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1章：一個人，一座城

這飯桌上，幾個人就已經喝的有點多了，大家也都興奮，景珩難得的話多。最近一直以來他的話都特別少，在幾個人當中存在感也比較低。總喜歡走在後面注視他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燦早就覺出來了，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他聊聊，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大夥一直都在一塊，韓溯在的時候，就更不用想了，她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可以靠近，朵朵有時候也揪著她不放，所以就擱置了。

她想時間還長。反正他就在身邊，下次又下次，誰成想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景珩要走了。他是真的要走了，之前她一直都沒放在心上，現在才有些後知後覺。

出了酒樓，宋燦就將抱著朵朵的祝阿姨拉到一旁，從包包里拿了錢出來，說：「阿姨，你先帶朵朵回去，我可能要晚點回來。」她說著又捏了捏朵朵的臉頰，「朵朵要乖乖聽祝奶奶的話，知道嗎？媽媽還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回家之後，一定要聽話，好不好？」

朵朵看著她。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說：「好，朵朵會聽話的。」

「我給你們攔車。」

宋燦正想拉著她們去街邊攔計程車的時候，韓溯走了過來，一把扣住了宋燦的手腕，說：「我送她們回去，等會再過來跟你們會和。」

「也好。」宋燦沒多想就答應了，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她又想了想，說；「要不然，你就在家裡陪朵朵好了。不必特意趕過來。」

「幹嘛，還怕我打擾你們？」韓溯挑了一下眉梢。

「不是，我這不是怕朵朵在家裡會鬧么？這孩子最近鬧騰的很，晚上也不怎麼愛睡覺，我怕祝阿姨管不住她。」宋燦揉了揉額頭，旋即擺擺手，說：「好了。你送她們回去吧，蘇梓他們都等著我呢。」

說完，她又轉頭在朵朵臉上親了一下，又忍不住囑咐了一句，「要乖乖的哦。」

「知道了，媽媽你就放心去吧，朵朵在家裡等你回來。」

宋燦點了點頭，微微的笑了笑，就轉身往蘇梓他們的方向走過去，笑說：「安頓好了，我們走吧。」

韓溯站在祝阿姨的身邊，看著他們幾個上了車，車子開遠了，他才側頭看向了祝阿姨，說：「我們走吧。」

「哎，好嘞。」祝阿姨笑著點了點頭。

韓溯看了一眼朵朵，又看了看祝阿姨，伸出了手，說：「要我抱嗎？」

朵朵瞅了他一眼，小嘴抿了抿，小小的身子聳動了一下已經看出了她的渴望，經過幾天的相處，韓溯自然也是看出了她那點小心思，逐漸的心裡頭便慢慢有了底。這孩子，若是花了心思去相處，並不是那麼難以接觸的。

朵朵看著他，咬了咬手指，這會祝阿姨已經主動把人遞過去了，說：「朵朵最近越來越重了，我這老腰抱不了多久。」

隨即，韓溯就將人抱了過來，朵朵單手搭在韓溯的肩膀上，這些天韓溯也沒少抱她，之前去蒼山的時候，就走了幾步台階就喊累。因著是爬山，宋燦抱了一會也吃不消，最後還是交給韓溯，他不但有力氣，還有體力。

朵朵一開始還特矜持，一本正經的也不說話，慢慢的就開始上手，還跟韓溯聊天，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看到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就不停的指，坐纜車的時候，因為怕高，整個人都趴在韓溯的身上，特別安靜。

怕高這一點倒是像宋燦，她也恐高。

路上，韓溯同朵朵一塊坐在車子後座，韓溯專門買了兒童椅，祝阿姨則坐在副座。此時此刻的朵朵倒是很快，不吵不鬧的。這些日子，自打朵朵知道韓溯是她爸爸之後，這小性子使的，只要韓溯一出現，她就撲騰，有時候宋燦在一旁說，她都不聽，就是跟韓溯鬧。但也不會鬧的太過，就適可而止，鬧完了也就開開心心了。

