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笨拙的人

「你確定數據已經完全銷毀了？渡鴉-075號？」

凱斯站在圓形的大廳中心，坐在高處的將軍與政客們一個個面帶愁容的望著他：「我們接到的最新情報與你的報告完全不符。」

「我的報告沒有任何問題。長官。」與高處的那些人不同，凱斯的表情異常的淡定和平靜，他微微垂著眼睛，用恰當的音量說，「我和我的隊員完成了任務簡報上的任務。」

「你們確實摧毀了數據？」一位將軍又重複了一遍剛剛凱斯重複了無數遍的問題。

「是的。長官。」當然，每次凱斯的答案都是相同的。

將軍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了自己身邊的同僚們，幾位同僚仍然眉頭緊鎖，但他們也已經別無他法，於是只好朝將軍微微點了點頭。將軍轉而重新看向了凱斯：「渡鴉-075，孩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又要有新的任務了。」

一向如此。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渡鴉永遠都沒有休假。凱斯沒有說話，他靜靜的等待著接受命令。戰爭持續了三十年還未結束，不論是渡鴉還是其他人都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需要到『嗜音之空蟬』星系去。」

那是整個銀河系最混亂最危險的星系之一，聽說那個地方被走私販、雇傭兵和各種其他罪犯佔領，不論是星際聯盟還是特瑞瑪帝國都無法維持那兒的治安。將軍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具體的內容簡報將發送到你的任務終端。」

「是，長官。」凱斯微微回應著，他覺得這裡應該沒有自己的事兒了，剛剛轉身要走，就被將軍再次叫住——

「孩子，你一直都在為我們，為聯盟工作。如果你想休息一下，或者有別的什麼要求的話……」將軍欲言又止，他說，「可以隨時提出來。」

「……」凱斯覺得將軍的話奇怪又可笑，他轉過身去掃了一眼上方高處坐著的人們的臉和眼睛，「我沒有需要的東西。長官。」早就沒有了。自己需要的，想要的一切，都被奪走了啊。凱斯這麼說完了，然後便離開了這個大廳。他還有事要做，有很多。

*****

「奧莉奧莉！那個人好高！」

「那是特瑞瑪帝國的附庸種族啦！好了！別指著人家看啦！」

一邊拖著像是第一次去遊樂園的小孩子一樣的澤德，奧莉一邊按下他的手以便趁那個海涅拉人沒發現之前裝成無辜的路人。從絲鬼星剛剛抵達蜂巢，溫妮莎就消失不見了，恐怕巨后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吧。現在奧莉只能先帶著澤德回到自己的公寓。

「奧莉那邊有幾個人瞪過來了好凶啊！我們要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嗎？」

「是因為你一直在盯著別人看吧！」

奧莉沒辦法的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澤德這傢伙還是和以前一點都沒變，不管長大到了幾歲，有時候還是像小朋友一樣。走在街上一定要拉著他的手不然一定會走丟啊！前一秒還想小狗一樣圍著你轉下一秒就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奧莉奧莉~我們現在要去哪兒？」終於不去盯著周圍形形**的『蜂巢居民』看了，澤德湊到奧莉跟前去這麼問。

「要回我的公寓去哦。」一邊回應著澤德，奧莉一邊推開他湊的實在太近的臉，「在絲鬼星上發生那麼多事，澤德不累嗎？」

「啊……那個啊。」澤德眨了眨眼睛，他說，「其實把精神控制器拿下來之後，頭就一直有些痛。但是呢……」說到這兒他突然笑起來，「但是一看到奧莉之後就什麼都無所謂啦！」

「哎……」奧莉沒辦法的嘆了口氣，所以說是因為神經太粗嗎？之前自己還問過馬修聯盟的記憶清除對澤德無效的原因，馬修的回答是：「造成記憶清除失效的原因有很多，但對於澤德來說，可能是……粗神經的緣故？」

「那那，奧莉是在這個地方安家了嗎？」澤德似乎沒有注意到奧莉的心理活動，他仍然好奇的四處張望著，說，「這裡有好多外星人啊……他們不穿著鎧甲我都認不出來是哪個種族呢。」

「算是安家了吧。因為這裡幾乎是唯一既不屬於星際聯盟又不屬於特瑞瑪帝國的地方啊。」奧莉回答說，「雖然有很多外星人，但在這兒特瑞瑪帝國和人類之間的戰爭並不是那麼重要哦。所以大家基本上能夠和平相處吧。」

「是嗎……如果奧莉在這兒開心的話，我怎樣都無所謂。至少這裡能給奧莉提供一個家。」澤德露出微笑來，他說，「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睡奧莉的床呢~？」

什麼嘛，這剛正經了幾分鐘啊？奧莉看著澤德那張笑臉也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只是看著他笑自己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好啦，我們快走吧。我已經累了啊……被黑手黨追殺什麼的。」

「那我們就快回去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奧莉的家了~~啊對了！奧莉要把這個小熊放在床頭哦！一定哦！」澤德想起來什麼似的舉起那隻小熊來，他說，「這是當初和奧莉越好的東西！我很厲害吧？還記得哦！」

「是是……我知道啦。澤德很厲害。」那的確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奧莉拿過小熊來免得澤德在那兒揮來揮去又被路人圍觀，她說，「前面就到了，不過家裡稍微有點亂，澤德不要笑話我就好了。」

「當然不會啦，我高興還——」澤德說到一半眼睛突然掃到了什麼，在前方不遠處的行人當中剛剛好像有個眼熟又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傢伙一閃而過，但當澤德再次尋找那身影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不見了。

