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要錢來了

松江府府衙外，一名老者昂首而立，那淡雅姿態，卓爾不凡。www.Pinwenba.com

只是身上的一身行裝，寒酸無比。

斑白整齊的髮髻上，插著一根木製的發簪；淡薄衣衫上的顏色，早已洗得褪色發白；腳底的布鞋，破舊無比。

一眼的印象，便是落魄酸儒。

站崗的士兵雖然如實遞交了名刺，卻認為來人身份普通，沒再搭理宋應星。

對此，宋應星並沒有任何不滿。

他做官期間，由於為官清廉，沒有給自己攢下錢財。辭官后，由於家境不富裕，只能靠賣字畫養家糊口，所以日子很清貧。宋應星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齡，不再爭強好勝，也已經習慣鄙夷和漠視的目光，顯得很坦然。

靜靜站在門口，等著府內的消息。

「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從府內傳來。

宋應星抬頭看去，只見幾個人走來。為首一名青年，年紀輕輕，卻氣度不凡。他相貌堂堂，丰神俊朗，便是宋應星也忍不住心中稱讚。

這人，自是出來迎接的楊梟。

見到宋應星的一身行頭，楊梟也是微微驚訝。

堂堂宋應星，竟混到了這般境地。

楊梟心中微微驚訝，臉上卻掛上柔和的笑容，來到門口，拱手道：「見過宋先生！」

宋應星行禮道：「草民宋應星，拜見知府大人。」

楊梟道：「不必多禮！」

說著話，楊梟便來到宋應星的身旁。

楊梟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宋應星身上，道：「雖然過了年關，可天氣依舊寒冷。先生身子單薄，穿得也少，小心著涼。」

舉止得體，神態自然，言語柔和，讓人無可挑剔。

楊梟的舉動，讓宋應星愣在原地。

這待遇，他從未享受過。

眼前的這位年輕知府，做事非常到位。

楊梟脫下了大氅，一股冷風從脖子灌入，瞬間，楊梟冷不禁的打了個寒顫。他不再在府外逗留，伸手拉住宋應星的手，道：「外面天氣寒冷，宋先生隨我來！」

入手冰涼，楊梟忍不住一陣輕嘆。

這麼冷的天氣，只穿了一件稍微厚一點的單衣，實在是苦了這位老先生。

此時此刻，宋應星心中卻是頗為激動。他明白這是楊梟禮賢下士的態度，可楊梟真真切切這麼做了，還如此自然，那真誠的神態讓他一陣心折。

這位知府大人雖然年輕，卻胸有天地，自有方圓。進入大廳，賓主落座，楊梟吩咐道：「單獨給宋先生準備一個火爐，讓宋先生取暖。」

宋應星說道：「多謝知府大人！」

不多時，便有士兵抬著一座火爐擺在宋應星的面前。

宋應星伸出雙手烤火，感受到騰騰熱氣，僵硬的身子，漸漸恢復了暖意。

這時，楊梟道：「宋先生遠道而來，有什麼要事？」

宋應星聞言，表情不自然，眼神都有些飄忽。

這一舉動，和他之前的那份洒脫氣度完全不相符，彷彿換了一個人一樣。

楊梟見此情形，心知眼前的老先生恐怕是有求而來。

對此，楊梟心中反而有著歡喜。不怕宋應星有要求，就怕宋應星無欲無求。只要宋應星有求於人，欠了楊梟的人情，楊梟就有了留下宋應星的機會。

楊梟又道：「宋先生有事直說，只要我能辦到的，必定儘力而為。」

宋應星神色感激，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楊梟道：「說吧！」

宋應星說道：「老夫這一次來，是向楊大人借錢來的。」

「哦，借錢做什麼？」楊梟眼眸一眯，心念一轉，笑吟吟的說道：「莫非宋先生是日子過不下去，打算借錢改善一下生活。」

突然的語氣改變，讓宋應星變得難以適從。

布滿風霜的面頰隨之變得漲紅！

宋應星在官場為官多年，但骨子裡，仍是一個純粹的讀書人，做不到官場上的圓滑。

聽到楊梟的話，宋應星心中非常的升起。

他深吸口氣，壓制住心中的情緒，朗聲道：「草民過得清貧，卻樂得其中，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人生於世，在這世上走了一遭，最終一句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算過得再富有，又如何？在草民看來，也不過爾爾。老夫日子清貧，心裡卻踏實，也自得其樂。」

一番話，理直氣壯。

說完之後，宋應星已經是神色嚴肅。

宋應星眼神清明，昂著頭，眼神銳利，擲地有聲的道：「既然知府大人是這樣看待老夫的，老夫還是離開吧。」

「告辭！」

宋應星脫下披在身上的大氅，一拱手，轉身就往外走。

楊梟起身道：「宋先生且慢！」

宋應星轉過身，冷然道：「知府大人還有什麼話說？」

楊梟知道剛才的激將有些過了，不過，楊梟卻非常平靜，並不惱怒，不急不緩的道：「宋先生見諒，在我擔任知府後，許多人打著各種幌子來求財、求官，讓人煩不勝煩。故此，聽到宋先生的話，我便想試一試宋先生。沒想到我的無心之舉，惹得先生心頭不快。」

一拱手，楊梟道歉道：「這是楊梟的錯，請先生見諒。」

宋應星聞言，臉上的冷意才退去。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楊梟順勢又道：「先生且回到座位上，我們再慢慢細談。」

宋應星也不再拿捏，借坡下驢，回到坐席上。

楊梟臉上有了一絲笑意，繼續道：「宋先生求取錢財，是為了什麼事情？可是家中親人需要錢財？」

宋應星說道：「不是家人！」

楊梟問道：「那是何事？」

宋應星沉聲道：「老夫在江西擔任教諭期間，曾著成《天工開物》一書。這本書在農學上有詳細的闡述，能幫助百姓。同時，在格物致知方面，也有很大的突破。這一本書，凝聚了老夫大半輩子的心血。」

頓了頓，宋應星說道：「書著成之際，老夫想要推廣下去。然而，上官不賞識，以至於沒有推行開來。這一次來拜見知府大人，便是想借取錢財，印刷書籍進行推廣。」

說完后，宋應星的眼中滿是期待。

能不能成，全在楊梟的一念之間，他的心血能否利國利民，也在楊梟的一念之間。

楊梟道：「我不能給錢！」

「啊！」

宋應星身子一僵，驚呼一聲，臉上滿是失落。

失敗了！

這一次，還是失敗了！

那無盡的失落感竄上心頭，使得宋應星心中生出一股寂寥落寞的感覺。

楊梟見此，又道：「我給錢讓宋先生印刷推廣，效果不大。一人之力，終究太小。與其如此，不如先生把書交給我。由我統一進行印刷，然後一縣、一鎮、一村的推廣下去。如此，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刷的一下，宋應星愣住了。

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一抹喜色，瞬間在臉上綻放了開來。這短暫的時間，他就像是在騰雲駕霧，一瞬便下了地獄，一瞬又飛上天。

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宋應星掐了掐自己，感覺到實實在在的痛，眼中流露出狂喜之色，喃喃道：「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是真的。」

楊梟微笑道：「宋先生，這是真的，我幫你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