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地血柱和荒沙大公

蒼伊的話音未落，亮金色的符籙迎風一卷，居然迅速暗淡下來，化作一把漆黑的銳利匕首，後方浮現一個模糊虛幻的影子一閃，在浮光掠影一念間，這根漆黑的匕首就深深嵌在綠皮惡魔的額心，對方碩大的臉上流露出愕然之色，整個身子僵硬在遠處，他抬起手臂想要觸摸額心的劇痛，可這手臂還在半空中，其頭顱就啪得一下從中間裂開，一團陰影裹住這哀嚎的靈魂，驀然消失不見。

那巨大的身影轟然倒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威廉的瞳孔里再次恢復神智，面色複雜地看著面前倒塌的軀體，這綠袍惡魔完成兩次超脫，距離領主境只有一步之遙，但其元力修鍊得再是玄奧精深，肉身錘鍊得再是堅逾精鋼，靈魂還在凡俗之中不得超脫，中了蒼伊封在符籙里的『戮神刺』，還是變成沒有靈魂的植物人。

事實上，威廉體內承載著蒼伊種下的三枚符籙，分別針對靈魂，**和能量，只要有一樣無得超脫，面對領主境的攻擊就只有死路一條。領主境之所以能碾壓二次超脫，其奧秘就在於此，木桶效應在這裡展現得淋漓盡致。

戮神刺直抵靈魂深處的速度實在太快，聽到這傢伙的軀體倒在地上發出的砰聲，另一個綠袍惡魔才反應過來，他正和安東尼卡的防務隊隊長，一個頭頂安東尼卡守護標記的超脫級惡魔戰鬥，見此頓時驚叫一聲，反手一波爆發逼退對手，同時將一枚紅色的金屬碎片扔向隊友龐大的軀體。

「休想！」

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但秉著『敵人要做的我們一定要阻止』這個簡單的思路，長袍老者和防務隊長同時出手，前者釋放出一道力場所化的無形手掌，後者則揮手甩出一道宛如雷霆般的劍氣。

然而這紅色金屬碎片亮起微光，形成一個小小的領域場，兩人的攻擊就如清風飄過，絲毫影響不了紅色碎片落在那龐大身體上。

一團耀眼的紅光在瞬間籠罩那十幾米長的巨大身軀，而後這光像是一團橡皮泥般扭曲起來，化作一扇高聳的紅色光門，飛速飄起，懸在半空中。

吞噬了一個二次超脫惡魔的全部精血元氣，這紅色光門豁然打開，隨後三道慘綠色的身影從裡面飛出，分別沖向威廉，長袍老者和防務隊長。

最倒霉的是威廉，由於他剛才『擊殺』一位綠袍惡魔的壯舉，這次竟是有兩個綠袍人夾擊他，靠著隙光劍的傳奇鋒銳，這小子只能勉強抗衡，一直被壓著打。

正在這時，地面上突然轟隆作響，土地翻滾聲奏起悲歌嘹亮，緩緩升起一根巨大的土柱，接近二十米高，直插蒼穹，色澤暗黃，特別是其上淋著一片片散發土腥味的血液，顯得非常慘烈而悲壯。

「大地血柱,一位『山川之子』死在這兒了。」威廉看到這一幕，瞬間想起了碼頭上那位和凱瑟琳起了衝突，隨後一同離開的青年，那傢伙身上有著山川之子這種高等惡魔的血脈，不過根據對方臉上的山巒紋路分析，其血脈並不純正，混血兒可遠遠稱不上高等惡魔。

難道是進行了偽裝？

畢竟只有純血的山川之子，隕落後才會形成大地血柱，這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奇異力量形成的柱子，往往會在原地停駐漫長時間，形成一道奇異景觀。

但願不是他！

雖然被壓著打，但威廉並沒有怎麼擔心自己，只不過看到這一幕，他的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現在只希望死掉的不是那傢伙，否則凱瑟琳可就有麻煩了。因為那不僅是一道景觀，還是山川之子的復仇利器！