最近，由著蘇梓在家裡，多數時候晚上朵朵是跟祝阿姨一塊睡的。前天晚上，朵朵就問了祝阿姨一個問題，她問：「祝奶奶，為什麼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媽媽說爸爸不會再離開我們了，可為什麼他每天都要離開？是不是因為朵朵很討厭？祝奶奶，朵朵現在是不是很討人厭？」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眼淚汪汪的，趴在祝阿姨的身上。

祝阿姨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也看的出來這兩個人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分開的，但從宋燦還願意生下這個孩子，就可以看出來她對他也還是有感情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之前，她一直以為宋燦是碰到那種始亂終棄的渣男了，她甚至還懷疑過宋燦可能是被老闆包養的情婦，不然怎麼會有那麼一大筆錢，原本她還以為宋燦生這個孩子可能也是為了錢。不過，後來看到她肚子上的那些傷口，又覺得她的過去不簡單，再後來就不再猜測了，只覺得她之前遇到的那個男人一定是個渣男。

可現在這人出現了，真正是大跌眼睛，跟祝阿姨腦子裡想象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經過幾天的觀察，也可以看出來這人的用心，不管是對宋燦還是對朵朵，都是給足了耐心，這母女兩都是矯情范起了，彆扭著呢。好賴到現在韓溯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一點不耐煩的跡象，每次都能忍住。

祝阿姨拍拍朵朵的背脊，問：「朵朵其實喜歡爸爸吧？」

朵朵整張臉埋在祝阿姨的懷裡，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說：「祝奶奶我偷偷告訴你，你不能告訴媽媽哦，爸爸做的東西比媽媽的好吃。」

祝阿姨笑了笑，摸摸她的頭，說：「那你希望爸爸回來嗎？」

她又點了點頭，卻又說：「可是我不想讓媽媽傷心，我是站在媽媽這邊的。」

「傻孩子，你媽媽怎麼會傷心呢，爸爸若是真的回來了，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只是這件事，可能還需要朵朵幫忙。以前爸爸媽媽可能是因為一點誤會分開了，現在朵朵爸爸在很努力的挽回，但還有點問題。朵朵想不想爸爸媽媽和朵朵永遠在一起嗎？」

「想。」朵朵說，「特別想。」

「朵朵你知道嗎？其實你是爸爸媽媽之間的橋樑，你可以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所以朵朵在這中間特別重要，你明白嗎？爸爸媽媽在努力的同時，朵朵也要努力一點，如果朵朵想，就按照想的去做，其實朵朵心裡想的，不會傷害媽媽，爸爸回來對媽媽來說也是一件特別好的事，這樣日後就有人保護你們了，你說是不是？媽媽也不會那麼辛苦，那麼累了。」

「祝奶奶之前說爸爸不要你，是奶奶的氣話，現在看的出來爸爸是要朵朵的，並且非常喜歡朵朵。你想啊，如果爸爸不喜歡朵朵的話，為什麼還要給朵朵做好吃的呢？還天天過來看朵朵，從來也不生氣。所以祝奶奶要跟朵朵說聲對不起，之前是奶奶說錯了，朵朵的爸爸從來都沒有不要朵朵。你爸爸呀，其實特別愛你的媽媽，還有朵朵。」祝阿姨循循善誘，這兩天晚上一直在跟朵朵說這件事。

朵朵多多少少也被影響了，這幾天都比較乖順，在韓溯的面前也沒有之前那麼彆扭了，還有意無意的總是把宋燦和韓溯拉扯在一塊，不過她還沒在韓溯面前，叫過他一聲爸爸。

朵朵坐在兒童椅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雙手交疊搭在肚子上，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樣子，眼珠子時不時的往韓溯這邊看一眼，就這麼反反覆復的看。池宏帥血。

