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各懷鬼胎
包括躺在擔架上的魏慶,程楚秋等一行六人,一路往山上投去。不久之後,來到一處岔路前。程楚秋左右看看,說道:「好了,三位,你們就到這裡了,把擔架放下。」三人聽了,連忙下跪求饒。
程楚秋道:「你們幹什麼?快把魏慶抬出來,然後躺一個人進去。」三人面面相覷,雖不明其意,但還是照做。只是最後這「躺一個人進去」,事關重大,三人遲疑著不敢做決定。
程楚秋道:「這有什麼好客氣?來,就你了,你的個頭最小。」三人其中最矮的那人忙道:「可是我……」一言未了,程楚秋一指戳中他的「氣海穴」,那人氣息一閉,昏了過去。
其餘兩人大駭,大喊饒命。程楚秋道:「你們這就抬他去找林師父,晚了一步,他小命不保。」兩人一聽說可以離開,別說是抬個人了,就是用背的,也要背他下去。當下急急忙忙地便走了。
李貝兒看著躺在地上魏慶,皺眉道:「他怎麼辦?」
程楚秋道:「我把他弄醒。」在他頭頂輕輕一拍,魏慶「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他人一醒,同時也感覺到腳上的陣陣劇痛,忍不住哼哼唧唧起來。
程楚秋道:「你還能走嗎?」
魏慶大怒,說道:「換我打斷你一條腿,你來走走看!」
程楚秋笑道:「哈哈,精神不錯,我們這就走吧!」伸手到他后腰,拉住他的褲腰帶,提了起來。那魏慶只是清醒,大椎要穴仍是被封著,全身乏力,沒法子抵抗,又矮了人家半個頭,只得任由他這麼提著。
程楚秋一路上山,東彎西拐,樣子十分熟稔。李貝兒跟在後頭,說道:「這個地方你到底熟不熟啊?」
程楚秋道:「走過兩次,應該錯不了。」
彎過山坳,走過一處密林,來到岩壁底下。程楚秋走近往下望去,只見地上裂開一條長縫,長有三丈余,闊約七八尺,四周長滿雜草,林樹茂密,若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這裡會有個地穴。
魏慶忽道:「那天原來是你!」
程楚秋知他想起那天的事情,笑道:「你的袖箭呢?覺得累贅了嗎?哈哈哈……」
魏慶「哼」地一聲,不發一語。
李貝兒道:「這是哪裡?」探近身子往那地穴一瞧,續道:「要是不小心摔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程楚秋問李貝兒有沒有帶火刀火石。李貝兒摸了摸腰間,點了點頭。程楚秋道:「那就行了。」他當時身上有傷,出入尚無困難,此時功力大增,仗著輕功卓絕,左手忽地摟起李貝兒的腰,一邊一個,便往地穴躍下。途中兩次伸足在石壁上輕點,以使下墜的力道不至於過快,落地時四平八穩,李貝兒都還來不及驚叫,程楚秋摟著她的手已經鬆開。
程楚秋跟著把魏慶放倒。魏慶驚疑不定,說道:「姓程的,我既落在你的手裡,要殺要剮隨便你。可你也別想活著逃出島去。
程楚秋面無表情,淡淡道:「是嗎?」一旁李貝兒點起火絨,程楚秋找到他上次用椅子腳做成的火把,重新將它燃起。
其實頂上洞口光線甚亮,燃起火炬,只是方便照亮陰暗處。過了一會兒,三人適應地穴中微弱的光線,眼前也逐漸明亮起來。
程楚秋道:「魏慶,你記得這個地方嗎?」
魏慶環視一下,說道:「這什麼地方?我從未來過。」
程楚秋道:「你是從未下來過,但你們曾丟了東西進來。」
魏慶抬頭上望,一會兒,忽地想到什麼似的,驚道:「你……」
程楚秋道:「你想說:『你怎麼知道?』是不是?」不待魏慶回答,在一旁角落找出威遠鑣局的旗幟,一面一麵攤在地上。李貝兒走近瞧了,激動不能言語。
程楚秋循著自己做的暗記,找到李中玄的配刀,稍加擦拭之後,交給李貝兒,道:「這應該是你父親的遺物。」
李貝兒手撫刀背,仔細端詳,顫聲道:「不錯,這確實是我爹……」淚眼一抬,說道:「不過,你怎麼……」
程楚秋道:「我誤打誤撞來到這裡,挖出這些東西。這些東西上頭寫得有字,一瞧就明白了。」走到魏慶身邊,續道:「這與魏慶先前的說法不謀而合。我猜郭宗堯把這些東西運回來,是想慢慢找出那兩本書的線索,但因一無所獲,又怕給妳們姊妹倆發現,於是就一股腦兒地全部丟到這裡。」
李貝兒將鋼刀抱在懷裡,感激道:「謝謝你……謝謝……」激動不已。
程楚秋道:「所以這魏慶說的往事,可信度相當高。郭宗堯當時對妳們,的確沒安著好心。」李貝兒把臉蛋挨在刀面上,低頭不語。
