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塌陷的臉
我當時被嚇得打了個寒顫。
不過,老實說,二叔當然不可能讓Z死,他再怎麼神通廣大都沒那個膽子,要不是公安查起來,還不知道要捅什麼亂子出來。
二叔雖然放了狠話,但當晚就開始收拾東西。
二叔跟我說:「咱們這回真得出一趟遠門了。」
我問二叔去哪兒,二叔扯了扯嘴角,說:「東北。」
要知道,我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Z是不是東北人我不知道,我就知道當時我是一萬個不願意春寒料峭的往北方跑,但卻不敢違逆二叔,更讓我感到驚奇的是,二叔這次不僅帶我,還讓我把店門關了,把小安也帶上一起去。
二叔大概是之前接這個單子賺了點兒,直接訂了機票飛往哈爾濱,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錢任性,但二叔當時對我說的是:「咱們現在手裡攥著的這算是不義之財了,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既然是他們給的,就當是替他們解煞花這個錢了,這回去東北,當初他們給了多少,咱們就花多少,一分都不能留著。」
我自然是無話可說,但小安一直在旁邊擠眉弄眼,這貨必然是想著有一大筆錢可以隨便揮霍,給興奮著了。
我是著實一點都興奮不起來,看二叔那表情就知道,這趟遠門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我們剛下飛機,二叔就接了個電話,接完電話之後,二叔直接帶我們出了機場,等了不過十來分鐘就有車來接我們,當然,車也不是啥好車,Z現在雖然紅,但畢竟是剛起步,而且這個時候顯然是遇到大問題了。
路上我捎帶手偷偷查了查Z這段時間的新聞,才知道近一個星期媒體好像都在炒舊飯,要不就是炒她之前拍好剛剛上映的影片,而最近的新聞,還是一周之前,說她去哪兒「度假」了什麼的。
我當時還在猜,Z會不會沖著自家魚缸來一自拍發微博,證明自己在普吉島潛水度假。
但當我再次見到Z的時候,我明白,她根本不可能自拍了。
當我們見到Z的時候,小安直接被嚇得躲在了我和二叔身後。
Z當時鎖在床角,整個臉已經扭曲了。我無法形容她那張臉,就像是用美圖秀秀的筆刷刷壞了的自拍照似的,只是那種東西,放在網上也許覺得好笑滑稽,拿到現實里一個人的臉上,只會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
他的皮膚就像是在不斷的繃緊並且壓縮,把她的五官全部往中間扯,骨頭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壓歪了似的,總之,那張臉真的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就算是陣容失敗的,也要比她好看幾分。
Z的情緒很不穩定,幾個五大三粗的類似保鏢似的人都不敢接近他,二叔索性把他們都支了出去,單單留下我和小安在房間里。
我們靠近Z的時候,她捂住了自己的臉。
「現在你該跟我說實話了吧。」二叔還是比較從容的。
「我……我都這樣了,你還要我說什麼啊?」Z帶著哭腔說。
二叔搖了搖頭,看起來很無奈,接著轉過臉跟我說:「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麼,不許到外邊去說,你也不許中途出去,我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知道么?」
我只好點了點頭。
他又轉向小安,說:「你也是站好了,別搖搖晃晃的,傷不到你!」
小安看起來大氣都不敢出。
接著,二叔盯著Z看了很長時間,忽然從上衣內兜里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大小跟速效救心丸差不多,我立刻屏住了呼吸,本能的貼到牆邊。二叔這神棍的本事我沒見過,但小時候也聽村裡的老人說起過,反正跟他有關的事情都挺神叨的,他本人也總給人神秘莫測的感覺,加上這幾天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更讓我對他有一種特殊的畏懼。
二叔緩緩來到牆角,不慌不忙的將瓶子里的一滴東西滴在腳下。
那一滴水滴落之後,二叔立刻從牆角猛地退開,動作很是迅捷,我和小安都嚇了一跳,Z的身子也猛地抽了一下。
二叔顯然不是故意在嚇人,因為那滴東西滴在牆角之後,立刻像是濃硫酸落在紙團上一般,那牆角的地面居然開始慢慢變黑,還冒起一陣淡淡的黑煙來。
我看了看縮在床上的那張猙獰的臉,又看了看那邊牆角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沒過一會,我身旁的小安忽然「啊」的喊了一聲,我嚇得差點沒坐到地上去,小安一把扯住我的衣袖,指著牆角那團黑色大聲說:「臉!人臉,人臉!」
