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都要上山
?在謝神策的猜想中,府兵中的聰明人,利用馬匪消息不通的劣勢,散播一些霸王花被重點打擊信息,用以麻痹大意。隨後在稍稍幾次試探之後,便將官兵換成府兵的精銳,隨後配合裡面的人,內外開花,最後拿下十八盤。
事實與謝神策想的並無差距。
十八盤只是馮玉馗的大營,至於其他山頭,也有不少人。兩三千人的大匪幫,一個十八盤只駐紮了不到一半的人,剩下的糧倉、馬場、以及更複雜的構成,都在別處。
官府既然已經動手,而且已經拿下了十八盤,那麼其餘的山頭,想必也不可能倖免。
雷厲風行,一鍋端,這便是緹騎與官府合作之後,產生的強大的化學反應。
歸根結底,緹騎是一支特務機構,大規模的准軍事行動,仍然不是他們的強項。但只要官府配合,給予緹騎絕對的掌控權,就能發揮出一加一大於二的作用。這在之前謝神策任緹騎司提督時期,緹騎所向披靡的各個事件中,早已得到了充分的證明。
此時的謝神策在泥濘之中艱難跋涉,被緹騎與府兵打的崩潰的馮玉馗也不好過。數千人的大匪幫,只在一夜之間就被打散,任誰也會戚戚然。
此時他身邊還剩下的,還有十幾人,俱是身份不低武藝不俗的心腹,其中的撼岳槍林放,大魔頭魯道等,上山前都是名震一方的豪傑。
只是此時,豪傑之氣不存,眾人唯有倉皇逃命。在沒有拿到他們的屍體或者人頭之前,身後的那些人,是不會放qi追殺的。
「實在不行大哥,去狗道士那裡吧」
「不去去了是羊入虎口」
「說什麼誰是羊誰是虎」
「不去那兒去哪兒當初他詹陽子被曹八岐陰了,是我們救」
「呸那是救么那是施捨,狗道士恨著呢,就等我們倒霉,此番什麼都沒了」
「大不了重頭再來兄弟們怕過誰」
「對大不了再來」
「大哥說句話,兄弟們都指著你」
往日有著美髯公之稱的混元金鼎,此時一副引以為傲的長須已經被燒去大半,焦黃糊臭的鬍子被雨水泥水打濕,胡亂的貼在臉上、下巴上,他回頭看了看站在雨中爭吵的兄弟,想了很久,說道:「不去」
「大哥」
「我們沒路走了啊」
「還能去哪兒」
「大哥的心情兄弟們理解可是」
「去西風領」
「大哥說嗯」
「什麼」
「西風領大哥兄弟們怎麼能去西風領」
「寧願去百丈崖,霸王花不是好東西」
「那女人會殺光我們的」
馮玉馗掃視了一眼,然ho說道:「不會。」
「恩主還在,她不會肆無忌憚。」
看著手下人的錯愕,驚慌,以及隱約浮現在心底的恐懼,馮玉馗在心裡嘆了口氣。
只是一次敗仗,便讓這些人喪失了銳氣。
以前聽到西風領霸王花,誰不是摩拳擦掌然而到了現在,在官兵手上吃了大敗,就聞花變色。馮玉馗心中騰起一股無力感。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至少撼岳槍、大魔頭少數幾個隨他上過戰場的人,眼中還是煞氣十足。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們幾個也一直是大腦兼中堅。馮玉馗能活著走到這裡,大半還是他們的功勞。
只是有些氣,鬆了一口,就沒辦法續上,哪怕少數人的還在。
官兵來的太突然,之前的驕兵之計用的太順,寨子里的內應隱藏的太深,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得到有所警覺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巨大的動亂,無數的箭矢,刀劍,盾牌,長槍朝著他砸了過來,他手中的巨劍早就因為劈砍過多折斷了。身上也有傷,殺了十幾人還是幾十人之後,頭腦已經不清楚的他被手下護著逃了出來。