在N次之後，終於被韓溯逮到了，他含著一抹溫和的笑容，說：「怎麼？朵朵想跟我說什麼？」

朵朵眼珠子轉了一圈，片刻才側過了身子，臉頰靠在椅子上，抬眸看向韓溯，特別認真的問：「你愛我媽媽嗎？」

韓溯頓了一下，這還是朵朵第一次用這麼認真的態度問他這句話，雖然她未必懂得這愛的含義。他微微的笑了笑，說：「愛。」

「那你也愛朵朵嗎？」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韓溯輕笑著點頭，說：「一樣愛。」

「好吧，那我就把我和我媽媽都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愛我們。我會幫你一起把媽媽追回來的。」她說著，還伸出手，使勁的撲過去拍韓溯的手背。

韓溯抿唇一笑，抬眸看了祝阿姨一眼，旋即伸出了小指，說：「那我們拉鉤，從此就結盟咯，以後朵朵要是看到爸爸跟媽媽單獨待在一塊的時候，不準打擾哦，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順便替爸爸說幾句好話，一定要在媽媽面前誇我好，各種好，全世界最好，知道嗎？」

朵朵斜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露出了一絲嫌棄，然後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韓溯想了想，往她身側坐了一點，說：「朵朵這麼乖，這麼聽話，現在媽媽不在，朵朵叫我一聲。」

朵朵雙手捧著臉頰，表情看起來有點複雜，也沒那麼複雜。她想了想，說；「不行，不能背著媽媽幹壞事兒，朵朵是個好孩子。爸爸，你這樣是不對的。」

韓溯擰了眉頭，想想也是，不應該這樣……

等會！她剛剛是不是叫了！韓溯的眉梢輕輕一挑，嘴唇一抿，還是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在女兒面前還是要有點形象和威信的，他伸手摸了摸朵朵的腦袋，說：「嗯，對，朵朵是好孩子，非常好。」

到了家，韓溯親自把朵朵抱了進去，剛一開門，溯溯就沖了出來，在祝阿姨的身上撲來撲去的。

「溯溯餓了。」朵朵抱著韓溯的脖子，低著頭看著在腳下撲騰的狗。

韓溯聞聲忍不住皺了一下眉，說：「咱們給它換個名字好嗎？」

「為什麼？溯溯不好聽嗎？」朵朵抓了抓臉，一臉天真的問，問完之後，就又低頭沖著溯溯揮手，叫了一聲，「溯溯。」

溯溯特別配合，竟然舉起了一隻爪子，還吐舌頭，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在笑，樣子特別可愛。可惜在韓溯眼裡，卻覺得愚蠢透了，就算配上這麼神聖的溯溯二字，也遮掩不住這條狗的愚蠢。

而且，朵朵好像很喜歡這條狗，為什麼他當初會買這樣一隻狗呢！韓溯有些後悔，但後悔也沒用，得想個辦法換掉這蠢狗了名字，叫燦燦都比叫溯溯好聽一百倍。

隨後，韓溯讓祝阿姨把溯溯拴了起來，然後抱著朵朵上了樓，將她放在沙發上，蹲下來給她把鞋子脫掉了。

又給她倒了點水喝，原本想再陪她一會，剛要坐下來，朵朵就推了他一把，說；「快去找媽媽吧，媽媽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朵朵有祝奶奶不怕，我會乖乖等你們回來的，保證不吵不鬧也不會哭。」

她說著，兩隻小手緊緊的捏住韓溯的手，眨巴著眼睛，說：「朵朵想爸爸媽媽可以一起陪著朵朵，我希望有爸爸可以保護我和媽媽。爸爸，你不忙了吧？以後也再也不忙了吧？所以不會再離開我們了吧？爸爸，就算你以後忙，朵朵可不可以去找你呢？」