程楚秋在地穴中隨意走動,一邊續道:「不過妳想想看,要把這些東西搬回盤石島,要花多大的力氣?想要不驚動旁人,那更是不可能的。」
李貝兒見他每走過一口木箱,就用腳尖輕點一下,不一會兒,已經連點了十二三次。其中甚至還有板車,幾個散落的車輪。
只聽得程楚秋續道:「但是魏慶卻說,郭宗堯是偷偷摸摸跟在後頭,坐收漁翁之利。但據我所知,這兩本書關係重大,不是我看不起他,郭宗堯想當最後的黃雀,只怕沒這個能耐。」
魏慶臉顯不屑地道:「沒想到我們的程大俠武功厲害,還能替人推命算卦,決斷吉凶。」
程楚秋道:「是嗎?那麼你能告訴我,你們要找的那兩本書,到底是什麼東西?有那麼要緊嗎?」
魏慶道:「我師父處心積慮要找的東西,當然非比尋常。不過就算我說出來,閣下也未必知道。」
程楚秋道:「一本是岳元帥留下來的兵書,一本是內功心法。是不是?」
魏慶一愣,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件事情,就算是在當時也很少人知道,你……一定是有人告訴你的。是誰?」
程楚秋道:「我來到這島上不過七八個月,你覺得誰最有可能告訴我這些?」
魏慶怒道:「可惡,是林萬全……」
程楚秋一驚。他故意回答得模稜兩可,本來是想開魏慶一個玩笑,或者引他說出別的事情來,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林萬全」三字。而偏偏程楚秋知道,化名林萬全的木謙,正與這兩本書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心中雖驚,卻也不覺得他胡說八道。
程楚秋心**一動,便道:「其實林師父是個武林前輩,江湖異人。我與他一見如故,他也因此告訴過我許多事情。說不定,郭宗堯知道這兩本書的事情,還是他告訴你們的。」他大著膽子,做了如此的猜測。
魏慶道:「哼,結果什麼東西也沒找到,平白浪費我們不少時間。」
程楚秋道:「李中玄既然能夠組成一支十幾輛板車的車隊,家當應該不少,這些金銀財寶最後還不是通通進了你們的口袋,怎麼能說是白費時間呢?」
魏慶道:「那可不只我們洞庭幫分,還有……」說到這裡,忽然閉嘴。
程楚秋道:「怎麼不說了呢?」
魏慶道:「陳年往事,提它做啥?」
程楚秋道:「幫主還有許多疑問未解,還有勞長老明言。」魏慶不予理會,「哼」地一聲,閉上眼睛。
程楚秋盤膝坐在他的身邊,威嚇道:「魏長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膽敢以下犯上,早已是死罪,幫主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這麼點利用價值……」說著手掌在他肩頭一搭,續道:「不如你先說說,你和鮑旦究竟打什麼主意,居然敢帶人闖進幫主的住所?」
魏慶嘴角一揚,原本還要譏諷,忽然全身一震,一道既灼熱,又冰冷的感覺立刻貫穿全身。那種感覺就好象身子內的五臟六腑,就要一一化為血水,然後一點一滴逐漸被抽出一樣。他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額上的汗如荷葉上的朝露一般,一顆顆冒了出來,想要鎮懾心神,內力卻仍不住地往肩上流去。
程楚秋見他身子微微發顫,一下子汗流浹背,知道他了解厲害,便將施在他肩上的力道放緩,低聲說道:「我這招叫做『渡引**』,以你的內力修為,不用半柱香的時間,我就能渡引得乾乾淨淨,到時你內力全失,所會的武功全成了花拳繡腿,想想看,平日看你不順眼的人,可有多開心啊……」
魏慶雖然感到自己內力流失的速度,不再像剛剛那般迅速,可是額上的汗水,仍是如雨點般不住落下。大抵練武之人,看自己性命也許輕,但卻看所練的武功重。畢竟武功的高低,常常是用來評判一個武人成就高低的標準,武人終其一生若能成為一代武學宗師,更是一種無上的榮譽。所以與其成為不會武功的廢人,多數武人寧願選擇死亡。
尤其是魏慶,他本身對於武藝的悟性不高,之前讓他在師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後來更間接讓他無法進一步登上幫主寶座。所以他現在身上的點點滴滴,都是加倍苦練而來,眼見多年心血,將就這麼付諸東流,試問他又如何能不膽戰心驚呢?
