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麼
可自從那一天起,她再沒有見過秦衍,自己的生意卻特別好,一連幾晚,都有人指名要她去送酒。
包房中坐在正中的年輕男人,正是她的金主,蘇葯陪著笑臉去致謝,「先生,喝不喝的完這麼多酒?要不要少點一點?您昨天點的酒還存在我們酒窖里呢?」
男人俊雅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沒關係,今晚照常來二十打,我朋友多,喝不完就繼續存你這!」
「哎呀,那感情好!您慢慢喝,有事您叫我!」她小心站起身,那男人卻關懷備至的說,「不用了,你不用陪著,我們會自便,你不如早點下班?」
能早下班當然求之不得,可這金主的口吻怎麼這麼怪異?
她正連連道謝著出去,卻聽身後有人對金主抱怨道,「康特助,你說秦總每晚叫咱們來喝酒是為什麼?這麼多酒咱們哪輩子才能喝完?」
康喬用眼睛狠狠夾了那不長眼的傢伙,示意他閉嘴,眼見蘇葯出去,才開了口,「怎麼秦總讓辦的事,你有意見?我又沒讓你全喝完,不想升職,你就繼續發牢騷!」抱怨的人立刻偃旗息鼓,不敢再說話。
站在門外的蘇葯頓時愕然驚住,他們口中的秦總難道就是秦衍?他為什麼要幫她?
蘇葯魂不守舍的回到洗手間,心裡就像打翻了佐料瓶,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亂作一團。他為什麼要幫她?每天二十打喜力,那可是她整整一星期的業績。
她恍惚間,竟莫名走到了歐蒙大廈,那裡是他上班的地方,如今的他再不是終日為生計奔波的窮小子,卻成為了歐蒙集團的少東,也許這就是命運弄人,終究還是讓他們成為陌路人。
只聽一聲驚雷,天空竟突然下起了暴雨,蘇葯急忙跑進大廈的停車場避雨。
停車場里,銀色的沃爾沃居然還在,見不到人,能看看他的車也好,她不禁自嘲起來,自己居然睹車都能思人。
蘇葯的心臟驀然一緊,銀色沃爾沃旁倒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灰色西裝,渾身都在微微顫抖,那人會是誰?為什麼倒在地上?
蘇葯慢慢靠近過去,那人背對著她,高大的身軀不停的發抖,他幾次試圖站起來,都是徒勞,熟悉的背影、墨黑的頭髮,那是……
「阿衍……」蘇葯不顧一切的撲上去,跪坐在他面前,扶起他還在顫抖的身體。
一波又一波的劇痛,從膝蓋上傳過來,秦衍痛苦的想要死去,這七年來,每一次的雨夜,他都飽受折磨,她溫柔焦急的輕喚,讓他的意識漸漸清醒起來。
他睜開虛軟的眼眸,竟見到蘇葯,秦衍一把推開她,「你……你怎麼在這?滾!我不想見到你!」尤其是現在,比任何時候都不想見到她。
他推她的力氣極大,她的身體仰到地上,後腦勺磕到地上,登時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蘇葯顧不得自己,拼了命的爬回來將秦衍又抱在懷裡。
卻被秦衍再次推開,「阿衍,求你別動,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你恨我,但請你現在別激動,你的身體受不了,你是怎麼了?哪疼?等你不疼了,再趕我走好不好?」
她溫暖的懷抱,近乎乞求的聲音,終於讓秦衍漸漸安靜下來,他是真的太疼了,再沒力氣去驅趕她,而她的懷抱又是那麼令人懷念,他甚至希望這只是一場永遠不要醒來的夢。
蘇葯看他的右手一直死死捂著右腿的膝蓋,難道他是腿疼?這癥狀和她奶奶得的老寒腿很像,「你等等……」她突然放下秦衍,不顧一切的跑進雨里。
滂沱的大雨,傾盆而至,石頭般的雨水砸在她臉上、身上,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拚命跑拚命跑,她不要她的阿衍再疼下去。
秦衍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目放空,再次陷入了失望。
時光彷彿逆流,穿越回七年前的那場車禍,他痛苦的躺在病床上,雙眸空洞的望著天花板,孤獨絕望一點點吞噬著他的意志,那時的她也是如此,扔下他不管。
時間一分一秒的滑過,就在他完全絕望的時候,蘇葯突然再次出現在眼前,她全身都滴著水,冒著寒氣,幾步就跑到他身前,跪了下來,從懷裡打開一個包袱,裡面竟裹著一隻滾燙的熱水袋。
秦衍一臉錯愕的盯著蘇葯,劉海因為雨水都貼在額頭上,連眼睫毛上都團著兩簇水汽。
蘇葯一把將熱水袋按在他的腿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葯,「藥店的人說,這是治療腿疼的止疼葯,效果不錯,你先吃了,回頭一定要去看醫生,知道嗎?」
秦衍服了葯,疼痛終於漸漸消逝殆盡,整個人都恢復了精神,蘇葯小心翼翼的扶他站起來,可才剛站穩,他就一把將她推開,不帶一絲溫度的說,「好了,你可以走了!我沒事了!」
「阿衍,你不要這樣嘛!你才剛剛好點,讓我再呆一會兒,等一會兒雨停了,再讓我走好嗎?」她還是這麼無恥,從18歲那年她就是這幅德行,那時候他總是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臉皮比城牆還厚?」