韓溯沒想到朵朵會說這樣的話，他的心裡像是有東西梗住了一般，有些難受。看著朵朵可憐巴巴的樣子，他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朵朵看起來有些緊張，見韓溯不說話，而且又沒什麼表情，這心裡就有些害怕了，她整個人往前挪了挪，沖著他搖了搖手，說：「之前是朵朵調皮了，我不想讓媽媽傷心，但又不想你無視朵朵。朵朵很乖的，其實朵朵可以很乖的，爸爸忙的時候，朵朵一定不會吵，朵朵可以安安靜靜的坐在爸爸身邊。」

她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眼中全是不安，好像害怕這爸爸來的快去的也快。韓溯索性坐在了地毯上，仰頭仔仔細細的看著自己女兒，這麼長時間他還從沒好好的看過自己的這個女兒，這孩子對他來說真的是來之不易。

他怎麼會不喜歡，怎麼還會捨得離開她們。他的眼眶微微發紅，輕揚起唇角，摸了摸朵朵肥嘟嘟的臉頰，說：「爸爸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和媽媽，再忙都不會，我不會再走了，也不會讓你們走了。」

「拉鉤。」朵朵伸出了手。

一大一小的手指勾在一塊，朵朵稚嫩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騙，騙人的是小狗。」

韓溯還是陪了朵朵一會，這才離開，祝阿姨特意送他到家門口，說：「先生，雖然我只是個傭人，但這幾年一直跟小好生活在一起，她對我也特別照顧，也真的是把我當成自家人。我希望看到小好幸福，不管她以前經歷過什麼，她這樣的人應該過好日子。這些年她一個人支撐著所有，還從來不抱怨，也不說一句累，但我知道她心裡其實是很累的。心力交瘁的時候，她是躲起來哭的，從來都不會讓我和孩子看見。」

「韓先生，我懇請你可以好好的對待小好，一個能養大你的孩子，又這樣等你四年的女人不多，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是為什麼要分開，但是現在能在一起了，你一定要對她好，不要再辜負她了。我幫你，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小好。」

韓溯輕點了一下頭，笑說：「我知道，但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這幾年照顧她們母女，也謝謝你能幫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朵朵，有事可我打電話就可以了。」

「嗯。」祝阿姨點點頭。

隨後，韓溯就去跟宋燦他們會和。

一進包間就聽到宋燦跟蘇梓拿著話筒在唱歌，中間還擠著景珩。顧沅冷冷清清的坐在一旁手裡拿的是果汁，似乎沒有碰酒的意思，而且也完全融入不了這三個人里。

宋燦一定是喝多了，看那個樣子就知道，臉上的笑容魅的很，一雙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泛著水光，暖黃色的燈光下，也看不出她此刻的臉色，一隻手還攔住景珩的脖子，在那兒唱《朋友》。

韓溯進來，他們只是用餘光看了他一眼，顯然是沒有什麼存在感，誰都沒理他，倒是顧沅沖著他笑了一下，等他坐下之後，還遞了一杯果汁給他，說：「他們三個今天可能會喝醉，你我就別喝酒了，需要善後。」

「嗯。」韓溯點了一下頭。

景珩其實喝的不太多，他跟以前一樣，就看著這兩女人瘋，而他多半是給她們兩個結賬和善後的。然而，如今他已經不用再善後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看著像是一個人的悶酒。

宋燦看著他，笑問：「你要去哪裡？」

景珩手裡捏著空了的酒杯，聳了聳肩，側頭眯縫著眼睛看著她，說；「隨便哪裡都可以吧，咱們都要過自己的生活，你不用太擔心我，原本我就沒有什麼固定的家，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一個人，守住一座城。」他笑了笑，他之前留在青城，也是為了一個人，如今離開，同樣是為了一個人，他說：「而我身邊恰恰就是少一個人。」

