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章 【喬木劍花樓】
冷花兒三人西去九方樓,正要經過落葉門。冷花兒也有話要帶給丘答伊,便在落葉門歇息一陣。
丘答伊聽說要去九方樓,因知九方樓與落葉門友好,便毛遂自薦。
冷花兒沒有應允,雖不說為何不允,丘答伊也不勉強。
臨行前冷花兒才想起進來是有話捎帶,「習掌門說不會很快回來,叫我帶消息給你,好好帶師弟們練劍。」
丘答伊對習有風的習性可謂瞭然於胸,但這次卻摸不著底,回道,「我會的。」
屠名心直口快,「師父不是想退隱江湖了吧?」
丘答伊訓道,「休得胡言!被師父聽見,教訓你不得!」
冷花兒跟屠名一般大大咧咧,自然也不多想,笑道,「話已帶到,下次再會。」
「冷大哥一路保重。」
「保重。」
三人離開落葉門,繼續往九方樓走去。
一路上倒沒有什麼為難,時至午時,三人好不容易又見到一個經年的酒棚子,冷花兒便即跑進去,正要開口叫打滿酒葫蘆,檀名女趕上往冷花兒肩上一搭,冷花兒一醒。
就在這片刻之間,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出來迎道,「往來客官,皆是貴寶,三位快坐。」
「這裡最好的酒。」
樓無樓發話,冷花兒哈哈一笑,朝著樓無樓豎起拇指。
酒棚里鋪張整齊,只見各處散坐著三四桌人,兩個或三個不等。唯一顯眼之處,乃是最遠處單獨坐著一人。
這個人,也是這些酒客中間唯一一個讓人還想看第二眼的人。
酒博士將酒擺上。
樓無樓斟了一杯,起身走到那個人桌前,「我可以坐這裡么?」
檀名女和冷花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酒杯要將酒飲下去。
「啪!」
酒杯應聲而碎。
檀名女倒不驚惶,與冷花兒順著氣道來處看去,正是那人。
「酒水已壞了,你不該喝。」
「多謝。」
檀名女淡淡一笑。
冷花兒笑道,「那是我該喝咯?」言罷將酒杯拿起,正要飲下。
檀名女按住冷花兒。
「還真的有毒啊?」冷花兒暗自一驚,心裡念出一句,忙將酒杯放下。
樓無樓又道,「我可以坐在這裡了么?」
「可以,也可以把你的朋友請過來。」那人道,「酒水不是酒博士弄壞的,你手中的酒也可以扔去。」
冷花兒和檀名女走過來。
檀名女抱禮笑道,「多謝壯士,敝人檀名女,還未請教壯士大名。」
「檀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姓涼,名喬木。」
「你怎麼知道酒里有毒?」冷花兒過來便問道。
「我不知道。」
「啊?」冷花兒聞言急道,「那你怎麼竟把白衣吹雪的酒杯打碎了?」
「我說過酒水已壞了。」
涼喬木輕輕道。
冷花兒打開酒葫蘆,飲了一口酒道,「你厲害!」
檀名女和樓無樓也各自飲了一杯。
涼喬木也飲了一杯,「你看那些人,飲一杯水酒都那麼小心翼翼,難道真是文人雅士不成?當然不是。那一定是有問題了。」
「然後沒本事,所以要下毒?」冷花兒不無譏諷道。
涼喬木皺了皺眉,似乎很不願意聽到「毒」字,「是。」
「那他們被揭穿了為什麼不走?」
「因為他們的任務還未完成,不能走。」
「你說酒里有毒,那會是什麼毒?中毒了有什麼癥狀?」
「我說的是酒水壞了。」涼喬木輕輕道,「喝了它后嘴唇發黑,片刻不支,三個時辰沒有解藥,便會死去。」
「你怎麼…」冷花兒想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卻看見樓無樓已痛苦難忍。
檀名女並沒有事,卻一動不動。
「你使詐!」
冷花兒大怒,一掌拍過來,涼喬木身形一閃,避開了。
「原來檀姑娘不怕壞了的酒水。」涼喬木猶是輕輕道,「冷花兒,解藥在我身上,你可以選擇先替檀姑娘解開穴道,也可以選擇追上我討解藥。」
涼喬木言罷抽身而去。
冷花兒眼見涼喬木身形之快,疾追而出,卻被方才的酒客團團圍住。
「給我解藥!」冷花兒怒氣騰騰。
「想要解藥,你也有兩個選擇。」涼喬木抱劍肅立。
「說!」
「一、朝著九方樓方向下跪,連磕九個響頭,然後自刎謝罪。」
「第二個!」
「在三個時辰內殺了我。」涼喬木淡淡道,「和這些人。」
冷花兒心中盤算道,「這人肯定了解過我的武功,也了解我的性情,這才用這些手下拖延時間。」想到這層,冷花兒不禁一怒,「姓涼的,你也是個體面人,何苦要這些手下無辜送命?」
涼喬木卻是極冷靜地回道,「這與我無關。他們為錢賣命,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看不出你這麼冷血!」
「是時候冷血就不該多情,不合時宜的感情會害死更多人。」
「不會害死更多人!」冷花兒指著涼喬木道,「我跟你單打獨鬥,你會倒下。」
「你錯了。」涼喬木搖搖頭,「我不會跟你單打獨鬥,而他們雖死猶榮——耗費你的體力和耐心使我更容易成功,便是他們的任務。我殺了你,才會有更多的人活下來。
「因為你不死,我們都活不成。」
冷花兒大笑,「屁話!他們會不會死我無從得知,我只知道我決不會殺他們。」
「那就打吧。」涼喬木手指一揮,人群一哄而上。
冷花兒意不在殺傷,一心只想對上涼喬木,身影過處,對手動作即止。
涼喬木卻在後頭次第解穴!