「澤德？」奧莉發現了澤德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的表情，奇怪的叫了他一聲。

「啊……沒事~~」聽到奧莉叫了自己的名字，澤德低下頭馬上又露出笑容來，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吧，不過怎麼說那個人都不可能在這種地方的，「快走嘛！我想看奧莉的房間~！」

是嗎？奧莉還是有些奇怪，但卻被蹦蹦跳跳的澤德硬拉著繼續走了。這傢伙還是作為『初久』的時候更安靜更淡定一點吧……不過作為聯盟的渡鴉，澤德他對敵人來說也是致命的殺手。只是對於同伴來說，澤德就是澤德而已。

又走了一陣總算到了公寓，奧莉現在只想好好的泡個澡然後睡一覺，把什麼可怕的巨后啊，任性的大小姐啊，兇殘的黑手黨啊都忘到腦後去。她現在異能使用過度筋疲力盡，腿還有些痛了，真不知道澤德是怎麼這麼精神的。

「哇啊……比我想象的還大一點！」澤德新奇的參觀著這個公寓，巨大的六邊形玻璃窗讓整個蜂巢的景觀盡收眼底，窗前的大床這麼看來也格外具有情調，不過澤德還是注意到了床上放著的另一隻小熊，他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

「澤德，我要先去洗澡嘍，你隨便坐吧。」奧莉沒發現澤德的變化，她腰酸背疼的只想快些躺在床上，邊說邊走向浴室，然後就看到澤德已經走到床前拿起自己以前的那隻小熊了，「那是凱斯哦。」奧莉這麼補充了一句才進了浴室。

凱斯嗎……給小熊取那傢伙的名字啊。澤德看著手裡的小熊，什麼嘛，還是自己拿來的那個更可愛一點！對不起啦凱斯！現在我才是奧莉的小熊哦！你下崗啦下崗啦！這麼想著澤德把小熊凱斯順手扔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好的，那麼澤德你坐到這裡來。」然後，澤德又把自己的小熊放在了床頭上，並且擅自為它取了個名字，「要認真的保護奧莉的夢哦，這個最重要的任務就交給你啦！」

「……你在自言自語嗎。」馬修實在是忍不住了，這人似乎沒注意到自己被放在茶几上了，「澤德，你的腦子是不是被精神控制器搞壞了？我給你看看吧。」

「閉嘴啦電腦。」澤德不高興的回頭掃了一眼馬修，他認真的把小熊澤德擺正放好，「我可是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

「與其做那種心理安慰，你自己留下來保護她不就好了。」馬修實在是搞不懂人類的行為意義，他搖了搖頭，說，「那種玩具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的。」

「但這裡不是還有你在嗎。」澤德聽著馬修的話，他垂下了眼睛來，「我是沒法留下的馬修。她需要的人不是啊。要想保護她的話，我只能去把她想要的那個人給她找回來。」

「以前沒發現，你還真是個笨蛋啊。」馬修深深的嘆了口氣，他說，「現在趁虛而入不是很好嘛？雖說卑鄙了一點兒吧。但你是真的愛她的吧？」

「嗯。是真的。」澤德確認著，他起身了回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後說，「但她也是真的。她對凱斯的愛也是真的啊。我到底應該怎麼辦，這不是非常明顯嗎？我怎樣都無所謂，多痛苦都沒關係。我不能看著她傷心啊。」

「所以說你還真是個笨蛋啊……」馬修微微挑起了他的眉毛，「那你接下來要離開這兒嗎？回聯盟去？」

「肯定要回聯盟去啊，雖然奧莉說了她的計劃，但那種危險的計劃……現在大家可是都不記得她了！」澤德皺起了眉，他說，「渡鴉執行任務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萬一出了意外可怎麼辦？！我得回去看住他們才行。而且……」

「……」馬修知道澤德回去的真正目的，他剛剛說的只不過是一部分罷了。澤德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實在是又單純又讓人心痛。馬修雖然沒有心但都已經為他痛了，沒辦法，就再幫幫他吧，「讓被清除的記憶恢復實際上方法非常的簡單。」

「哎？」澤德不知道為什麼馬修會突然說起這個來。

「別裝了。我知道你是想讓凱斯他們想起來吧？」馬修閉上了眼睛皺著眉這麼說，「所以啊，給我聽好。你只需要找到他們記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行了。在大腦沒有受損的情況下，記憶只能被『遮蔽』。清除只是表面意義上的說法。」

「但還是有可能永遠都無法恢復不是嗎？」

「沒錯。但是……」

確認著澤德的說法，馬修睜開了眼睛，他說：「但是如果凱斯的愛也是真的的話，那麼他就不可能想不起來不是嗎？人類的感情我不懂。但如果愛那東西真的如傳聞中力量如此之大的話，那麼恢復記憶什麼的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吧。」

是啊……但凱斯那混蛋，明明見到了奧莉，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一點也沒有嗎？澤德有些生氣的垂著眼睛，如果凱斯那傢伙敢說什麼不記得或想一點也不起來，自己一定會揍他吧。揍他到想起來為止。自己怎樣都好，但不能原諒，絕不能原諒讓奧莉痛苦的人。

「澤德，你真是個笨蛋啊。」馬修過了好一會兒又這麼沉重的說了一句。

「你個死電腦。剛剛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吧？殺了你哦。」澤德一邊說著一邊順勢躺在了沙發里，他也很累了，被精神控制時怎麼也睡不好，而且現在摘掉控制器頭卻跟著疼起來。沙發很舒服，似乎還殘留著奧莉身上的香味，澤德就這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