「什麼人臉,你別一驚一乍的。」我盯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人臉我是沒看見,我就看見那牆壁上也開始密密麻麻的生出一些黑點來,那黑點延伸到半人高的位置。
「真的有人臉!真的,小孩子的臉!」小安又喊了起來,我依然盯著牆角,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小安那副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我確定她肯定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但是我確實是看不見,這才是我覺得最可怕的地方。
「二叔!」我看了身旁的二叔一眼,但我卻發現二叔的表情裡帶著一點憤怒,他冷冷罵了句髒話:「媽了個巴子……」接著轉過臉指著Z,說,「看,自己看!」
這個時候,Z那張扭曲的臉上表情更加猙獰,我嚴重害怕她一張嘴整個下巴就會掉下來,或者一瞪眼眼珠子就會直接崩出去。
接著,我聽見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與此同時,開始有人在外邊敲門。
二叔當即對著門吼道:「不想你家女娃娃死就別添亂!」
說實話,直到這個時候我也還是看不出那牆角有什麼東西,只是發現那黑色霧氣還在一點點往上爬,不斷蔓延,就像是燒著暗火的蜂窩煤似得。
小安和Z到底看到了什麼,我著實想不清楚,那個小孩子的臉又是什麼,我也根本想不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二叔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柄小刀,忽然抓住小安的手,在手指上劃了一道,小安「嘶」地倒抽一口涼氣,但顯然由於驚駭過度,沒敢大聲叫出來。
接著,二叔猛地一扯小安,把她拉到牆角。
房間里靜的可怕,我聽著小安急促的呼吸聲,看著二叔擠出她手指上的鮮血滴在牆角,接著又讓她站回到一邊去。
沒想到的是,小安的血滴在牆角之後,那黑乎乎的煙霧開始慢慢收縮,一點點的聚集回牆角,顏色也慢慢變淡了。
「小安,你……這是?」
「我……我不知道啊……」小安顯然也看呆了。
我當時的想法就一個,小安該不會是什麼高人之後吧?武俠小說和玄幻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如果說這牆角竄出來的黑氣真的是惡鬼的話,那小安的血就能夠驅鬼了,那她肯定不是一般人。
可是,我跟小安高中同學三年,大學同學四年,畢業后還混在一起,對她我知根知底,這貨唯一的兩大特點就是沒錢和任性,哪兒有什麼隱士高人之後的風範?
驚詫之間,牆角那霧氣慢慢消退殆盡,坐在床上的Z也放鬆了下來,這時候我注意到,Z你扭曲的五官居然漸漸恢復了原狀,當然,是她整容之後的模樣。
二叔長長吁了口氣,轉過臉看著Z,說:「剛才那東西你看到了吧?」
Z沒說話,但我發現她表情驚恐中帶了些猶疑,時不時的往旁邊瞟。
二叔好像倒不太在意她表情如何,繼續說:「我跟你和你經紀人都講過,要接受那個法術,必須滿足三個要求,你不說實話,自己欠了陰債不跟我明說,搞成這樣,都是自找的。」雖然二叔說話一直帶點兒口音,不過這個時候倒有種說不出的威嚴。
Z依然不說話。
二叔又說:「你聽好了,我現在就是暫時拿氣血壓住了『它』,什麼時候『它』要再跑出來我都說不準。還有,你接受我的法術之後,又去求別人對你用更凶的術,貪心不足,違背道法規律,這些已經不在我能管得了的了,以後你好自為之吧。」
Z猛然抬起頭來,顯然是急了,說:「宏醫生,你是不管我了?」
「不是不管,我是管不了!」二叔冷冷說,「我要是真放任不管你,今天就不來了。」
「那你總該告訴我怎麼辦啊!」Z急的快要哭了。
「慢慢還債吧,你自己干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二叔說,「我再告誡你一句,凡事要循序漸進,一蹴而就只會透支你的氣運!」
說實話,這也是我第一次明白整容還能鬧出這麼大的風險來,同時也是第一次看到二叔的手段。
老實說,對於Z我還多少有點同情的,畢竟我跟她算是病友,她整過容,我也整過的,當然,她是為了好皮囊,我當初整容是真的沒辦法--不過這都是后話,暫且就不說了。
讓我比較雷的是,二叔在義正言辭的訓完Z之後,又大義凌然的收了Z家人給的紅包。Z在哈爾濱的家根本不大,看起來父母也都是老實本分的普通人,我們偉大的二叔可好,一次性收了人家五千塊錢的紅包……
不過,如果我當時就知道這件事根本沒完,大概就不會覺得二叔收紅包有什麼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