抱回來的一樣。
我實在想不出這個罐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一隻貓被燒成灰的灰燼而已,為什麼會鬧出這麼多事來,我實在是不解。
所以我沒敢輕易去動那個罐子,張全根似乎是在沉睡,我沒有驚擾到他。我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些白天看似尋常不過的人,但是已到了晚上就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是為什麼?
我沿著整個鎮子找了一遍,沒有看見瞎子的半點蹤跡,而且瞎子也沒有回來,他似乎就這樣失蹤了。
於是一整天我都不敢亂走,就在家裡等著瞎子回來,施虎則還不明所以,他問我瞎子去哪裡了,我只能和他說瞎子有事出去了,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我們自個兒照管著自個兒和家就可以了。
施虎倒也就沒說什麼,因為這也符合瞎子的性子。
又到了晚上的時候,瞎子依舊沒有回來,我看著天色逐漸黑下去,施虎就開始有些不對勁了起來,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怪,我知道他又開始變成那個樣子,不知道是為什麼。
於是我早早地就到房間路去睡下了,說是睡不過是個幌子,讓施虎放鬆警惕而已。晚些的時候,施虎就出去了,但是這回我卻沒有跟出去,因為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于是之后我翻身起來,施虎每次都朝著床說話,他既然不是和我說,那麼就是和兩一個人在說,也就是說,這個房間里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或者不是一個人。
我於是檢查了一遍床上,沒有異常的情形,我於是又將整個房間都找了一遍,包括床底下,也沒有可疑的東西,別說一個人了,就連一點我不熟悉的東西都沒有。
我有些懊惱,雖說這些東西沒有實體,但總有有些痕迹可循,這是瞎子告訴我的。之後我就躺在床上思索著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但無論我如何抓破腦袋就是沒有半點思緒,直到我再次聽見院門被打開。
我側耳細聽著,院門只是被打開了,卻沒有關上,而且聲音很大。施虎才出去一小會兒,不可能是他回來,不是施虎難道是瞎子,可我覺得不是。
而且很快我就聽見腳步聲往我的房間這裡來,我於是將身子躺在床上躺定,一直盯著門看,我看見門被緩緩打開,然後一個人出現在外面,我只能看見一個身形,從身形上看不像是施虎也不像瞎子,但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一時拿不準,就沒吭聲,還是躺在床上。
接著我看見也是一直朝床邊走過來,我還是裝作睡著,但是眼睛卻睜開了一條縫一直留意著他,知道他到了床邊,我大致看見了他的模樣,才嚇了我一跳,接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直喊著我的名字,於是我裝作睡醒的樣子睜開眼睛。
父親和我說:「我是來接你回去的,快跟我走。」
我於是坐起來,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地說:「父親?你不是發大水那天被淹死了嗎?」
父親卻和我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來,跟我回去。」
我腦袋裡面快速地思索著,而且一個念頭一直在打轉,父親倒底是一個人還是陰魂不散。但是想著的同時我已經在穿鞋了,而且很快就跟著父親到了院子里,父親則輕車熟路地帶著我出了院子。
和他出來之後,我看見他一直在帶著我往我們村子里走,這時候我才出生問他說:「我們村子不是已經被水淹了嗎,我們現在還要去哪裡?」
父親卻朝我連連擺手,說話的那聲音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麼一樣,試圖將聲音壓到做小,那架勢像是生怕說了一個字就會有什麼大災禍一樣,我只聽見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三個字說:「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