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畫般的男人
那個男人蹙了一下眉,翹了一下他涼薄的唇,透出幾分可愛。
「我為何看不到你?」
「呃......」我應該怎麼說,他既然看的到我就應該知道我是魂,可,怎麼偏偏這麼巧遇到一個......不是人的什麼來著。
「你是什麼東西?」
話問出來,就覺得這話問的實在不禮貌,哪怕問一句「你不是人」都比這好聽。因為,他肯定不是人。可是,不是人的有很多,神魔妖鬼啥的太多了。
索性,那個男人倒是無奈地笑了笑,應該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吧。
不過,我還是先把狐媚娘給我的丹藥吃了,免得一會真的來個人,然後看到一把桃花傘在半空中浮著,肯定以為見鬼了。
哦,我本來就是鬼!
我拿出袖袋裡的小盒子,把那顆藥丸拿出來,正欲吃到嘴裡。突然,拿藥丸的手被對面的男人抓住,莫名其妙,抓得我還挺疼。
「你......幹嘛......」
我掙扎著看著那個男人,他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手裡的藥丸,似乎要用看的方式把藥丸「吃」到眼睛里。
許久,他把視線移到我的臉上,滿眼疑惑,好像在看多麼匪夷所思的怪物一樣。
話說,我雖然不是天生麗質,也不至於被人當做怪物吧!
那眼神看的我著實不舒服,正想著罵他兩句,手頭一垂,是他鬆開我,然後轉過身去離開,沒有給我罵他的機會。
「你最好找個地方先休息在吃。」
這句話如果早說上一會會,我也就問他為什麼,然後乖乖的聽了,可是,這話說出來的時候,藥丸正好滑過喉嚨。
「你幹嘛不早說!」
話剛說完,覺得體內如烈火炙烤一般,心頭灼燒,似要融化掉,無法形容的難受。
手中的桃花傘掉在地上,燦爛的陽光灑了一身,卻也感覺不到灼傷。
我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朦朧間聽到什麼聲音。
「你這丫頭,從來就不等......」
只是那聲音距離我太遠,實在聽不清了。
那之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走到了自己的心裡,看到了狐媚娘。
「我好想再見他一面......」
她沙啞的聲音回蕩在那裡,透過回聲略顯低沉,讓人聽著撕心裂肺。有一瞬,我懷疑狐媚娘跟著我一起來到了這裡。
可是轉念一想不可能。如果她可以穿越時空,又何須我來跑一趟。
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個夢。夢裡的狐媚娘蜷縮在一個蠶繭般的圓球里,動也不能動,著實憋屈,可是,她的眼神卻分外的明亮,閃著璀璨的光芒,跟我二十年來認識的狐媚娘很是不一樣。
那眼睛相當的漂亮,以至於我睜開眼睛,眼前仍舊是她的樣子,那皎潔的眼神。
好大一會,我才反應過來我躺在一張床上,床邊還坐著今天那個男人。他手裡拿著本易經,正看得入神。長眉細長不是俊朗,眼睫毛濃密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寧靜的如詩畫一般。
我想起睡之前的事,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猜想應該是藥丸起了作用,而且,他又救了我一次。
「謝謝。」
聽到我的聲音他轉過頭來,對上他眼睛的一剎那讓我心頭一顫,那裡黯淡無光,寫滿了憔悴,哀傷。
我昏迷之前他還不是這樣的。我昏迷了多久,他遇到了什麼事。
被那抹哀傷似勾走了魂,我抬起手慢慢撫上,卻停在他眼前。
這個場景,讓我覺得那麼熟悉,卻又說不出哪裡熟悉。
他眉眼稍稍彎了一個弧度,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
「剛睡醒,喝杯茶吧。」
他的一切都那麼自然,卻牽扯著我心裡最敏感的酸澀。接過茶杯,杯中的水微微晃動著,看的到自己模糊浮動的臉,慢慢隨著水的靜止而安靜,卻是一副比他更哀傷的模樣。
我不禁打了寒顫,一個人的神情已經這般傷感,而內心卻只是輕微的牽動。知道表情可以隱藏內心的想法,那也是因為心裡是想隱藏的。而從不知表情也有不被內心主宰的時候。
想了半天,忽然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還沒問。
「那個,你是誰?」
「封鈺。」
他說著又拿起那本書在我床尾坐下,全然不再理會我。
「我叫斷柯。」