「會有的。」宋燦拿了酒杯和酒瓶，給他滿上，又給自己倒上，同他碰了一下杯子，說：「日後結婚一定要通知我們，不能消失啊。」

「不會。」

這時蘇梓也湊了過來，隨手拿了杯酒，也同他們碰了一下，笑說：「閨蜜是永遠的，男閨蜜也是，不管什麼都不要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我沒別的要求，你要往哪兒跑都沒問題，但不要像宋燦那樣，讓自己杳無音訊，必須常常聯繫，咱們不是弄微信了么，想聊個天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你要是敢學宋燦的樣，老娘就跟你絕交，姐妹都不跟你做。」

「對，我從來就沒跟你做過姐妹，我跟你是兄弟。」景珩說的一本正經，隨即這兩人就爭執了起來。

唱歌本就是一件發泄情緒的事兒，宋燦喝高了之後跟麥霸似得，拿著話筒鬼吼鬼叫。這包間內就兩極分化，一邊瘋的不行特別熱鬧，另一邊則冷靜的不要不要的，顧沅跟韓溯的表情幾乎是一模一樣，看著那兩個女人躥上躥下的，還從來沒有看過她們這樣瘋瘋癲癲的模樣。

而且，韓溯一點也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這喉嚨都快喊啞了，這興緻還那麼高。唱的好聽也就算了，關鍵是難聽，就沒有一個是唱的好聽的。

韓溯還算淡定，偶爾還能拿出手機看看，表情也沒什麼變化，顧沅是出去上了幾次廁所，估摸著還抽了幾次煙，有幾次回來的時候，韓溯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12點后，他們才從娛樂會所出來，明明都已經醉的不輕了，還嚷嚷著要去吃夜宵，然後一行人坐車找夜宵店，結果進了一家燒烤攤，宋燦其實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整個人時不時的往韓溯的肩膀上靠，但還是強逼著自己坐直。

她說：「景珩，其實雲南這地方不錯的，你真要找地方定居這邊就不錯。噢，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因為有我在，你不方便。」她說著，腦袋差一點撞到桌面上，所幸韓溯眼尖，迅速伸手放在了桌面上，她的額頭就磕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輕輕抬了一下頭，實在是沒力氣，所幸就這麼趴著了，喃喃的說；「為什麼呢？為什麼不是純友誼呢……」

韓溯伸手比景珩快一步，畢竟他也喝了不少酒，動作和反應自然就慢了一拍，他的手搭上宋燦手臂的時候，韓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深深的看景珩一眼。

景珩看了一眼宋燦的側臉，一抬眸就對上了韓溯的眼睛，那眼神里還是帶著一絲警告，似是在警告他不要有非分之想。然而，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非分之想的。他緩緩的鬆開了手，笑說：「你要好好照顧她，如果不好，我還是會回來的。」

「別這麼說，說的好像她若是好的話你就永遠不會回來了。」

景珩揚唇，喝了一口解救的茶，點了點頭，說：「我確實沒想過要回來。」

「算了吧，我沒那麼狠，她對你們之間的友誼還是很珍惜的。而且，其實我也沒那麼忌憚你。說起來，你根本就沒什麼可忌憚的，在宋燦身邊最久的人是你，可你從始至終跟她都是朋友，真要有什麼也不會等到現在了，所以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韓溯低眸看了一眼依舊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人。

她的額頭挺熱的，溫度一點點的傳入他的手背。

這話說的，聽起來似得也沒什麼，但深深一想，可真夠諷刺傷人的。不過，景珩倒是不怎麼在意，輕笑了一聲，說：「韓溯，你說你這樣有意思嗎？在意就在意，何必還要找這樣的借口？再說了，我都已經放手了，你說這樣的話，要不要臉？」

「怎麼？你不承認？你承認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你跟宋燦到現在還是朋友？」韓溯自然不會告訴他當初他在宋燦的日記本里看到的個別內容。

景珩斜了他一眼，擺擺手，說：「不想跟你說話，你也別跟我說話，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