那李貝兒雖然不知道程楚秋在幹什麼,不過瞧魏慶那股緊張勁兒,終是為她出了一口多年來的怨氣,當下也是含笑不語。反倒對於程楚秋緊緊追問的事情,不太關心。
那魏慶知道厲害,不敢再逞強,終於說道:「大俠想知道什麼?」
程楚秋沉吟一會兒,道:「這麼吧,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我問你,李寶兒突然來找我出島,是不是你設計的?」
魏慶道:「沒錯。是我跟她商量之後,兩個人一起議定的。」
程楚秋續問原因,魏慶頓了一頓,知道不能隱瞞,便直言答道:「因為自從你出現之後,我覺得貝兒……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我擔心失去她。趁著你們出島赴約,我與寶兒談了許久,她說她也有這種感覺。所以……所以……」看了李貝兒一眼。那李貝兒也毫不客氣,賞了他一記白眼。
程楚秋道:「嗯,你想把我弄出島去,就不會來妨礙你了。接下來呢?你和鮑旦打算怎麼做?」
魏慶嘆了一口氣,道:「郭金華的事件,給了我一些啟示。於是我在我知道你們把岳陽之約搞砸了之後,就與鮑旦商量,一邊把你弄走,一邊把貝兒換下來的計劃。鮑旦一直不喜歡女人當幫主,聽了我的建議之後,欣然同意。」
程楚秋道:「條件呢?他又不是什麼好人,哪有這麼好講話?」
魏慶輕咳一聲,道:「事成之後,我奉他為幫主,他努力撮合我和貝兒。」
李貝兒插嘴道:「你想得美,你以為我會答應嗎?大長老會答應奉他為幫主嗎?」
魏慶瞧著她,說道:「妳若真的討厭我,當初也不會跟我有一段舊情。」
李貝兒怒道:「你莫要再提,那是一廂情願的想法,我恨你都來不及,還跟我說什麼舊情?」
魏慶道:「不會的,我已經把唐君彥處理掉了,妳離開權位,又失去親人朋友之後,我會對妳加倍溫柔。一時之間妳也許不能體諒,但日子久了,你會逐漸讓我感動的。」
李貝兒驚道:「什麼?大長老他……你們把他怎麼了?」
魏慶臉露微笑,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大長老了……」神情居然有點恍惚。
程楚秋與李貝兒道:「鮑旦現在一定到處在找妳,看樣子,妳暫時不能回去了。」
李貝兒眼眶一紅,說道:「那仙兒怎麼辦?」
程楚秋眼睛一瞟,看了一眼魏慶。李貝兒會意,這才稍微安心。
只聽得魏慶續道:「想問我宮月仙的下落嗎?嘿嘿……我不知道。」
程楚秋道:「誰問你仙兒的事了?我要問你陳年往事。當年林萬全給了郭宗堯情報,說李中玄身懷寶物。我想郭宗堯也不是傻子,他為什會相信林萬全的話?」
魏慶心道:「是了,他能得到貝兒就行了。宮月仙乃是低賤的奴婢,有與沒有都無所謂。但他要不在乎,那我可就糟了。」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於是續道:「因為林萬全曾當年參予搶奪這兩部書的行列,而且身受重傷逃到洞庭湖邊上來,為我們所救,所言應該不假。據他說,那兩部書他本已搶到手,只可惜他的徒弟背叛他,為了奪取這兩部書,下手害了他。把一段來歷,說得頭頭是道,不像是編造的。」
程楚秋奇道:「李中玄是他的徒弟?」
魏慶道:「不是。他說他的徒弟也受了傷,李中玄是他遠房的表親,所以他最後的行蹤,是躲在鏢局裡。」
程楚秋道:「那也不代表東西就落到李中玄的手裡了啊!」
魏慶道:「林萬全說,他這個徒弟自從進了李家,從此不知下落。所以不管如何,先找李中玄就對了。」
程楚秋問李貝兒對林萬全的印象。李貝兒道:「那時我們全家都住在鏢局裡。鏢局人來人往,實在很難知道躲了一個什麼人,躲了多久。」
程楚秋心想:「這與木師父得到岳飛遺書之時,相隔了十幾年,其中必另有隱情。」復與魏慶說道:「所以你們聯絡了幾個幫派,一起去圍堵李中玄。當然,你們最大目的不會與他們透露。也許你們只說他身家財產不少,藉以增加誘因。喪斧門也許真的在那一役中被滅門,不過那是因為他們半路殺出,你們仗著人數優勢,一不做二不休,就將他們給全部挑了……」
魏慶面無表情,道:「程大俠雖不在現場,不過所猜居然也十中七八。」
程楚秋道:「後來你們便將李家姊妹接到島上來。林萬全呢?後來有沒有說什麼?」
魏慶道:「我師父很是敬重他,師父沒講話,徒兒又豈有多嘴的餘地?更何況我師父還是幫主?這件事後來就這樣,不了了之。」
程楚秋心想:「諸多疑點,只怕還是要落在木師父身上。」最後問道:「我最後問你:你把仙兒和阿嬌,關在哪裡?」
魏慶心中一喜,道:「要我說可以,但你得答應留住我的武功,讓我平安離開。」
程楚秋將搭在他肩頭上的手鬆開,道:「沒問題。」
魏慶心道:「你想回去救那兩個女人,簡直是自投羅網。」說道:「他們兩個我安排在浣衣室幫忙,現在應該還在那兒。」