等到清醒的時候,他看到有兄弟對殺,聽到有人大罵叛徒,他無力說什麼做什麼,再等到能走的時候,身邊就剩下這十幾個人。
自己十來年的打拚,就要這樣終結么
一瞬間,他想到了霸王不肯過江東。
當然,他不是霸王,他是馬匪,如此便不存在什麼徹底死心之類的,他是願i過江的,心裡還想著捲土重來。
於是在雨水中,他大步向前走去。
有恩主在,霸王花再不喜歡他,再討厭他,想必也不會真的刀劍伺候
他這樣想著,又做出了表率,身後的十幾人就跟著,走了許久之後,一行人身上不同的情緒就又被統一了。
強弩之末,不穿縞素,哀兵的吶喊,有決死之志,故而無所畏懼,敢於向前。
「倒也不用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搞得我寨子里真有人非禮了你一樣。一個丫鬟,死了就死了喂,碗筷也是要錢的,你再摔我便讓你用手抓著吃好好坐下來說話不行么非要暴力你再這樣我就真把你扔出去了」
靠著門的黃瓜姑娘冷笑著看啼哭著的林霧兒摔東西,一手提著制式古樸的短劍,一手隨意的將林霧兒扔過來的碗筷撥去,嘴裡說著威脅的話,終於將林霧兒嚇住了。
關於幾天前林霧兒的門被手下人踹開,有人想要圖謀不軌,之後被林霧兒拿刀刺傷的事情,在今天回來的時候,聽人說了。
任中行處理的不錯,將兩個醉鬼扔在糞池裡泡了好長時間,估計此後想到這件事就蛋疼。另一方面,林霧兒這邊也安排了人手照看,並且對於林霧兒的重要性做了一番解釋,平息了一些人「向著外人對付自己人」的聲音。
了解了全部的經過,霸王花表揚了任中行,對於不聽話的人,也作出了懲罰。
任中行很滿意女馬匪頭子的賞罰分明。
他畢竟才來幾年,就算一手箭術出神入化,個人也能打,但終究算是被撿來的,是寄人籬下討生活,其實除了那幾個與霸王花一同將他撿回來的人,寨子里,包括西風領以外的一些人,都不怎麼喜歡他。
這個人嘻嘻哈哈沒個正形,整天遊手好閒,打jà出事了老大還袒護
在一個差不多稍微公平一點的環境里,某一個人享有特權,總是很招人恨的。如果這個人再有一些某方面的特質比如討女孩子喜歡,那麼這傢伙十有八、九會被十之八、九的討厭並排斥。
當然任中行知道這些,所以他不在乎被排斥。
「你們嫉妒我」
這樣的心裡之下,每次被找茬之後,他就很享sho別人滿是恨意與殺意的眼光。
「又打不過我,最喜歡恨我又不能把我怎麼樣了」
基於這樣的一慣心情,他此番對一些人解釋林霧兒的重要性,一些人反對,呵斥,甚至就直接罵他,他也不動怒,對於一些人表示「又不是不還回去,玩玩能怎樣」的說法,他就只說了一句話。
「老大這麼說的。你要玩,那當我沒說。」
隨後一臉人畜無害的笑著離開,眼睛掃過豬肝一般的一排排的臉,心裡樂開了花。
此時他坐在屋檐上,看著老大威脅那個有了身孕的女子,叼著乾枯的狗尾巴草,翹著二郎腿,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事。
那邊的林霧兒大概是對現實認命了,於是將門關起來,什麼人也不理。霸王花在門外又說了好久,裡面什麼動jin都沒有,就只能離開。
到中午的時候,任中行過來送飯,林霧兒還是不開門,無奈放下飯菜的任中行說了句大人不吃小孩子餓之後,放下飯就走了,等到他離開不久,小門就吱呀打開。