然而看到急急忙忙從柱旁邊飛起的潔白遁光，威廉就放下了最後一絲僥倖心理，他心念一動，身後組成防禦光膜的七彩羽翼就是一揮，一道絢爛的煙花般光芒直插蒼穹，一點攻擊性都沒有，純粹是一個信號。

看到這彩色煙花的指引，凱瑟琳架起的白色遁光馬上飛向核心戰場，在她身後，能看到一群黑袍人在和一群護衛們斗得正酣，這些護衛們一個個面紅耳赤，殺的眼睛都變色了，根本不加防禦，一股同歸於盡的架勢。

「這笨蛋，炫富就炫富唄，我也理解，畢竟本小姐如此美貌動人，可居然拿一件黃金元器出來炫耀來吸引我的注意，也太過分了吧!」一邊飛遁，凱瑟琳一邊忍不住吐槽，

「這下好了，黃金元器不僅吸引了我，就連那些恐怖分子都引了過來。不過我也真是瞎了眼，以為他和蘭斯那小子一樣是混血，沒想到隱藏得這麼深，一位真正的山川之子死在這兒可是大事！」

凱瑟琳也意識到事情大條了，這可不是蘭斯這種混血，而是根正苗紅的高等惡魔！

果然，少女還沒飛到核心戰場，那大地血柱上，斑駁的血液突然飄飛起來，一絲絲土黃色的脈絡從這些血液中分泌出來，並在遇到空氣后快速蒸發，化作一片如沙塵般的霧團，很快，這霧團變得凝實而緊湊，稍一旋轉，就像是頂在大地血柱上的一枚巨大眼球。

土黃色中沁著血液的砂礫組成了瞳孔，帶著讓所見者都心神震蕩的憤怒神色，渾厚的聲音如雷霆般響徹整個安東尼卡。

「是誰？是誰殺了我的孩子？膽敢冒犯我荒沙大公斯卡圖維的尊貴血嗣！」

伴隨著轟隆聲響，這枚巨大的眼球快速轉向和護衛們爭鬥的黑袍惡魔們，這十幾人被眼球深深一瞪，居然同時停滯了身形，黑色的長袍像是在一瞬間經歷了百年風沙洗禮，變得陳舊而破爛不堪，從長袍的黑色破洞里飛出一道道沙塵，大部分人一聲不吭地當場化成一片細砂落了下來，不過有幾個六星惡魔瘋狂地爆發元力，黑袍炸開，露出如蠟融般緩慢沙化的身體，他們嘶吼著張開嘴，但只吐出一口口黃沙，只能絕望地看著體內的內臟和血液都變成了沙子，沒過多久就被瘋狂追來的護衛們打成滿天沙塵。

在其中一個黑袍惡魔被打爆的黃沙里，一團隱晦的靈光以極快的速度從中飛遁而去。

大地血柱上的巨眼再一轉，那些黑袍惡魔的血肉所化的沙塵卷了過去，將這團靈光死死困住，砂礫快速將其四周的靈光研磨殆盡，露出一面泛著深沉金屬光澤的水滴形鐵盾，這面盾牌上，一位老者的魂體虛影被一根根土黃色鎖鏈固定住，一言不發，用噴火般的仇恨目光看向高處的巨眼。

「哼，既然一直不肯馴服，連我兒子都不肯救援，要你有什麼用？」斯卡圖維憤怒地吼道，伴隨著他的聲音，鎖住魂體老者的土黃鎖鏈猛地收緊，光芒猛地爆發，很快黃沙散去，這面鐵盾重重摔在一處房頂上，雖然其本身的顏色就夠深的，但這一瞬間，所有看到這幕的惡魔都覺得，盾牌的顏色『暗』了下來。

大地血柱上，巨眼猛地潰散開，黑袍惡魔們化成的黃沙也快速飛向血柱，砂礫翻滾間，一個黃沙組成的人形立在血柱頂端，目光掃過遠處一個個戰團，最後鎖定在半空中凱瑟琳的白色遁光，砂礫蠕動的手掌輕輕一招。