李貝兒驚道:「什麼?妳居然讓仙兒去做那麼粗重的工作!」
便在此時,頭頂上忽然有人聲說道:「這底下有人的聲音……魏長老!是你嗎?」
魏慶道:「是我,快來人幫忙!」轉頭跟程楚秋道:「你剛剛答應過的事情,可別忘了!」
程楚秋道:「你當我是什麼人?我程楚秋一向說話算話。」
李貝兒提醒道:「可是讓他走後,我們沒了擋箭牌,待會兒怎麼離開?」
程楚秋道:「妳放心,一切有我。」
李貝兒想他縱要冒著生命危險,也不願失信於一個敵人,心中越加敬佩,連帶也無懼起來。
三人只聽得頭頂上人聲漸多,其中又有人道:「那姓程的跟二夫人好象也在下面……」不稱幫主而稱二夫人,可見魏慶所控制的人,已經全部叛變了。
魏慶在下面大叫:「別管他們了,先拿條繩子來縋我上去!」他一邊大聲喊叫,心裡卻是「怦怦」直跳。因為他知道李貝兒說得不錯,若是角色互換,自己斷不可能讓人質離開,所以他深怕程楚秋忽然後悔,心中直嚷著:「快呀,快呀,快拉我上去……」
忽然間,頭頂一聲巨響,轟轟如雷霆霹靂,隆隆若萬馬奔騰,把三人都嚇了一大跳。程楚秋更是二話不說,攔腰抱起李貝兒,便往岩壁上退。說時遲,那時快,「嘩啦」一聲,一塊重逾千斤的巨石,就落在程李兩人眼前,緊接著塵土碎石,更如一陣急雨一般,劈哩啪啦地落了一地。
魏慶大駭,大叫:「上面的!你們做什麼?我還沒上去呢!」
只聽得鮑旦的聲音從上面傳了下來:「你們做什麼?我還沒下令呢!大家動作快,這次聽我號令,石頭不論大小,務必一次扔下,快快快!」
魏慶聽了,大急,叫道:「鮑長老!鮑幫主!魏慶還在下面,你先叫大家住手,把我拉上去!快呀,幫主!」
鮑旦在上面答道:「魏長老,很抱歉,敵人的武功太高,這次只好麻煩魏長老與敵人同歸於盡,為本幫立功了!」
魏慶大驚,喊叫道:「不,不,我已經跟程楚秋談好了,他答應放我走了。你先讓人縋繩子下來,他不會跟著上去的!」
鮑旦道:「你是說他人還在下面?」
魏慶腦袋一轉,不肯回答,道:「他……他……」
鮑旦道:「大家動作快,賊人還在下面,這次一定要一起將石頭投下,快快快!」
魏慶和李貝兒同時大喊,只不過李貝兒說的是:「鮑旦!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魏慶卻是說道:「鮑旦!你好狠的心腸!」
鮑旦哈哈大笑,說道:「來呀,聽我號令,一、二……」接下來的聲音,立刻給一陣亂石滾落的聲音給掩蓋住了。
李貝兒驚聲尖叫,只聽得程楚秋耳邊道:「走!」腰身一緊,身子凌空而起,還沒得及瞧清楚程楚秋在這小小的坑底能夠跑到哪裡去,忽地眼前一黑,竟然鑽進山壁裡頭去了。
李貝兒再度尖叫,可是身後轟隆隆的聲響,早把她聲音蓋過,一時之間彷佛地動天搖,天崩地裂。只不過在程楚秋緊緊地擁抱之下,卻是刺激多過於恐懼,興奮多過於害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劇烈撼動漸漸平歇。李貝兒睜開眼睛,但見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忍不住問道:「這……這是哪裡?」
程楚秋道:「一條地道,我上次就是從那一頭來的。」
李貝兒釋然道:「難怪你剛剛那麼鎮定。你也真壞,都不跟我講一下,害我那麼擔心,真討厭……」
李貝兒死裡逃生,又在黑暗中與他擁抱,精神放鬆,不知不覺地同時卸下心防,居然破天荒地對他撒起嬌來。
李貝兒初時渾然不知,待到想起,羞得耳根子都熱了,好在四周一片漆黑,沒人瞧見她的窘態。
程楚秋笑道:「我不能讓魏慶知道,免得他大聲嚷嚷。這下鮑旦以為我們兩個都死了,想要救人才方便啊……」
程楚秋忽道:「妳身子發熱啊?怎麼了?緊張嗎?」
李貝兒用細如蚊聲的聲音道:「沒有……你……你抱得太緊了……刀子抵著我,有點痛……」
程楚秋「啊」地一聲,趕緊鬆手。
兩人倏地分開,換來一陣沉默。伴隨著四周無止境地黑,李貝兒忽然有點害怕起來,說道:「咱們……這就走了嗎?」
程楚秋道:「嗯,我來帶路,妳跟著我……慢慢站起來,這個甬道這裡還夠高,不過會越來越窄,手扶著山壁,慢慢跟上,我在前面會不斷跟妳說話,提醒妳前面的狀況。」
李貝兒道:「你別走太快,我會怕……」
忽然一隻手掌碰著她的手臂,順著手肘滑下,順勢牽住她的手。李貝兒知道是程楚秋來牽她,輕輕一掙,沒想到卻換來程楚秋更使勁地緊握。李貝兒心中一甜,不再掙扎,便這麼讓他牽著,另一手拄著鋼刀,往前挨去。
混亂之中,李貝兒牢牢地抓著父親的遺物,沒有放手。
越往前去,果然通道越窄,李貝兒彎著腰,蹲著身子,半走半爬地一陣子,終於來到一處比較寬闊的地方,兩人都能站直身子。不久眼前火光一閃,程楚秋晃燃火折,牽著她,點燃了一段燭台上的蠟燭。
