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工匠的籌碼

我們不能讓世界被吞噬.伊恩.

我們發現了真相.我們就有責任去將真相公之於眾.

如果沒人願意相信我們.如果沒人願意去重視殘酷的真實.那發現它.將它從黑暗的深淵中掘出的我們.就有責任承擔它所帶來的所有沉重.

我們不能保持沉默.我們要持續發聲.我們要提醒人們他們所處的世界並非毫無威脅.

如果我們堅持下去.就會有人聽我們說話.

如果我們喊的聲音足夠大.就會有人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伊恩.這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不能棄之不顧.

但你要拯救的人.將你棄之不顧了啊.美杜莎的工匠無法將那些話語從自己的腦中消除.它們不斷的.不斷的縈繞在他的耳邊.就好像在提醒他.他現在所做的所有事.都不是那個人想要看到的.

然而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不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她不會……出現來阻止自己.不會再跟自己說那些美好的幻想與責任和信念.工匠多麼希望不是這樣.他多麼希望那個人能出現.然後阻止自己.多麼希望她現在就能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打醒.

但已經沒有了.沒有人能那麼做了.自己已經無藥可救.

工匠將香煙熄滅.他從他漂亮的辦公室中站了起來：「陳.蝮蛇星系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有一點小問題.」陳從陰影中走出來.工匠一直搞不懂他是從一開始就在那兒還是剛剛才到的.「蟲族似乎提前進化了.」

「我們已經預料到了蟲族的基因會導致提前進化.而且已經提出了應對方案.」工匠挑起眉毛來看向了陳.「方案無效嗎.」

「與其說無效.不如說……沒有執行成功.」陳也微微挑起了眉毛.他說.「一些蟲子滲透到了柯帝士團長的計劃中.在那兒.它們接觸到了幾個渡鴉.」

「哎……那些可愛的小鳥.最後還是給我造成了麻煩.」工匠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他說.「我一開始只是想利用他們研究異能者.在異能研究的過程中.他們本該像百靈鳥一樣全部因實驗失敗而死亡.但聯盟似乎捨不得那些他們拐騙來的孩子.」

「他們好不錯.被馴養的很好.」陳微微揚起了音調.「那個用兩把刀的.性感又可怕.」

「我沒想到你喜歡那種類型.」

「喜歡.啊……那是希望用匕首隔斷她的喉嚨的意思嗎.」

工匠搖了搖頭.他說：「那些小鳥相信了蟲子說的話.然後去了蝮蛇星系.阻礙了我們的計劃.對嗎.」

「沒錯.我想他們已經和我們在蝮蛇星系的部隊接觸了.介於我們之前……間接殺死了他們當中的一個.」陳撇了撇嘴.「我想他們會把我們的部隊連同蟲子一起消滅.」

「那我們就希望巢母有她自己說的那麼好吧.」工匠似乎並不是非常在乎.他說.「不過聯盟的小鳥不是一隻噁心的蟲子就能對付的.我們要做好後續計劃.讓樂土做好他們應該做的事情.如果他們還想繼續與我們合作的話.」

「我們要相信那些……東西嗎.它們看起來很詭異.」陳不願意再想起那些閃著紅光的玩意兒.他說.「恐慌也是.什麼人會叫『恐慌』啊.他一定是個變態.」

「他是個異能者.陳.你不覺得非常有趣嗎.異能者可以做到那種地步.就像是神一樣.也許他們就是神也說不定.」工匠看上去非常有興趣.他說.「還記得安格斯嗎.我們的小百靈鳥.那是多麼純凈.多麼美的力量啊.」

「但他並不想和我們合作.」陳沒看出那同樣很詭異的小子到底有什麼『美』的.「而且我覺得他比恐慌更詭異.在我們監禁他的期間.發生了很多詭異的事情.」

「他是這個世界的死神.陳.你知道有一種說法.就是宇宙能夠聽得到我們所有人的聲音.所有美好的願望和所有陰辣的詛咒.而那些.宇宙都會在合適的時機返還給我們.也許這就是異能出現的原因.」工匠又開始說他神奇的理論.

「如果我們能夠掌握那其中的秘密.現在我們進行的鬥爭就會容易很多.但看起來.宇宙的秘密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改變.」工匠搖搖頭.他說.「好了.陳.我要去見地球議會的議員了.」

「親自見.」那還真是……離奇.陳表示很奇怪.一般情況下.工匠都會隱藏自己的身份.