「小丫頭，你給我過來！」

凱瑟琳頓時覺得一股龐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襲來，四肢不聽使喚，就連大腦都遲鈍起來，再也維持不住遁光，如一隻牽線木偶般飛向大地血柱。

「凱瑟琳小姐！」威廉大驚失色，雙目在一瞬間變得茫然，又是一道金燦燦的符籙浮現了出來，這符籙化作一道陰影匕首，準確刺中了一位綠袍惡魔的心臟，後者在一聲慘叫后，渾身血肉精血潮水般湧向匕首，受到精血的澆灌，這匕首彎曲的末端後面，一個陰影刺客誕生了出來，這如影子一般的二次元生物拿著陰影匕首，沖向另一位綠袍惡魔。

【陰影襲殺（改）：虛空漫遊者——蒼伊.伊凡雷斯從陰影龍的骨紋中得到靈感，改良了潛行者技能——陰影襲殺，令其能利用被攻擊者的血肉精華製造出陰影生物，陰影生物的實力和持續時間由攻擊者的職業等級和被攻擊者的傷勢決定。】

以雷霆手段擺脫了圍攻自己的兩個綠袍惡魔，威廉火速沖向大地血柱，額心上，最後一枚金燦燦符籙飄了出來，同樣化作一把陰影匕首，無聲無息地刺向那黃沙人形的心臟部位。

然而匕首上附著的『小範圍空間必中』這個極品領主級屬性，在面對自稱荒沙大公的黃沙人形面前，卻是沒了之前的無往不利，後者只是稍稍一側身，一團砂礫就從胸口噴了出來，將匕首裹在裡面，稍稍一卷，這陰影匕首就化作黑煙散去。

「有點意思！可惜還是太弱。」

荒沙大公斯卡圖維發出冷笑，他把目光轉向威廉，沙粒組成的臉龐上有擬人化的冷峻表情：「小子，你剛才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該主動攻擊我！」

「威廉你這個笨蛋，你難道不知道荒沙大公這個稱呼代表著什麼？你的歷史課是格鬥老師教的吧！」凱瑟琳被裹在一層砂礫里，早已恢復了神智，又急又氣地呵斥了句，隨後轉向那黃沙人形，恭聲說道：

「尊敬的斯卡圖維殿下，如您所見，貴公子的不幸遭遇完全是因為這群恐怖分子，對此我深表同情，可這件事和我並沒有直接關係，嚴格說起來，我也是恐怖襲擊的受害者。」

「虛偽而空洞的話語撫慰不了一個可憐老人的悲傷，巫術師，我們說點有意義的話題。你身上有我兒子的血液，這血中的榮耀屬於山川之子，我希望你馬上還回來。」荒沙大公冷聲說道。

高等惡魔對自己的血統非常重視，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子嗣的血脈流落在外，特別是落在一位巫術師手裡，誰都知道，巫術師都是些在血脈領域造詣頗深的角色，他們熱衷於製造出各種奇形怪狀的混血生物，探究身體最深處的奧秘。

「山川之子的榮耀不容玷污！」荒沙大公斬釘截鐵地說著，圍住凱瑟琳的黃沙開始惡意十足地轉動，然而少女卻是神色不變，快速拿出一塊威嚴十足的青銅徽章。

這徽章的正面是凱瑟琳美麗端莊的證件照，背面紋著金陽花藤，代錶行政院的太陽徽記下，刻著用惡魔通用語寫的『3』字。

「我是青銅三等協政官凱瑟琳.莫卡維，您兒子自願給我的血液，我可沒有威逼利誘。虛月在上，斯卡圖維殿下，您要對我做什麼！？」

凱瑟琳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參與行政考核是多麼明智的決定，比城牆都厚的行政法典沒有白背！雖然是行政序列里最低一級的青銅三等協政官，但也跨入了公務員行列，這身份就是最好的一層保護。

月境惡魔固然強大無比，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們受到的約束同樣極大，那些恐怖分子不受法律保護，自然是揮手就滅了，可面對一位公務人員，荒沙大公也不敢太過分，他要是膽敢在浮標點裡襲殺一位青銅協政官，無疑會成為政治生涯的一大污點。