這個地方居然會有燭台,李貝兒身為幫主,也幾乎等於是島主,卻也不得不問道:「這是哪裡?」
程楚秋道:「這裡是郭宗堯生前秘密練功的地方,不過荒廢已久。」
李貝兒道:「奇怪,我怎麼不知道?好象你跟他比較熟一樣。」
程楚秋道:「也許妳們到島上之後,他就沒再來過了。」帶著她從密道走出,李貝兒但見眼前逐漸明亮,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不一會兒走出坑道之外,這才發現身處在一間破敗的紅磚瓦屋之中。
程楚秋道:「這裡是寶兒屋子後面的山邊,這地方是我偶然發現的。」
李貝兒道:「嗯,沒錯,我姊姊住的地方,以前是宗堯的屋子……我們現在怎麼辦?」
程楚秋道:「那鮑旦雖然以為我們已經被活埋了,但是風聲仍緊,我們最好躲到晚上,再去救人。」
李貝兒同意。可是要在這殘破髒亂的地方躲上一天,程楚秋也還罷了,李貝兒卻是找了半天,還尋不到一個乾淨,可以坐下的地方。程楚秋便又道:「我們乾脆躲到寶兒屋裡去吧!他們就算知道我們沒死,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敢躲到那裡去。」
兩人議定,便悄悄溜進李寶兒的屋子裡。程楚秋確定李寶兒沒有回來之後,便打開房門,讓李貝兒進去。李貝兒見姊姊的房間里收拾得乾乾淨淨,想起她居然和魏慶串謀設計自己,心中不覺流過一股寒意。
兩人雖然都覺得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畢竟不敢太過放鬆。屋內踱步一陣,既無路可去,最後便決定在床邊席地而坐,促膝長談,以待夜晚。
未久,兩人皆感腹中飢餓。程楚秋對屋內的情況熟悉,便自告奮勇,前去偷食物回來。李貝兒從來沒有這樣吃過東西,感覺相當新穎。兩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日近黃昏。
程楚秋向李貝兒問起浣衣室的位置。李貝兒道:「我也一起去。」
程楚秋道:「我自己一個行動比較方便,我們約個地方,妳來接應我們。」
李貝兒道:「地方我熟,就算被人發現,他們也不敢真的拿我怎麼樣。所以最好有我一起去。」
程楚秋不同意。正當兩人有點僵持不下時,忽然有人接近屋子。程楚秋耳尖,率先打斷李貝兒的話頭,說道:「等一下,有人來了……」
李貝兒閉嘴,側耳傾聽,不久果真聽得有人聲逐漸靠近。程楚秋低聲道:「是寶兒……」
李貝兒心道:「我早該想到,她獨自一人,自然走不遠。」
才想著,程楚秋忽然又攔腰抱來,摟著她一直往床邊牆角挨。程楚秋甚至一度想往床底下鑽,只是急切之中,忘了床底下的空間有限,無法容得兩個人同時往下鑽。
李貝兒大窘,正想掙脫,便在此時,「咿呀」一聲,房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李貝而這才知道,原來程楚秋早就聽出來人已往房間走來。這下兩人無處可躲,只得相互挨著,盡量縮在床邊。
只聽得門外人聲又起,衝進兩個人,其中一人說道:「大夫人,幫主有請,請妳立刻走一趟。」
當先進屋的正是李寶兒。只聽得她「嗯」地一聲,接著說道:「鮑長老呢?我怎麼四處找不著他?」
有人答道:「只要大夫人立時走一趟,一切就會明白了。」
李寶兒不悅,道:「當上幫主了不起了嗎?這麼使勁兒的催?連你們這幫狗奴才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嗎?」
那人答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望請夫人諒察。」又道:「幫主已經知道夫人回到島上,小的若不能馬上請夫人過去,只怕小命不保,說不得……」
李寶兒怒道:「說不得什麼?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威脅我?」
那人道:「小的不敢。」雖說不敢,口氣卻是斬釘截鐵,理直氣壯。
那人說完,換來房內一陣沉寂,過了一會兒,忽地窸窸窣窣幾聲,接著腳步聲響,本來在屋內的人全都走了出去。「咿呀」一聲,房門復又關上。
李貝兒側耳傾聽,口中輕輕說道:「好險……」想要起來看看動靜,身子一動,卻沒能起身,原來程楚秋的手還緊緊地環抱在她的腰上。
這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李貝兒還是臉上一紅,低聲道:「他……他們人走啦……」
程楚秋「嗯」地一聲,不但把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卻縮得更緊,頭一低,更把臉挨在她的後頸,不住輕輕摩娑。