冷花兒一惱,「要命的退下!莫不然休怪我下手無情!」
聞此一言,攻擊之人更積極搶攻。
「小妖小怪!」冷花兒眼睛一紅,「我操!」
冷花兒不耐,拳拳到肉,雖不致死,卻一把便將受拳之人打得快散架。很快,斗場中只有兩個人了。
「你還是留情了。」
「廢話少說!快把解藥拿出來!」
「那就打贏我吧。」
涼喬木一言未盡,劍已出鞘。
刷刷刷,冷花兒急急避過三劍,跳出幾步。
涼喬木卻毫不放鬆,緊緊追擊,冷花兒手無兵器,雖然步法巧妙,但那些碰擊誘敵的招數卻使不出來。
冷花兒一急,罵道,「樓木匠若用了你這根木頭建樓,必定大損威名!」
涼喬木輕輕一笑,不知道冷花兒為何胡言亂語,卻是一言不發,一劍快似一劍,直要刺死冷花兒才肯罷休。
冷花兒此時比起跟劍靈煙比劍被輕敗時更灰頭土臉。
心中著急,無計可施。
冷花兒欲搶上一把劍,虛晃一招,正要拿到劍時,涼喬木卻未卜先知似,不偏不倚,一劍刺到。
冷花兒只得收手,懊惱之餘,心一橫,就地來個驢打滾,翻身起來大吼一聲,「天性涼薄,吃屎去吧!」
涼喬木不明就裡,猛見冷花兒手中飛灑出來一團泥塵,勁道陰狠。涼喬木始料未及,避已是避不開了,無奈揚袖一擋。收回袖子,不禁道,「卑鄙!」
冷花兒哪管罵聲,搶上一把劍,哈哈一笑,搶攻過來。涼喬木揮去泥塵,罵了一聲,猛然看見利劍刺到,慌忙一架,避開一丈。
只這一架,涼喬木便知對手劍法之高,不覺擰緊眉宇。
冷花兒很得意,哈哈一笑,「卑鄙就卑鄙,管你娘!」
涼喬木勃然一嘯,「放肆!」
兩人此時手上都有了劍,便是劍者與劍者的公平決鬥。
不過涼喬木還是佔了便宜——他的佩劍跟冷花兒手中破劍完全不在一個境界,冷花兒不能跟涼喬木對劍碰硬,只能引勢。
兩人如此這般你強我引,你弱我打地鬥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偶爾經過此處的路人看見慘斗,遠遠避開。
又過了半個時辰,兩人的劍竟然同時斷裂。
此是冷花兒搞怪。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劍受不住自己的內力,用久必斷,因此每次引勢成功,便就勢用勁去擊打涼喬木佩劍的劍身。
涼喬木哪裡不知,也無可奈何,劍斷之時,暗道,「此人用一柄破劍便能逼我至斯,若是同樣的劍,我恐早已敗了。」嘴上卻不輸人,「好厲害的劍法。」
冷花兒也不謙虛,「既知輸了,就快給我解藥。」
涼喬木卻微微一笑,「我還沒倒下,怎麼能算輸,再比比拳腳如何?」
冷花兒哈哈一笑,「拼拳腳我冷花兒還未怕過誰!但今日沒有時間,你莫要怪我咄咄逼人!」
「請教了。」
「少廢話!」
冷花兒既知時間不等人,發招快攻,招招狠,招招絕,一套空心龍吟未使全,瞅見空隙即接上裂魂掌,掌風到處,陰陰惻惻,制敵於死地。
冷花兒變招之快之瞬,只求一招便竟全功。
涼喬木出任務以來首次覺得頭皮發麻,一面招架,一面暗驚,「此人凜然大義,卻不料是個狠角色,劍法已冷酷至極,拳腳竟至狠毒。」
涼喬木想著忽然又覺得有趣,然而拳腳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那些被打殘的手下依舊殘著。
但努力地看。
太精彩了!