「現在已經沒必要遮遮掩掩了.陳.」工匠回答說.「而且.美杜莎並不是由我一個人建立的.不是由我一個人的憎恨與情感形成.就算他們查清了我的底細.事到如今.美杜莎也無法被動搖.」

這就是美杜莎接管了人類聯盟的一切的原因.當有人擁有足夠的智慧和耐心.將他的邪惡計劃進行長達二十多年那麼久的話.那麼可能就不會有人再能阻止他了.

*****

「你知道深海星系大撤退吧.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戰役.」班耐特中尉一邊看著顯示屏上不斷跳出的數據.一邊這麼向身邊的禿鷲兵團中尉喬治?布雷澤搭話.「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的父母死在那場戰役中.」

「你們是深海星系的居民.」

「不.他們是第十七艦隊的隨軍船醫和戰鬥機駕駛員.」

「抱歉……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過去.」布雷澤輕輕拍了拍班耐特的肩膀.「你知道的.像是你這樣的軍情局官員.大多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傢伙.」

「我不否認這種情況的確非常多見.」軍情局裡的確有不少那樣的人.畢竟軍情局是一個……不危險但說出去又很有面子的地方.有權有勢的人都很喜歡讓他們的孩子進入那裡.但軍情局並不是只需要錢和權就行了的地方.

近些年來因為內務省的活躍.軍情局中很少有那種吃乾飯的廢物了.它現在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特務情報機構.官員和特工們都是最具智慧與遠見性的存在.這讓班耐特舒服很多.畢竟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想和一群蠢貨呆在一起.

「那你是因為加入聯盟的戰爭遺孤保障計劃才參軍的.」

「不……保障計劃允許我進入任何不是軍校的公立大學.」

班耐特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多年的那個辦公室.向他告知自己父母死訊的女軍官因為緊張而散發出更加濃郁的香水味至今還刺激著他的神經.他表現的平靜.並不代表他不在乎.

「但如果在聯盟中的話.我就能知道.我的父母和第十七艦隊的所有人到底因為什麼才全部犧牲.」那是班耐特進入軍情局.成為地球政府安插在軍情局中的特務后所做的第一件事.當他能夠接觸到聯盟所有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的時候.他就調查了這件事.

過程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艱難.事實上.非常的順利.他只是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所有秘密的真相就都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撤退戰役.偉大的做出犧牲的第十七艦隊.並不是死於敵軍的炮火..不.是並不全歸咎於敵軍的窮追不捨.班耐特一直奇怪.像是特瑞瑪帝國那般高尚.就連戰俘都住在單間里妥善照顧的種族.為什麼會攻擊正在撤退的艦隊和平民.

最後班耐特發現.特瑞瑪人並沒有違背他們的信仰和教義.他們沒有向撤退的敵軍開火.沒有攻擊平民.他們只是在聯盟撤退後登陸了殖民地.他們不會傷害那裡還未離開的平民.而真正傷害那些人的.是聯盟的巨炮.

『毀滅者』巨炮.一個滿足聯盟毫無意義的虛榮心的東西.它那強大的威力讓低到令人髮指的實戰性顯得不那麼重要.

聯盟向自己的殖民地發射了毀滅者巨炮.只為了消滅幾個已經登陸地表的特瑞瑪戰艦.而那個殖民地上更多的.是他們發誓要保護的平民.而負責發射巨炮的第十七艦隊.並不是掩護平民撤退而犧牲的.而是在他們發射巨炮殺死平民之後.因為能量無法及時補充而被反擊的特瑞瑪帝國殲滅.

自己的父母.並不是英雄.班耐特得到了這樣的真相.他們參與了人類歷史上最愚昧最殘忍的屠殺.

「但真相永遠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班耐特這麼回答著.他敲下了最後一個鍵.「好了.我已經在月球軌道上建立了一個干擾信號網.現在月球上的所有蟲族都被孤立了.」

「我現在就阻止清掃隊去消滅剩下的蟲子.這就容易對了.」布雷澤中尉見班耐特轉移了話題.他也沒有多問.「你知道嗎.我並不恨你.我知道.下達命令這種事.總要有人去做.做出決定並沒有那麼容易.」

班耐特沒有回答.布雷澤中尉就離開了.班耐特深呼了一口氣.他剛剛拯救了地球.不是用暴力.而是用智慧：「我一點兒都不高興.完全沒有一種……稱為英雄的感覺.」

「誰說拯救世界的感覺很好了.」馬修的聲音響起來.他說.「但中尉……至少.你做了沒讓自己後悔的事情.這對人類來說.已經算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