那李貝兒雖非處子之身,但初嫁郭宗堯之時,因為尚未長成,姿色不及其姊,五年夫妻的前三年,並未與郭同房。及至后兩年,郭宗堯轉移注意,喜歡上她時,卻又因為遭魏慶設計,常常力不從心,截至郭宗堯病逝之前,李貝兒在這方面的經驗,是少之又少。
而後被魏慶所脅持,初時不知抵抗,雖淪為被逞欲的對象,但魏慶中就不敢明目張胆,機會甚是有限,更別說她不久之後便開始武裝起來,最近這一年多來,魏慶已經完全沒有機會。
所以程楚秋這一摟一抱,不但挑起她幾年來,不論是精神上的,還是**上的,因不得滿足而產生的自然需求,在她頸后的這一挑逗,更觸動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李貝兒無法抗拒程楚秋,否則在回盤石島的船上時,也不會讓他親吻自己。
一時之間,李貝兒全身肌肉緊繃,使勁地瑟縮著脖子。沒想到她越是想縮,越是想躲,一股酥麻的感覺,越是貫徹全身,腦中嗡嗡作響,不知身在何處。
程楚秋輕輕扳過她身子,但見她雙目緊閉,身子微微顫抖,頰泛桃花,唇紅欲滴,哪裡還忍耐得住?雙手捧起她的臉蛋,便往唇上吻去。
李貝兒這下全身都醉了,卻不斷抽空說道:「等……等一等……萬一……萬一有人……有人進來……撞見……怎麼辦……」
也不知為什麼,程楚秋一聽她這麼說,卻只有更加興奮。舌尖輕扣齒關,雙手同時也往下游移。李貝兒忽地「啊」一聲,發出了致命的喘息。
程楚秋吻到她的耳邊,輕輕說道:「貝兒,我喜歡妳……」
李貝兒兩臂緊緊箍住他的脖子,不知是因為擔心有人忽然闖進,還是因為聽了他這一句話的緣故,一顆心怦怦地直跳,好似要從胸口跑了出來。一會兒,也在他耳邊說道:「我……我一直是個苦命的人……你……可別辜負我……」說到後來,細如蚊聲,幾不可聞。
程楚秋也不回答,只將她輕輕放倒地上,在他從脖子吻到胸口之前,兩隻受命擔當左右先鋒的手,早已先一步替他披荊斬棘,搭橋開路。李貝兒更是拋開羞恥之心,讓他盡情地在自己的胸脯上狂吻。只象徵性地,把雙掌虛掩在自己眼睛上。
李貝兒不迎不拒,對程楚秋來說,那可是比主動迎合來更動人心弦。雖然雪白豐滿的胸脯,如蜜糖般誘人,但程楚秋血脈賁張,慾火焚身,早已不能滿足於此,兩手往下一滑,便去扯她的腰帶。
李貝兒知道自己這次絕對守不住了,而或許她一開始就不打算守住。兩手連忙往下一抓,扣住程楚秋的手,說道:「我已經……很久……很久……溫柔一點……」
程楚秋輕輕把她的手扳開,在她小腹上深情地一吻,以為回答……
新月初上,程楚秋趁著夜色掩蔽,偷偷往總堂的後山行去。天色已黑,浣衣室不可能還有人在工作,室旁的小屋是供給女工休息的地方,那兒才是程楚秋的目標。
程楚秋在屋外轉了一圈,東看西看尋不到熟識的面孔。迫不得已,只得抓了個人來問。這才知道,鮑旦已派人來將宮呂二女提了去。程楚秋連忙將人撇下,急急奔向總堂。
欺身到總堂的圍牆下,門外戒備一如以往,外張內弛,略帶鬆散。程楚秋輕輕鬆鬆越過圍牆,見大義堂一片漆黑,倒是李貝兒先前的住所燈火通明,便徑自投去。
到了大廳門外,但見大門敞開,裡頭人影晃動,像是正在設宴請客,便悄悄掩到廊下窗邊。窗扇半開,程楚秋緩緩將眼睛湊將上去,瞧個仔細。
張目望去,只見廳上諸人,陸續圍著廳中圓桌,團團坐下。一旁奴僕不斷將水酒菜肴端上,不久之後,桌上擺得滿滿都是。程楚秋逐一從與會賓客臉上瞧去,卻是十識七八。原來上首坐的正是鮑旦,接著是王旭清,然後是李寶兒。王李之間另外坐了一個中年男子,雖不是生面孔,但程楚秋只見過他幾面,不記得他的名字。
另外被對著窗口的還有兩個人,瞧著背影,其中有個倒頗為熟悉,另一個應該就不認識了。而那人跟鮑旦中間,卻有一個位置還是空著的。
鮑旦這時正好也見著了,招手說道:「來人,把這個座位撤了,魏長老不會到了。」
此言一出,座上有幾個人臉露驚疑之色,但卻沒人發問。鮑旦輕咳幾聲,讓人給每個杯子都斟上了酒,首先舉杯道:「我們先敬魏長老一杯,他為了逮捕本幫的心頭大患,不幸慷慨捐軀,與敵人同歸於盡。鮑某謹以此一杯水酒,敬慰他在天之靈,願他安息。」一飲而盡。
其餘人見了,縱有幾人覺得突然,但還是將酒喝了。
鮑旦續道:「今日鮑某請諸位前來,是想與諸位商量明日鮑某接任掌門的事宜……」
此言一出,當下有人問道:「接任幫主?李幫主呢?」
鮑旦嘆了一口氣,說道:「說來慚愧,方兄弟,幫主她正是被程楚秋那廝所挾持,我與魏長老一路追趕,不但沒能救下幫主,還賠上了魏長老一條命,唉,說來說去,都是鮑某無能。」
程楚秋在外頭聽了,心道:「你是無能。滿口胡言亂語,只有這一句說對了!」