正好這個時候，他們點的燒烤上來了，蘇梓也在外面吐了一陣回來了，整個人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顧沅給她弄了熱水，她喝了幾口還是有些不舒服，東西是吃不下了，神智都不清了。

顧沅說：「蘇梓我帶走照顧吧，她現在就算去宋燦家裡也不方便。」

「你？」景珩喝的比她們少，他也是習慣了保持清醒要給她們兩個善後了，他笑說：「好歹我還沒喝醉，你帶走不如我帶走。我記得你們兩個好像是朋友對吧？蘇梓給我們介紹你是朋友，不是男朋友，所以這恐怕不適合交給你。」

顧沅笑了笑，說：「要加個男字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我跟她的關係，就差一本證了而已。所以，我肯定不會放心把她交給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男女有別。」

景珩單手支撐著下巴，眯著眼睛看他，這顧沅對蘇梓的意圖很明顯，但凡有眼睛的都看的清楚，而蘇梓對顧沅有意還是無意所謂老朋友，景珩當然也看的明白。但出於道義，景珩還是要掙扎一下，說：「我現在要是把她交給你，她明天一早上起來看到你，我正怕她拿著刀子衝過來砍死我。」

「不會的。」

他擺擺手，「是君子的話，不要干酒醉亂性的事兒。」

「這味道也要下的了嘴。」顧沅說的一本正經，那模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也是蘇梓剛剛吐過，這身上的味道確實挺大的，下嘴也需要勇氣。

「顧沅，你知道蘇梓的過去嗎？」景珩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畢竟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也不可能瞞住一輩子。

顧沅看了景珩一眼，輕淺一笑，笑的十分無畏，說：「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這都不影響我對她的看法。那不過是她的過去，過去的總會過去，人不可能一輩子滯留在過去，而她已經從過去里走出來了，這樣就夠了。再說了，你們又怎麼知道我沒有過去呢？」

三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旋即低低的笑了起來，韓溯對於顧沅要帶走蘇梓這件事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看人他還是很準的，所以並不擔心蘇梓會吃虧，再說了，讓他照顧蘇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顧沅和蘇梓沒有坐太久，因為蘇梓十分不舒服，所以坐了一會，顧沅就帶著蘇梓走了，這會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忽然少了兩個人，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誰都沒有胃口了，又坐了一會，韓溯看宋燦的樣子，也準備回去了。

他對景珩說：「走吧。」

「你們先走吧，我再坐一會，帳我自己會結，好好照顧她們。」

「你不走？你也喝了不少酒。」韓溯提醒，「你們住的近，我可以送你到門口。」

景珩擺擺手，說：「不用了，我沒醉，自己能回去。再坐一會，神智就更清楚了。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們三個人一塊出去，她兩情緒不好的時候，總會喝多，每次都是我給她們兩個善後，我也習慣不喝酒，或者少喝了。這次也一樣，你別看我喝的多，其實這點量不會醉，反倒會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抬眸看了韓溯一眼，臉上的笑容很淡，目光在宋燦的臉上掃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真的不走？」韓溯又問了一遍。

他搖了搖頭。

隨即，韓溯就站了起來，架著宋燦，說：「那我們先走了。」

「嗯。」景珩沒有再看他們，只輕點了一下頭。

很快這一張桌子，慢慢的就成了景珩一個人了，孤家寡人的感覺可真是糟糕，他坐在位置上，看著周圍空空如也的座位，笑的十分無奈。人啊，總要走的，也要適應這種人走茶涼的感覺。

……

回去的路上，宋燦幽幽的睜開了眼睛，像是剛剛醒過來，這會她是靠在韓溯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寬厚，靠著有種很紮實的感覺。宋燦眨巴了一下眼睛，緩緩的往上看了一眼，腦子有點短路，抬眸看了韓溯一眼，笑了笑，說：「你回來了。」

