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是吃什麽長大的，這麽高身兆？

「被說中弱點，老羞成怒了？」虧她長這麽高的個頭，卻對一顆近在咫尺的氣球毫無辦法。

衛淳實回想他剛才所見的一幕，忍不住翹起嘴角。

她很努力、非常努力地想要把那顆近在咫尺的氣球勾下來，無奈她用盡方法，還是碰不著邊，那場景根本可以列入爆笑節目的橋段了。

「啊？」什麽老羞成怒？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我剛看了個女巨人在那邊跳了老半天，差點就要造成一一八大地震了，不知要有多少人無家可歸。」

這人說話怎麽這麽機車啊？

「是，」孫玲琦咧嘴假笑，「我真恨我沒多重個幾十公斤，震倒那棵大樹，把站在附近的你壓死。」

她笑靨燦爛，完全看不出話語是那麽的惡毒。

衛淳實微微挑起單眉，「相由心生，說話這麽毒，難怪面貌也跟著醜陋了。」

「先生下次出門前，請記得照照鏡子，先把自己的鬍子刮乾凈，再來說別人吧。」要不是他挑釁在先，她何必回敬？

「小姐也別忘了。」運動神經是差，嘴倒是挺利的。

「女人有一點比男人強，我們還有粉可以塗呢。」孫玲琦撇撇得意唇角。

「想必你卸妝後，枕邊人每夜都做惡夢。」

她臉上其實僅淡塗脂粉，妝容素凈，不若時下年輕女孩妝濃得像是要上電視節目似的。

不過既然要比誰的舌頭毒，某些事實自然無視羅。

「總比看到你跟白日見到鬼一樣的好。」

聽，真是一句比一句還惡毒了。

他也是個嘴上不留情的人，三兩句就能把人弄哭，尤其是女孩，說不過便嚶嚶哭泣，眼前的女郎倒是不同，一來一往不分軒輊，完全不示弱，招招接、招招扛，回得更是狠。

「你沒發現我沒腳嗎？」

「沒腳？」孫玲琦略抬起了腿，「介意我踢一下來證明嗎？」

什麽沒腳？

腿還長得很呢！

穿著一雙擦拭得發亮的駝色義大利手工皮鞋，穩穩健健的踏在鋪石路上。

這種謊言也只能嚇倒三歲小孩。

「我怕你還沒踢中，人就要摔個狗吃屎了。」

「我就算跌倒，也會拉你一起作陪的。」

兩人四目相接，火花激流亂竄，而第一個移開眼的，是孫玲琦。

她從沒跟一個男人對看這麽久過，而且還是個在妹妹的標準里，鐵定放入「俊男」格子里的大帥哥，這對視久了，心都有點亂了，她下意識便把眼眸垂下。

看她那反應，該不會在男人方面經驗稀少吧？

若是要靠此點猛打，她鐵定毫無招架之力，但衛淳實不是如此刻薄之人，也實在沒必要讓個陌生女子難堪。

「掰了，女鬼。」

孫玲琦迅速抬起頭來，回嗆，「快滾，醜男。」

衛淳實離開公園，適才與他針鋒相對的女郎忽然又追了上來。

「我問你，有一家叫霧月的飯店，是往左邊還右邊？」

衛淳實毫不遲疑地指向右邊。

「你一定是騙我的！」孫玲琦嘴角浮現看穿他伎倆的得意，朝左邊小跑步而去。

衛淳實輕哼了聲，向右邊而行。

出了公園行走約莫五分鐘，便到霧月飯店了。

純中式的樓台設計，猶如走進私家園林，在水泥叢林的台北，是獨具一格的存在。

衛淳實走到霧月飯店二樓的中式餐廳──飲月樓，詢問領班是否有位姓孫的女性客人，領班搖頭，欲帶領他到特定包廂坐下，他婉拒，選擇了靠窗，可看到外頭中式園林風景的位子坐下。

領班沏來一壺茶，衛淳實斜靠在花梨木製成的靠背椅上，凝視窗外風景的側面俊逸迷人，迷濛的眼似暗藏著憂鬱，斜前方座位正在拍攝餐點的女郎，偷偷將手機往上移，拍下如畫的一幕。

約莫過了十五分鐘，他看到一名高個子的女人急匆匆從霧月飯店的大門跑進來。

他忍俊不住揚唇，譏嘲道：「自以為聰明。」

走來飯店的途中，他看到有名個子高瘦的女孩，使盡了方法往上跳，但不知是她的腳綁了鉛塊，還是她周遭的重力是他人的好幾倍，不管她直身跳躍、蹲下躍起，或是助跑跳躍，雙腳離地都無法超過十公分。

配上女孩過分認真的臉，那畫面實在突梯好笑極了，他無法不受吸引，上前觀看得更仔細。

個子高的女生在比例上，腿就顯得特別長，纖細的身子更加清瘦。

看起來應該是輕盈的，卻是十分笨重，連一旁等待的孩子，都露出難以置信的錯愕苦惱眼神，他猜測他們心下八成在想──所託非人。

最後她無計可施了，喘著氣詢問有沒有工具可以幫助，而衛淳實不過走來樹下，輕躍了一下，便將那氣球勾了下來。

那女郎中看不中用，心眼倒特別多。

前一秒還在吵架，後一秒就來問路，他無須思考便知她在打什麽主意，指頭指的是正確的方向，她眉飛色舞的，毫無意外地往另一邊跑了。

連跑步的速度都比他走路還要慢。

那麽高的個子，真是白長了。

不過也拜她所賜，讓他今日有了愉快的心情。

他托著腮，手指很有韻律的在臉上打著拍子，實際是在數秒。

跟哥哥相親的那個女人遲到了，而且還遲了十五分鐘。

他，是衛正倫的弟弟，今日，是替他哥哥來回絕相親的。

衛正倫是個重度動漫宅，不過他並非一開始就是個宅男。

他原本是個在長輩眼裡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但或許是因為壓力過重，接連兩次高中考試失利，衛父一怒之下將兒子送往美國念書，連衛淳實這個小兒子也一併送去，怎知，衛正倫在學校受到霸凌，從此畏於面對現實人類，一頭栽入二次元世界，再也不想出來。

衛正倫是衛父心中的家族集團繼承者，對於兒子的「墮落」，他怒不可遏，卻想不出辦法把兒子拉出動漫的世界，一日，他突發奇想，認為男人只要有了婚姻，就懂得承擔責任，不再一味逃入動畫世界，所以才有了相親的發想。

而他也順應兒子的喜好，挑了一名當年曾在動漫界被封為「宅男女神」的女孩為衛正倫的相親對象，認為其魅力必可讓兒子回歸正途。

但是，衛正倫當年受到霸凌的傷害深鑿心裡，現實中的男女他皆恐懼，但他沒有勇氣直接告訴父親不想相親，於是，他想了一個方法，趁弟弟在家時，假裝自殺，引起弟弟注意，讓弟弟願意替他出面回絕相親。

他心裡打的主意，衛淳實嘴上不說，其實看得透徹。

他從在美國念書就是這樣了，遇到搞不定的事情，便想方設法讓弟弟替他出頭，把難事推到弟弟頭上，而他依然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土裡頭，不管世事。

被設計了幾次，衛淳實再蠢也看透了哥哥，他接下了任務，但有其代價──他毀了衛正倫一整個柜子的公仔。

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想起哥哥崩潰的模樣，他就覺得爽。

萬萬沒想到那個女孩竟然遲到了。

約會便罷，相親還遲到？

也不想想自己不過是小小合作廠商的女兒，真以為他哥紆尊降貴，相個親也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