那個姓方的,正是坐在王旭輕與李寶兒中間,程楚秋不識的中年男子。只見他聽到這裡,臉色一變,說道:「這個姓程的我老早就看他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我洞庭幫救了他一命,竟是養虎貽患。我方智信誓報此仇,救出幫主。敢問鮑長老,程楚秋這人現在何處?」
鮑旦呵呵笑道:「方兄弟的赤膽忠心,鮑某拜服。不過此事已經不用著方兄弟操心……」
那方智信驚道:「莫非他竟然脫出盤石島?不可能!」
鮑旦道:「有方兄弟負責巡防勤務,盤石島自然堅若盤石,固若金湯,程楚秋插翅難飛。我剛剛敬酒的時候不是說了嗎?魏長老與本幫心頭大患同歸於盡,這姓程的自然是死了!」
話才說完,廳上忽然響了一聲霹靂:「什麼!」
程楚秋心中一突,只聽得鮑旦愕然道:「林師父不知有何見教?」
原來那木謙亦在受邀之列,只不過正好背對著窗外,程楚秋一時沒發現罷了。他將一身內力,與一世的血海深仇,全都託付給了程楚秋,程楚秋的命甚至比自己的還重要,這會兒聽到他死了,心情激動,不能自抑。對於鮑旦的問話,一時不能應對。
方智信見狀,說道:「林師父自然也是因為不能手刃元兇,而感到遺憾。對了,鮑長老,你還沒說清楚,那麼幫主呢?」
鮑旦眉頭一皺,說道:「唉……那姓程的奸賊武功高強,雖然魏長老拼著一死,卻也不能將幫主救離虎口。幫主與魏長老,雙雙殉難……」
李寶兒「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王旭清道:「死者已矣,幫中不可一日無主。唐大長老前幾日已經病逝,幫中長老便剩鮑長老與我。我現在已經決定擁立鮑長老為幫主,明天就舉行接任大典……不知各位有何建議?」
王旭清用「建議」,而不用「意見」,表示鮑旦接任幫主已是勢在必行,今天晚上的宴會,不過是事先通知大家一聲罷了。
方智通道:「目前洞庭幫正處多事之秋,先有郭公子回來鬧事,而後有鬼谷派挑釁;現在幫主罹難,又頓失唐魏兩位幫中棟樑,要不趕快另立幫主,我怕華容幫的舊部殘派會趁勢而起,那王長老先前所做的努力,與眾位兄弟的犧牲,也就付諸流水了。」
鮑旦臉現尷尬,說道:「之前郭公子的事情,鮑某也有責任,事先沒有詳查清楚,就貿然迎他回來,差一點讓我洞庭幫成為附庸,鮑某慚愧之至!只希望大家能讓我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好好為幫里做一點事,以彌補前愆。」
王旭清道:「鮑長老何出此言?鮑長老三代為本幫鞠躬盡瘁,犧牲奉獻,在這島上有何人不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也就是了,我想大家一定能夠諒解的!」
其實發生郭金華事件的時候,王旭清本身也是長老,事情搞到差點不能收拾,他的責任也不小。現在為鮑旦開脫,一方面是向他表態,另一方面也是將自己的罪愆,輕輕揭過。
方智通道:「正是,王長老所言不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鮑長老能者多勞,接任幫主,真是再適合不過了。」他既獲邀宴,便知鮑旦看重拉攏之意,自己若能助他登上幫主之位,未來前途不言可喻,於是略經思索,便決定表態支持。
鮑旦大喜,說道:「有方兄弟這句話就夠了,未來幫務繁重,需要仰仗的地方還多得很……對了,我與王長老談過,幫中長老出缺,論能力才識,都該由兄弟出任才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智信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到回報,大喜過望,起身拱手道:「多謝幫主,多謝王長老!」
鮑旦大喜,舉杯祝賀。方智信復又回座。鮑旦續道:「另外還有兩名長老之缺,鮑某意屬由前幫主的姊姊擔任,以表彰前幫主對本幫的貢獻。」
李寶兒再三推辭,鮑旦不許。李寶兒無奈,只好拜謝。
鮑旦續道:「另外一位長老,我想請林師父擔任。」
木謙一聽,斷然拒絕。鮑旦道:「郭前幫主在位之時,便常倚重先生,希望先生不要看在郭前幫主的情分上,為洞庭幫出點力。」
木謙不悅,說道:「每一位送到我那兒的病人,我哪一次不是細心診治?說到出力,我難道比在座的每一位都少嗎?」
鮑旦道:「其實長老只是一個名銜,也可以說是一種榮譽,林師父勞心勞力多年,理應獲此殊榮。」
木謙慘然道:「哈哈……我勞心勞力多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這天下還有什麼道理可言?」堅持不肯接受。
鮑旦乃是好面子之人,一時之間臉拉不下來,場面尷尬。方智信便道:「林師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幫主好意推薦你擔任長老一職,那是給你面子,你執意不肯接受,不知是何居心?」