「你倒是聰明，可你的朋友就不一樣了。」荒沙大公對著威廉遙遙一抓，一隻和人手一般大小的砂礫手掌捏住威廉的脖子，後者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抓到大公身前。

凱瑟琳的臉色就變了，剛才威廉救人心切，主動對荒沙大公發起了攻擊，這種情況下，對方擁有無限自衛權。

「威廉，你小子記住我的損失，以後可要賠我！」凱瑟琳鬱悶地癟了癟嘴，雖然高等惡魔的純血非常珍貴，但少女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威廉被殺掉。

可就在凱瑟琳準備忍痛割愛的時候，耳邊卻是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她馬上停了下來，對荒沙大公展顏一笑：「斯卡圖維殿下，在物歸原主之前，我希望以三等協政官的身份，請您幫忙擊退亡語者教派的恐怖襲擊。」

聽到少女的要求，荒沙大公愣了一下，旋即怒吼道：

「居然敢向我提要求，區區一個青銅三等的協政官。」

「您此刻並非以分身降臨，只是投影而已。」凱瑟琳瞪大眼看著黃沙人形，高舉著協政官徽章，毫不示弱地高聲道，「根據《月境惡魔降臨管理辦法》第七條，在戰爭，戒嚴，恐怖襲擊等極端情況下，月境投影有保護人民的責任和義務。」

凱瑟琳雙手將徽章舉高，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莊嚴神色看向荒沙大公：「所以，我以青銅三等協政官的身份，要求您，荒沙大公斯卡圖維殿下的投影，履行這個責任！」

荒沙大公不發一言，像是在思考。

在他沉默的時候，凱瑟琳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口腔幹得要冒煙，忍不住咽了口吐沫，面對一位月境的投影，這女漢子哪怕再是大心臟，也不得不謹小慎微，提心弔膽。

片刻后，他揮了揮手，扣住威廉脖子的砂礫手掌散去，化作一枚山巒起伏般的符印刻在其脖頸處，後者心有餘悸地瞪著大公，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巫術師，我欣賞你的勇氣，不過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放過膽敢殺死山川之子的兇手。」荒沙大公卻是不怒反笑，「我大概能想到你的心思，覺得我清掃了這批恐怖分子后，這投影就難以為繼，沒有餘力追剿我孩子的血液了，可惜，你這些小聰明在絕對實力面前，顯得可笑。」

「終究是凡俗，不了解月境是何等的偉力。」

荒沙大公的話音未落，其身體就砰的一下散開，化作沙塵融入腳下的土地。

凱瑟琳和威廉站在高高的大地血柱上，下意識地看向安東尼卡中心的虛月浮標，那裡的戰場上，懸著一面血色門扉，不知何時又有兩個綠袍惡魔從門扉里飛了出來，若非另一個超脫級的大劍師現身相助，長袍老者和防務隊長早被擊敗了，饒是如此，安東尼卡的淪陷看起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一團詭異的黃沙突兀地浮現在核心戰團里，沒人看到黃沙是怎麼出現的，在所有人意識到這詭異情況前，沙團里突然深處兩根手臂形狀，卻異常修長的沙柱，頂端各自生長出一隻手掌，準確地穿透兩個綠袍惡魔的護體靈光，狠狠捏在他們的脖子上。

而後，這修長的砂礫手臂輕輕一抖，像是在甩乾衣服似地一卷，兩個綠袍惡魔毫無反抗之力地跟著轉動，像是兩件破衣服似地快速被擰乾，不過被擰出來的不是水，而是化作沙塵的血肉骨骸。

砰砰兩聲悶響，兩個綠袍只剩下空蕩蕩的衣服，裡面的惡魔化成天空中詭異懸浮的沙塵，組成兩個小一號的沙團，被修長手裡拉扯著融入原本的大沙團，這些新鮮的沙補充進來后，一個更加高大而強壯的黃沙人形出現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