聽到我的名字他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只是一下變平復了回去。封鈺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掀了一頁書,沒在說一句話。
我還有好多問題要問他,比如他是幹什麼的,是妖還是仙。
比如他為什麼救我,比如為什麼那麼湊巧遇到,比如......我看了他一眼,依舊眉眼低垂,那麼寧靜。
比如,他為什麼那麼哀傷。
不知道什麼時候,看著封鈺竟然又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是門外嘈雜的喧鬧。
好像是什麼高價尋醫。
一來就能湊熱鬧,我起身跑出門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住在傳說中的客棧里。
樓下的桌子坐滿了人,還有好多沒有座位的倚靠在牆面樓梯旁,熙熙攘攘,堪比鬧市。
「兩極山山路兇險,尤其是南山的雪山。」
「南山終年積雪,今年雪量這麼大,秦莊主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不知道能不能拿到?」
「沒關係,蔣姑娘要的只是那份心。」
我聽得迷迷糊糊,倒是他們說的兩極山我很熟悉,便想著去打聽點什麼。剛要下樓梯,忽然被人從後面拽住。
「你要這樣下去?」
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我回過頭,是封鈺。
他今天著了一件紫色長衫,配上白皙的幾乎沒有血色的膚色,看上去更顯妖孽。
怎麼可能有一個男人這麼白,這不是名副其實的小白臉嗎!
許是見我沒有回應,封鈺把我拉回了房間,然後摁在梳妝鏡前的凳子上。
我順勢看了看鏡子,那裡面映出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女人,看上去跟鬼一樣。
呃,我忘了,我就是鬼。只是,我現在是個有肉身的鬼。狐媚娘給我的藥丸替我生了肉身,她說過,這個肉身只是障眼法,迷惑人眼的。除此之外,我還是一個魂魄,尤其注意不能曬太陽。
不過想來,她說過生肉身的過程很是難受,我怎麼覺得其實沒有那麼難忍呢?想必,我耐打擊能力好。不是有一種狗受傷都不覺得疼嗎,我就是屬於疼痛神經不發達的種類。
這樣一比較,忽然覺得對自己很不公平。
「你還在等什麼,等我給你梳妝嗎?」
鏡子里的封鈺抱著胳膊看著我,似乎有些不耐煩。我趕緊拿起梳子,可是一想又不對,我幹嘛這麼聽他的話。他幹嘛這麼愛管我。
本想著質問他,可是又一想,人家救了我兩次,我去質問他為何管我,豈不是在說「你怎麼這麼多管閑事。」
算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得人恩情,氣節什麼的就得又短又軟!
梳好頭髮,我又對著鏡子照了照。二十多年了,我竟然又見到鏡子了,禁不住想多看幾眼,雖然影像不比生前的清楚,可是,真的不是計較那些的時候。
看著看著,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跟狐媚娘長得還有些相似。
這二十年來,我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過!到底是哪裡長得像呢?
正納悶著,卻看到鏡子里的封鈺揉起了額角,我回過頭,他的手指摁著額頭,看著像沒睡好。是我佔了他的床他沒睡覺嗎?
不對啊,我醒來的時候他也沒在房間里,難道不是又開了一間房的嗎?
或者,他沒有錢再開一間房,又覺得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著實不太妥帖,便在外面過了一宿!
啊,這樣說來封鈺還真是君子一個。
「那個,你要是沒睡好,現在床讓給你,我這就......」
話沒說完,封鈺抬起頭,眼神直直地投向我,看的我渾身不自在。
「好啦,我知道你沒錢開房,昨天佔了你的床害的你沒睡覺,我道歉。」
我說完,封鈺又低下頭,手指捏著眉心。看來他真的挺累了。
「快去吧!」
看到封鈺沒有去休息的跡象,我走過去想把他推到床上休息。結果封鈺一動沒動,反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你是豬嗎?」
我獃獃地看著他,他以為......
「你看錯了,我不是豬妖。我是鬼......」
說著,我沖著封鈺做了個鬼臉,以此證明我是鬼。
可是封鈺沒有理會我的證明,倒是瞥了我一眼然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