木謙「哼」地一聲,把頭撇了過去,來個相應不理。方智信大怒,正要發作,鮑旦忙道:「林師父接不接受長老一職,尚可從長計議。」回頭說道:「再上酒來!」
方智信余怒未消,氣得是吹鬍子瞪眼睛的。一旁王旭清好言寬慰,這才冷靜下來。不久有人送上酒來,替場上眾人都斟了一杯。程楚秋定睛一瞧,心中不禁怒道:「好個鮑旦,居然如此糟蹋人!」
原來替眾人斟酒的不是旁人,而是宮月仙與呂妍嬌。那呂妍嬌走到李寶兒身畔的時候,還輕輕喚了一聲:「夫人……」語帶哽咽。鮑旦旋即叫兩人退下。那宮月仙始終低著頭,面容慘白。
方智信奇道:「夫人,剛剛那位,不是妳的奴婢阿嬌嗎?怎麼跑道這邊來斟酒了?」
李寶兒看了鮑旦一眼,說道:「此是說來話長……」
鮑旦道:「夫人地位尊貴,何患缺奴少婢?我記得方兄弟……噢,不,是方長老。我記得方長老的夫人年前不幸去世,膝下猶虛,不知方長老有意續弦嗎?」
方智信眼睛一亮,說道:「幫主是說……」
鮑旦道:「沒錯,如果兄弟看得上眼,呂妍嬌就給兄弟帶回去了。」
方信智呵呵大笑,說道:「起稟幫主:屬下比較中意仙兒,不知……」
王旭清道:「方長老有所不知,幫主的三公子已經看上宮月仙了。」
鮑旦道:「無妨!若是方長老喜歡,就這麼說定。」
方智信連稱不敢。鮑旦道:「我那劣兒眼光雖高,卻無建樹,於幫中毫無貢獻,如何與方長老相提並論?幸勿推辭!」
方智信這下可笑得何不攏嘴,連干三杯。看到這裡,廳上已都是阿諛奉承之詞,沒什麼好看的了。程楚秋心想:「這鮑旦雖然該死,現在卻顯然不是時機。我不如悄悄跑到後堂,救了仙兒,就去與貝兒會合。木師父知道我沒死,也必歡喜。」
他計議已定,便從窗邊往屋后溜去。穿過後廊,遮遮掩掩地躲在後門外,東張西望一陣,終於讓他發現宮月仙在後堂牆邊,斜倚身子靠著牆壁,不知想些什麼。
程楚秋大喜,輕輕喚道:「仙兒,仙兒……」他不敢太大聲,那宮月仙卻低著頭想著旁的事出神,也沒能聽見。程楚秋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倏地伸手拉住了宮月仙的手,說道:「別怕,跟我走。」
宮月仙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更是大吃一驚,差點要尖叫出來,顫聲道:「程大……」
程楚秋伸掌輕輕掩住她的嘴巴,說道:「別出聲,裝著若無其事,我們慢慢走出去。」
他這一招果然見效。屋裡人忙進忙出的,誰也沒注意到進來一個誰,宮月仙要走到屋外,眾人也只會想她是要去透透氣,又有誰想得到她是想逃跑?而又有誰能逃得出盤石島呢?
眼見就要走出屋外,門外忽然閃進兩個女子。若不是程楚秋躲得快,四個人差些要撞個滿懷。
四人八目相對,都是微微一愣。便在同時,宮月仙喊了一聲:「阿嬌姊!」程楚秋對面那人喊了聲:「程大哥!」
來人正是呂妍嬌。程楚秋只見她身旁的那個人眼神驚慌,小嘴一張,就喊叫出來,程楚秋一掌劈去,掌力未到,掌風已經逼得她呼吸為之一窒,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宮月仙急忙向前攙住,輕輕放倒。程楚秋拉著呂妍嬌走到屋外,宮月仙隨即跟上。
三人走出幾步,程楚秋回身停步,與呂妍嬌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得走了。」
呂妍嬌聽他言下之意,竟是沒把自己放在「我們」當中,急道:「大哥,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你們去哪兒,我也要去。」
程楚秋道:「我是送仙兒去見貝兒,你家夫人還好端端的在廳上,妳要去哪裡?」
宮月仙喜道:「二夫人還活著嗎?那……那真是太好了!鮑旦說……鮑旦說……」掉下淚來。
程楚秋安慰道:「傻丫頭,你家夫人有我保護,一根寒毛也少不了,別聽鮑旦的。」
呂妍嬌見狀,醋勁大發,嗔道:「我不管,你們去哪兒,我也要去。」
程楚秋道:「阿嬌,妳不明白,我們現在成了洞庭幫的要犯,處境很危險。我一個人不能照顧這麼多人,妳快回去,大夫人已經當上了長老,有她在,她會照顧妳。」
呂妍嬌道:「不行,她自己都欠人照顧了,怎麼照顧我?我不管,你自個兒說的,你的功夫好,你也不必保護得我一根寒毛不掉,我自己會照顧自己,這總行了吧?」
其實程楚秋此行根本沒想到要救她,見她在這當兒撒嬌耍賴,忽然覺得有說不出的厭煩,也不答話,伸臂摟住宮月仙,低聲道:「走!」身子一動,便往外奔去。
才一會兒,只聽得呂妍嬌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