冷花兒知涼喬木不如自己,但未料涼喬木如此能扛,本來打著打著減了力道,不由得又把力道提升。
這樣又鬥了一個時辰,兩人都已筋疲力盡。冷花兒卻不打話,眼看涼喬木就要倒下,咬牙繼續快攻。
涼喬木招架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冷花兒卻不知道。
兩人都累得停下了。
都不說話。
「解藥。」冷花兒道。
「遲了。」涼喬木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即使他不想在對手面前顯得如此狼狽。
冷花兒聞言渾身一震,痛向肝膽,猛地奔過去,揪起涼喬木幾欲一掌劈死,卻是搜出解藥來,轉頭正想趕去救人。
卻愣住了。
涼喬木努力擠出一句,「你果然沒有中毒。」
冷花兒一時啞然,忽爾哈哈一笑,躺倒在地,「樓木匠,你這是要累死我啊,幸虧我沒劈了他,不然你們就造孽深重了。」
樓無樓搖搖頭,「我們不說好了么,你怎麼就相信我會蠢到中毒了呢?」
「鬼才知道啊,白衣吹雪好好的,你們又連個眼色都不給我。」
冷花兒嘶啞道。
樓無樓也不管冷花兒,卻跟涼喬木道,「涼兄,我們配合你教訓了他,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繼續打,車輪戰樓無樓是會奉陪的;二,認真飲一次酒。」
涼喬木也倒地不願再動,也不願多言,「飲酒。」
白衣吹雪則在為那些「無辜性命」療傷。冷花兒出手著實重了,那些人無力動彈,被白衣吹雪扶著進入酒棚,倒是因禍得福。
四人坐在一起。
樓無樓笑了笑,道,「涼兄知道我們沒有中毒,卻還是依計行事,可見神樓主並沒有太為難的意思。」
「多謝兩位成全。」涼喬木皺了皺眉頭,淡淡道,「但在下明明看見兩位已將酒飲了下去,雖然毒性不猛,為何?」
樓無樓搖頭一笑,道,「不必深究。涼兄還是與我們說說神樓主的情況,如何?」
涼喬木的眉宇猶是舒展不開,「座上早就安排我在此等候,但不知為何座上真的神智不清了,現在由大姑娘照顧。」
「大姑娘?」
涼喬木猶是一副冷肅,淡道,「大姑娘便是花魁。」
「百媚?」
「是,現在大姑娘跟琴子在一起。」
「琴子?」
冷花兒三人頻頻意想不到。
冷花兒看著涼喬木一臉蕭肅,忽道,「涼兄弟,你不在神樓主之下,」冷花兒能一招敗神九方,自然有此一說,「為何?」
涼喬木肅肅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們還是飲酒吧,飲完這幾壇,我還有別的事,就不送你們去九方樓了。」
涼喬木就這樣離去了。
臨了留下一句,「另外記住,神樓主不是座上。」
冷花兒三人知道這話的意思。
涼喬木既離去,冷花兒思道,「百媚是大姑娘,不管跟神九方有什麼關係,那必然是有關係了。」
樓無樓和檀名女同時瞧了一眼冷花兒。
冷花兒愣道,「難道不是么?」也不管樓無樓和白衣吹雪反應,繼續道,「也就是說神九方知道百媚是水鏡先生的女兒,他卻竟然不說!
「這人有問題!肯定有問題!跟慕容先生和名夫人差太多。」
樓無樓笑道,「若大宗師不許,神九方如何做。」
「噢,這也是!」冷花兒猛然開朗,「哈哈,我真盼著跟神九方一會了!」
檀名女笑道,「方才涼兄說神樓主抱恙,我看也不會有假,『另外記住,神樓主不是座上』。這句話是告訴我們九方樓弟子並不知情。如此一來,把他們師父打成神智不清的冷大俠…可要小心應付咯!」
冷花兒咧嘴一笑,「萬幸有了個大姑娘,哈哈。」忽又跟檀名女笑道,「你們還沒有見過吧?美琴師一會美畫師,妙哉妙哉啊。」
檀名女微微笑道,「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