七年過去了,秦衍只覺得可笑,這女人撒潑耍賴的功力還真是有增無減,他也不理會她,只是一步步走向汽車。
「阿衍,你的腿到底是怎麼弄的?難道是那年的車禍?」
身後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的嘮叨著,彷彿這七年時間不曾流逝,秦衍猛然轉身,帶著蘇葯不曾見過的邪魅,步步逼近她。
細長的眼角挑起一抹不屑,「當年的車禍,不過是一點小傷,你想太多了,我秦衍還不至於傷成那樣還去學校找你,你太高看自己了!」
「對不起……阿衍,當年……」如果罵兩句,可以讓他好受一些,她寧願他不停罵下去,想起他剛才痛苦的神情,只希望躺在地上的人是她自己,愧疚、心疼、無以言喻的懊悔,她的心終於潰不成軍。
終於他將她逼到車門上,居高臨下的睥睨她,嘴角卻勾起讓人膽戰心寒的笑意,「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警察幹嘛?」
倏爾,秦衍修長的手指,鉗住她纖細尖尖的下巴,他的力道好大,她的頜骨發出咯咯的聲音,讓她好疼。
這樣的秦衍讓她好陌生,他的眸光冷酷、殘忍、甚至邪惡,讓人不寒而慄。
她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慌亂的閃躲,他的唇已經狠狠的覆了上來,帶著濃濃的恨意,用牙齒廝磨她的嘴唇,口中滲進絲絲腥甜,好痛,就像只被困住的小獸,被他死死壓在車門上,動彈不得。
他的吻實在太霸道,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蘇葯只覺胸口悶得喘不上氣,稍一放鬆,張開嘴呼吸,就被他攻城略地,靈巧的舌順勢而入,在她的口中翻江倒海、為非作歹、任意肆虐。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咬,秦衍喘著粗氣,惡狠狠的在她柔軟的唇瓣上細細碎碎的撕咬著,動作粗暴,發泄著心裡壓抑了七年的慍怒。
這久違的親近,久違的味道,充斥在蘇葯的唇齒間,一瞬間淚如雨下。
苦澀的淚和腥甜的血,同時痴纏進他們的口中,秦衍終於停了下來,望著眼前人素白沒有血色的臉,心口突然就疼了起來,他猛的鬆開她,一瘸一拐的朝車的另一側走去。
秦衍打開車門,卻見蘇葯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神情恍惚,完全呆愣在原地。
「還愣著幹嘛?上車!」
蘇葯被他冰冷的命令喚回意識,她轉過身,打開車門,卻看著座椅怔愣,「這……是駕駛室……」
「要不然呢?你覺得現在的我還能開車?」他的腿,現在別說開車,就算是正常的使力都很困難,秦衍滿不在乎的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一把關上了車門。
蘇葯登時就犯了難,秦衍不耐煩的瞟向蘇葯,「你大學時不是拿了車本?還墨跡什麼!快上車!」
她都七年沒開過車了好嗎?虧他想的出來,可眼下他的腿開不了車,外面又下著暴雨,一想到要他和自己一樣被澆成落湯雞,就心下一軟。
蘇葯為難的上了駕駛座,訕訕的說,「那……一會兒……我把車開到大馬路上,我下車給你攔出租,你還是坐計程車……」
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卻聽秦衍閉著雙眸,冷冷回應,「一直開,開到淮海路左轉,第一個路口再右轉,有個龍海花園新城,就到了,我睡一會兒!到了再叫醒我!」
望著前方被大雨沖刷的擋風玻璃,她連頭皮都開始發麻,還好夜深人靜,又下著大雨,馬路上別說是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就這樣,她以蝸牛一般的速度,終於開著他那輛沃爾沃爬到了龍海花園新城。
這小區一看就是S市的豪華高檔社區,經過嚴密細緻的電子掃描,門衛才將他們的車放行。
蘇葯一路戰戰兢兢,終於將車開到了地下停車場,卻見秦衍早已深沉入夢,一雙濃長的睫毛靜靜搭在眼瞼上,挺闊的鼻樑微微泛著光澤,薄涼的唇瓣還掛著疲憊的倦容,車內流淌著靜謐的美好。
望著秦衍的睡顏,蘇葯只覺恍然若夢,她認不出伸出手指,輕輕描畫他的五官、臉龐、還有頭髮,卻不敢觸碰,一顆晶瑩的淚珠,還是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
秦衍忽然如夢方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麼?到了?」
她連忙胡亂抹了抹自己的眼睫,「嗯,到了,你上樓吧,這是車鑰匙,我先回去了。」
可才要下車,卻發現自己一側的車門卻落了鎖,只見秦衍走下車,倏地將她身前的車門打開,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拎了出來。
「喂!你幹什麼?」蘇葯被他拖著走,氣憤的大叫。
秦衍毫不客氣的將她扔到電梯間前,擺著一張面癱的臭臉,說,「跟我上樓洗了澡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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