這聲音含糊卻又清晰，那聲音里似乎帶著一絲笑意，聽到韓溯的耳朵里，心裡不由的顫動了一下，那一下初初蔓延開來的全是酸澀，澀的發苦，但慢慢的在這酸楚中溢出了點點暖流。那種又暖又酸的感覺真是要命的難受，韓溯唇邊泛起了一絲溫和的笑容，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唔……」她輕微的嚶嚀了一聲，在他肩膀上靠了一會之後，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抬手輕柔一下額頭，喉嚨有些干，這腦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醒了？難受嗎？」韓溯說著，就將之前準備的水遞了過去。

宋燦看了一眼，伸手接過擰開喝了一口，嘴裡舒服多了，可頭還是很暈，其實她並沒有睡，剛剛只是太暈了，所以就趴在桌子上沒動。他們的對話，她多多少少也是聽到了，忽遠忽近，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想要聽的仔細，她必須要集中精力，但那樣太累了。

她喝完水，整個人往椅背上靠了過去，再次閉上了眼睛。韓溯伸手將她的頭往自己的肩膀上壓，說：「靠著會稍微舒服點。」

宋燦沒說話，現在的腦子混混沌沌的，其實她潛意識裡是喜歡靠在他身上的，他的身上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聞著很舒服。她現在也沒有多少克制力，這麼靠著了，也就靠著了，整個人還往他的身上湊了湊。

所幸她沒怎麼鬧騰，就這麼安安分分的坐在他的身側，偶爾會跟他聊天，聲音含糊，也沒有什麼中心思想，完全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有些問題，韓溯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感覺這人是從火星來的，這話是怎麼說出來的都不知道，多半像個小孩，腦迴路不是正常人能夠想到的。

韓溯也算不錯了，還願意跟她交流，雖然是雞同鴨講，但起碼是有個人在回應你，而宋燦就是需要有個人回應她。

到了家門口，韓溯先下了車，然後將宋燦從車內抱了出來，背在了身上，手裡還拿著宋燦的包包。

他對司機說：「你回去吧。」

「韓總……」司機剛想說自己不怕等，深深想了想，也就瞭然了，他笑了笑，說：「好，那明早我過來接韓總。」

「明天再說，有事我會給你電話。」

說完，他就背著宋燦走到門口，從她包包里拿出了鑰匙開門進去。宋燦多少還是有點意識的，她的雙手可是牢牢圈著韓溯的脖子，一點兒都不放鬆，雙腿也夾著他的腰，沒有絲毫鬆懈。

所以，韓溯鬆開了雙手，她整個人還是牢牢的掛在他的身上。

「韓溯，你知道嗎，你知道我這幾年一個人過了有多痛苦嗎？你知道不能跟別人聯繫，又不能找人傾訴的感覺有多糟糕嗎？」韓溯在開門的時候，宋燦幽幽的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不是那麼真切，但他身上的體溫又在告訴她，這人是真實存在的，韓溯確實回來了，她等到了。

「我知道。」韓溯低聲說著，並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祝阿姨留了幾盞燈，溯溯被綁在一樓，原本是趴在地上的，見著他們進來，一下就抬起了頭，精神奕奕的看著他們。

韓溯只用餘光看了它一眼，就背著宋燦上了樓。

「你怎麼會知道，你如果會為我著想就不會這樣擅自做主讓我生孩子了。」她喃喃的說著，說完又長長的嘆了口氣，自語道；「可是我又真的很愛朵朵，就算很累也很愛，她是你的女兒，明明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可卻長得像你，這真的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要像你，應該像我才對。」

韓溯說：「嗯，是不公平，應該像你。」

宋燦並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說：「她越大就越像你，有時候我都能在她的臉上看到你的影子，真恐怖……」

韓溯背著她默不作聲的一步步上樓，唇邊含著暖笑，聽著她在耳邊喃喃自語，小聲抱怨，之前那種又酸又暖的感覺再次席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