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願為驅策

黃如來身體一僵，臉上的表情一下緊張了起來。他雖然是一個武人，腦袋卻不傻，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和左光斗相比，左光斗是天上的皓月，而他就是螢火之光，完全沒有可比性。楊梟捨棄他就可以獲得左光斗的效力，完全是更加有利的。

這時候，不僅是黃如來緊張的盯著楊梟，連侯峒曾和黃淳耀的目光也落在楊梟身上。

一切，等著楊梟的決定。

左光斗猶如一頭老狐狸，繼續引誘道：「楊縣令，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只要你革除了黃如來，老朽就替你出謀劃策。」

楊梟輕笑道：「這有什麼考慮的，很簡單嘛！」

只是，黃如來卻緊張無比。

左光斗問道：「這麼說，楊縣令已經打算革除黃如來了。」

楊梟說道：「左老錯了，黃如來是我的人，他忠心耿耿的替我效力，我怎麼能放棄他呢？現在不會放棄，將來也不會放棄。」

「公子！」

黃如來聞言，心潮澎湃，眼神更是激動。

士為知己者死！

此時此刻，就算楊梟讓黃如來去死，恐怕黃如來也不會周一下眉頭。

左光斗輕嘆道：「看來，楊縣令得不到老夫的效力了。」

楊梟的表情沒有任何失望，自信的說道：「誰說得不到呢？我之前已經告訴了左老。若是左老不願意自己下山，我讓人帶著左老下山。這一切，由不得左老。」

蠻橫無理的態度，展現無遺。

就是這樣的姿態，讓左光斗束手無策。

左光斗陰沉著臉道：「楊縣令確定要對老朽動粗嗎？老朽被楊縣令強行帶下山後，出一個餿主意，就可以讓楊縣令的軍隊全軍覆沒。」

楊梟沒有回答，吩咐道：「黃叔，動手！」

「是！」

黃如來一步走到左光斗身前，便準備動手。

「慢著！」

左光斗大袖一拂，他略微佝僂的背脊瞬間挺直，臉上隨意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穆的神態。莫名的威勢，自左光斗身上展現出來，他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楊梟不為所動，問道：「左老，有什麼話要說嗎？」

左光斗一抖衣袍，拱手道：「老朽願為驅策。」

一句話，眾人都驚呆了。

這是什麼意思？

欺軟怕硬嗎？

剛才信誓旦旦的說不下山，現在立即改變了主意。

侯峒曾心中搖頭，他不認為左光斗是這樣的人。侯峒曾壓住心中浮躁的氣息，問道：「左師之前拒絕下山，怎的一下改了主意？」

黃淳耀點點頭，也是一臉好奇的神情。

左光斗說道：「老夫之所以選擇下山，是因為楊縣令符合老夫的要求。」

「什麼要求？」楊梟好奇的道。

左光斗說道：「第一，夠無恥；第二，夠奸詐；第三，夠果斷。」

楊梟瞬間愣住，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這樣的話，楊梟都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諷刺。

楊梟回過神道：「願聞其詳！」

左光斗一捋頜下的鬍鬚，笑眯眯的道：「第一，老夫說不下山時，換做是一般人，肯定會做出禮賢下士的姿態表示不放棄，亦或是知難而退。但是楊縣令卻不同，完全是一副寧願我負天下人的姿態，直接要把老朽擄走，楊縣令的手段無所顧忌，實在是太無恥太不要臉了。」

楊梟表情更是尷尬，這是什麼狗屁選擇啊！

那不是無恥，那是聰明。

左光斗神色平靜，繼續說道：「第二，礙於楊縣令的強勢，老朽答應下山，然後借著去房間收拾行囊的機會，想藉機離開。然而，楊縣令根本沒相信老朽，直接派人暗中監視，等老朽打算離開的時候，直接把老朽抓了回來。由此可見，楊縣令很奸詐，城府很深。」

「第三，老朽以革除黃如來為條件，想試一試楊縣令的抉擇。沒想到，楊縣令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黃如來，這樣果斷的性格，符合老朽的標準。若是一點點誘惑，楊縣令就把自己人給賣了，那以後肯定還會出賣更多的人。」

左光斗神態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意，一舉一動透著名士風範。

楊梟臉上滿是笑容，問道：「如果我放棄了黃如來，左師打算怎麼辦？」

左光斗昂著頭道：「寧死，老朽也不會下山。」

剛烈脾氣，展露無遺。

楊梟微笑道：「如此說來，我真的是歪打正著了。」

左光鬥嘴角微微上揚，一副不相信的神態。

侯峒曾心中歡喜，繼續道：「左師既然願意下山，現在就可以收拾一下行囊，和我們一起下山。」

黃淳耀也興奮的道：「如果大家知道左師出山，必定大受鼓舞。」

楊梟搖頭道：「左老下山後，不會透露身份。」

「啊！」

黃淳耀驚呼一聲，道：「十二，這是為什麼？」

左光斗目光落在楊梟身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點頭示意楊梟解釋。

楊梟沉聲道：「左老名滿天下，若是公布了左師的身份，誠然會帶來一些好處，但嘉定縣卻承受不起帶來的影響。」

「因為有左師在，嘉定縣會成為韃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到時候，韃子很可能集中所有的力量殺來。」

「隱瞞左師的消息，才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楊梟正色道：「正如之前和亞崢交鋒一樣，我一直沒有動用身邊裝備了燧發槍的親衛，只要能取勝，決不能動用底牌，這才能保證最危險時刻到來的時候，我們有扭轉局勢的機會。能而示之不能，才能讓韃子掉以輕心。」

黃淳耀豎起大拇指，眼中滿是讚賞。

左光斗也是一臉讚賞的神色，這個年輕的小縣令的確不簡單，其發展的潛力遠遠超過了他之前教導的弟子史可法。左光斗拿著收拾好的行囊，跟著楊梟等人離開。

站在門外，左光斗望著『日月庵』三個字，緬懷道：「此次出山，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庵中，希望老朽還有再回到庵中的機會。」

楊梟寬慰道：「左老放心，必定還有機會。」

「走吧！」

左光斗大袖一拂，留下家丁看守日月庵，隻身一人跟著楊梟下山。

下山的路都是山路，左光斗年紀大，走路速度慢，所以由黃如來背著左光斗往山南的渡口行去。下了山，來到渡口邊，楊梟目光一凝，落在了湖水中的一艘船上。

船頭坐著一名女子，相貌清麗無暇，不染半點塵埃。

這女子，正是楊梟在日月庵門口遇到的。

沒想到，又碰到了。

女子看向楊梟的眼神也驚訝不已，她驚訝的是左光斗跟隨楊梟一起。之前，她親自去拜會左光斗，也想邀請左光斗出山，只是沒能成功。

然而，楊梟卻輕易的把人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