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會護著誰?
在一片暗紅的視線中,我認出那個頤指氣使的始作俑者
這女人很瘦,臉頰尖得跟錐子似的。戴著大大的白色框墨鏡,穿一身綠衣裙,活像只螳螂。
她是姚瑤的表妹蔣芮,我繼母蔣懷秀的哥哥家的女兒。從小就經常來姚家跟姚瑤玩耍,對我向來不友善。
「姚夕!你害死我表姐,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站在一旁的蔣懷秀上前抱住蔣芮,用又得意又虛偽的口吻勸道:「好了小芮,今天就別鬧了,誰做了壞事老天自有公斷」
這架勢連拖帶拽的,傻子也看得出來是鬧哪出。好比瘋狗咬一口,主人家來息事寧人。那蔣芮潑我這一下就算白潑了?
我是今天的新娘,就算心裡有萬般憤恨也只能先壓著惱火維持儀態,但湯緣可沒那麼好欺負。
從小到大,她就像是我身邊錚錚鐵骨的忠誠護衛,總能替我出頭替我挨刀。此時她完全不顧那出身銀行家千金的優雅名媛氣質,甩胳膊就衝上去。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兩條大長腿跨上蔣芮跟前,一把扯住她頭髮:
「你他媽的說誰賤人呢?警察都說了姚瑤的死是意外,你腦子進屎了是不是!」
「誰心裡有鬼誰知道!」
「放屁!有證據么你?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
蔣芮又矮又瘦,完全不是身高有一米七二的湯緣的對手。幾下子就給按著動不了手,光剩一張唧唧歪歪的臭嘴,恨不得把我從頭髮絲罵到細胞質。
蔣懷秀就跟撲騰著翅膀的老母雞似的,一邊裝的滿臉焦急一邊沖沈欽君道:「欽君你看這……這……哎呀,我們小芮是不懂事,但她那也是因為跟瑤瑤的感情太深了,你快想想辦法啊!」
黑著臉站在我身邊的沈欽君終於進局,但他一步跨上前,捉起的竟是湯緣的手腕!
「住手!」
他的站位和偏袒完全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一萬個姚夕比不上一個姚瑤,那麼一萬個姚夕的閨蜜同樣也比不上姚瑤身邊一個不上檔次的小跟屁蟲。
但見他的大手此時已經在湯緣白璧般的手腕上抓出了紅痕,我內心深處最後的一絲理智終於被那鮮紅的狗血洗禮掉了。
我上前兩步,狠狠掐住沈欽君的手臂:「放開!沈欽君,今天你若敢傷害緣緣一根汗毛,我保證跟你拚命。」
我嗓音低沉,質地落聲。另一隻手按住背在肩上的新娘化妝包上,已經考慮到那唯一的武器是一面只要打碎就能變成鋒刃的化妝鏡了!
可能是我滿身血跡的駭人腔調鎮住了全場,鬧劇終於落下帷幕。
沈家的幾個保鏢衝過來,分開兩個女人的同時,又三下五除二地搶下了那些不識好歹的攝像機。
我看到從『撕逼大戰』里脫身出來了湯緣沒受什麼傷,才算放下心。
可憐蔣芮比她狼狽多了,頭髮被抓掉了好幾縷,烏青著眼眶躲在她姑母蔣懷秀的臂彎裡邊哭邊罵娘呢。
這是沈欽君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皺皺眉:「快點上去換了。」
「我沒有準備多餘的婚紗。」我說。婚紗是我親手設計製作的,我沒有PlanB。
「那就去臨江路的店裡隨便挑一件。」沈欽君低頭看腕錶,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情:「Allen開車送你過去,我先到會場。」
「我陪夕夕去!」湯緣一把拉起我的手,冷冷盯了沈欽君一眼。那神情就像在保護雞崽的老母雞。
關於臨江路的那家門店,我一點不陌生。那是名揚旗下的高端展品門店,明亮的櫥窗里不乏出自國內外頂級大師之手的成品,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名揚集團是S市時尚業的翹楚,十幾年前做高檔時裝品牌起家的,最不缺的就是奢華的禮服了。
如今三分之一的股份在我爸手裡,三分之一的股份在沈欽君手裡。所以一定沒人相信姚家二小姐在婚禮當天,卻連婚紗這麼重要的行頭都是如此倉皇下定出來的。
站在櫥窗前,我面對著琳琅滿目的華貴婚紗,心裡難受的很。
從小到大,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穿著我自己設計的婚紗走到心愛男人的臂彎里。
可眼下,我耗時三個多月的構思剪裁修改定裝之品,已經被灑滿黏膩的狗血,像團屍體一樣被丟在一個大袋子里,與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擦肩而過。
魂不守舍地繞來繞去,我終於把目光落在一件無論是質地還是款式都與我自己設計的那件相對類似的婚紗上。
抹胸下的短圍用白蕾絲滾邊,裙擺點綴維多利亞花束式的半透明薄紗,拖尾不算很大,后腰的綁帶設計能更好地適應任何身材。
「就這件吧。」我隨手一指。
「哦,不好意思,這件恐怕不行。」服務人員不好意思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