任中行心道老大是女子,但果然不懂女子的心。
林霧兒臉上掛著淚珠出來,將飯菜端了進qu,咬著牙流著淚小口小口的吃了。
三個丫鬟已經死了一個。死去的那個是因為起夜,迷迷糊糊的就被人從外面用繩子套了出去。第二天她發現人少了,任中行一早過來的時候她質問,任中行也不知所措,隨後發動人手去找,最終在一間破房子里找到了。那丫鬟渾身**滿是鮮血,已經冰涼了。
那天她哭了好久,抱著腥臭的屍體哭,哭累了就吐,吐過了之後就暈過去,等到再醒過來,她躺在床上,是任中行護住了他。兩個還活著的丫鬟紅腫著眼睛伺候她洗浴,她像木頭人一樣被擺弄。名叫畫枝的丫鬟的死狀一直在她腦中盤旋,一連好幾個晚上她都做惡夢,而且總也醒不過來一樣。
畫枝死後,晚上在沒有人起夜,住的地方圍了起來,任中行沒事就過來看看。有兩天晚上外面撲通撲通的響了半天,此後半夜再沒有滲人的怪叫了。
待得她吃完了飯,任中行又過來,跟她說了幾句話。
「那些人搶你家的丫鬟,其實有針對我的意思對她的死我很抱歉。但也就這樣了,我不能補償你什麼,或許最好的補償就是把你交給山下那些人,然而我做不到好了,也告訴你了,有人來救你了,雖然被我殺了不少,但你至少有盼頭了,不要再尋死尋活了」
任中行說完,也不管林霧兒的反應就走了。實際上林霧兒有很多話想問,只是任中行沒有給她機hi。
回到房間的林霧兒再次落淚,不怪她不堅強實際上對於一個從小到大都在晉都的尚書之女來說,從前時候刺繡被針扎了就是值得哭好久然ho能說好久的事情,此時被謠傳的能夠生吃人肉的山東馬匪綁架,還能夠正常的思考,就已經是莫大的勇氣了。
這個時候哭,只是因為被壓抑了許久的情緒,那些隱藏在內心的恐懼、孤獨、無力,一下子都湧出來了而已。
終於有人來救她了。
他沒有被忘記,田家的人終於到來了她的堅持沒有白費。
林霧兒撫摸著小腹,感受著還遠未成型的生命,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此後任中行來頻率就變得稀少了,而每次來了,呆的的時間也少了很多,又一次林霧兒看到他拎著食盒的手在顫抖,身上也似乎有淡淡的血腥。之後聽劉長吉說,可能是與山下的人交戰所致。
二月的下半旬,終於有零星的消息,透過堅固的外牆,傳到林霧兒的耳中。
官府的攻勢開展的並不順利,但好歹有進展,穩紮穩打之下,也能將馬匪節節迫退,進而以優勢兵力圍點打援,頗為有聲有色。
這種沉穩的節奏之下,馬匪是扛不住的。
一來這這裡並不是平原,騎兵無法使用,馬匪最強的其實還是在於那個馬字是騎兵,騎兵無法使用,先天便弱了一分。
加上官府不惜力氣四面圍山,卻又不完全圍死,圍三缺一之下,很難讓馬匪有決死一戰的魄力,便又弱了一分。
糧食緊張之下,人心也不穩,於是再弱一分。
之後就是混元金鼎已經亡命江湖的消息,山寨里盡人皆知,大有唇已亡齒已寒的感覺,原本已經微微暖和的二月,似乎還像寒冬一樣。
然而要說西風領毫無辦法,卻也不盡然。
此時的霸王花,便恢復了那個戰場上傳奇將軍的風采,以不讓鬚眉之姿,粉碎了官兵一次又一次的進攻,讓官兵的進攻節奏,變得更加緩慢了。
二月二十三,這一天官兵圍三缺一的缺口處,兩撥人先後通過,秘密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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