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珍珠呆愣了幾秒,倔強的回答:「我不要。」她偏過頭眨眨眼,覺得鼻子酸酸的。
海珍珠,你是個愛哭鬼。
「對不起。」他仍是同一句話。
聶濤放下酒杯,伸手拉著她的手。她的小手冷冰冰的,指節因握劍的關係長了幾粒小繭,掌心卻異常柔軟。
珍珠被動的抬起頭,對於他溫柔的轉化和道歉,她不覺得欣喜,反倒憂鬱而失意。「我不必你說對不起。那毫無任何意義。你總反反覆覆、陰晴不定。在爭奪侵略的江湖裡,你是個勝利者;但在感情的世界中,你是個逃兵,不折不扣的懦夫。你渴望愛與信任,又沒勇氣承擔。你現在說對不起,若我再次軟化去信賴你,你是不是打算再將我的感情當面擲回?我不要這樣的循環,不要你的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要了。」
「對不起。」他不辯解也不否認,大拇指摩娑著珍珠的掌心。
以往要「羅剎無色」、洪幫執法長老開口說一句「對不起」,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但這個男人太狡猾、太壞,他完全捉住了珍珠的弱點。
果然,珍珠聽到他第三次的道歉,眼淚就滾出來。她捂著臉抽咽的指責,「你如果是隨便說說,就不要露出那麼認真的臉。我討厭你那麼陰沉,那麼反覆無常,那麼難以捉摸,那麼跋扈、那麼霸道--」
話兒被終結了,他驀然俯下頭來,又對她做那些跋扈,霸道,讓人臉紅的事--
這絕不是「止乎禮」的吻,火辣辣的熱潮淹沒過來,珍珠覺得身子輕飄飄地,似在雲間浮沉。
聶濤的唇不似平時的冰冷,他的吻熱烈而狂猛,以雷霆萬鈞之勢襲來,佔領了她所有思緒。強而有力的胳膊圈住她的身子,那樣強壯而結實,她在他懷中,連移動的能力都沒有。
唇滑了下來,戀著她的下顎、頸項,再向下至她胸前,吸吮著乳白色的柔軟肌膚,畫出一小排嫣紅的痕迹。
是他還是她的喘息,早已無法分清。珍珠只覺得全身燥熱難當,那把無明火蔓燒到四肢百骸,吞噬她所有的理智和氣力,整個人癱軟無力,又渴望更多。
突然間,機身一陣搖晃,聶濤抱著珍珠向沙發座椅撲倒,隨即機艙內廣播系統流泄出空服人員優美而專業的聲音。
「各位旅客,本班機正通過一段不穩定的氣流,請各位旅客回到您的座位,系好安全帶,謝謝合作。」
搖動並沒有持續太久,珍珠靠在那寬闊胸懷,費力的調整呼吸。而聶濤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渾濁的氣息既粗又急,受到的震撼同樣強烈。
好一陣子,兩人都沒開口,僅是靜靜地相偎在一起。珍珠意識到他摟著她棵肩的大手,臉蛋不禁掩上紅潮。她身上的襯杉已被褪至腰際,而胸衣一邊的肩帶也扯離了,松垮的落在臂上,暴露出整片肩胛和大半的胸脯,脂白的膚色微微泛著暈紅。
老天爺!此時、此地,她竟然沉溺在他的吻里,興不起任何防衛,任由他煽動她心底渴求的熾情慾/望。
她不敢去想,如果不是那場亂流,「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她珍守的吻已被他胡亂侵奪,而身子是否也要丟開道德禮教的束縛,託付於他?
這個問題的答案,果決得使珍珠驚慌訝異,同時還有一點點欣喜、期待的情緒,不斷地擴張。
羞喲,珍珠。她紅著臉笑了笑,抬頭悄悄打量聶濤,望見他微生鬍髯的下顎和吞咽著口水的喉結,那股憐他的母性,又無故被他牽動起來。」
驀然間,她雙臂摟緊他,低低地喊道:「你不可以再無視我的感情,不準再輕賤它了。我知道現在你無法給我同等的感情,但請你好好保存著它,這樣便足夠了。」
開玩笑,她海珍珠不可能這樣就足夠的。這一招叫「以退為進」,先訂個周全計劃,再循著每個階段的進度表向前邁進。現階段先迫聶濤面對她的感情,再逐步蠶食鯨吞他的心。
珍珠只聽到頭頂一聲重重嘆息,他不點頭不搖頭,雙手拉攏她的上衣。她瞧不見他的臉,卻能了解他內心深處的掙扎。或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是不能愛還是不敢、也不願愛。
珍珠放任他整理自己的思路,小小手掌慢慢地在他背上游移,刻意的尋找當年那處傷口。她輕撫著後背微凹的刺痕,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
她的小動作讓聶濤驟然間戰慄,仿如一道電流貫穿而下。他不自禁地在珍珠的擁抱下瑟縮,一向無波無浪的心,竟在此刻感到尖銳的痛楚。
他咬著牙喃喃的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對他的迷惆,珍珠只是笑。
待到了東京成田國際機場,珍珠才得知,他們將前往台灣。
為什麼急著趕回台灣?他那批手下呢?在北海道的「幫務」是否處理完了?珍珠有一堆疑惑在心頭,就是無法問出口--反正問了也是白問,這個男人絕對不可能和她「閑話家常」的。
這趟日本行,她想去的地方沒去成,換來一次北海道之旅,認識了水野夫婦和那紫色花海,還有身旁這位古怪、自負的男子。
幾日來,除了抵達日本當日打了通國際電話回家,接著便發生了連串變故,她根本無法聯絡家裡,這次回家,肯定被老爹老媽修理得「金光閃閃」。珍珠心裡想著,不知怎的,就是想笑,心情跟著鬆懈下來。由日本飛往台灣三個小時的旅程,她睡得極沉。
出了海關,凌揚和蕭瑤已在入境室等候。見到長老,他們立刻迎了過來。
「車準備好了,就停在外面。先回別墅,還是到辦公廳?」凌揚一手接來長老手中的公事包,面無表情的問。跟著聶濤久了,多少被傳染到冷漠的神情,不過他個性近乎木訥,少了聶濤的尖銳和嚴厲。
「去公司。」聶濤簡單地說。
四人往門口移去,珍珠乘機拉了拉凌揚的衣抽。對他,她一直深覺抱歉,不講開來,這種虧欠的感覺會根深蒂固的潛伏在心裡,很難受的。
她壓低了音量,「你頭上的傷還疼嗎?我真的很抱歉。」她滿懷歉意的望著他。
凌揚一愣,臉頓時漲紅了。他快快地搖頭,丟下珍珠,大步跟上聶濤。
而蕭瑤,似乎不如以往親熱活潑。珍珠也不十分在意,她想或許是因為聶濤在場的關係吧!
那輛加長型名車引來眾多注目,珍珠被安排在前座,蕭瑤權充司機,在後座,凌揚正詳細的向聶濤作營運報告。聽見他們的談話,珍珠才知曉,在洪幫底下,還有無數的跨國企業。凌揚的報告又長又雜,讓她昏昏欲睡。
忽然,凌揚合上手裡的卷宗,話鋒一轉,「昨日,武山連合會的總長古川淳親自來電,約長老談判。他們的勢力急速擴張,北部幾家店和他們照過面、交了手。幫主要長老下決定,因此大家隱忍下來,沒把事情鬧大,全等長老指示。」
這話題讓珍珠豎起耳朵,全神貫注。
聶濤沉吟片刻,臉上罩了一層寒霜,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很好。晶片他們肯定尚未到手,如果已解讀出裡頭有關幫會的資料,武山運合會不會要求談判,而會直接置洪幫於死地。他們踩了洪幫盤口,壞了江湖上的規矩,該死。」
凌揚沒敢接話,緊張的瞧瞧珍珠。在他的想法中,珍珠仍屬「罪嫌重大」,所以在她面前談論幫務,實在不保險,還好長老也主動停止這話題。
各人心緒不一,珍珠卻是暗自高興。她想,他不避諱她,當面談論幫里的隱密,在他的意識里,該不會再死扣著她就是殿下什麼碗糕的才是。
車子平穩的停在一棟商業大樓下,聶濤向蕭瑤交代幾句,要她送珍珠回別墅,自己則同凌揚走入大樓里。
「豬頭!」珍珠低罵一聲,表示不滿。在外人面前,他又開始保持距離,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肯定還沒法適應她的告白。沒關係,慢慢來,一次咬一口……
「彆氣呼呼的。」
一路像悶葫蘆的蕭瑤忽然開了口,「你和長老進展很快嘛!你搞得他暈頭轉向,別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我的觀察力。如何?他床上功夫很棒
?」
「蕭瑤!你什麼意思?」珍珠覺得被侮辱,和聶濤之間的情感被貶低了。
蕭瑤嘻皮笑臉,無所謂的聳聳肩,「你別翻臉,我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好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