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宿命初回

第一章 宿命初回

是日下午。鳳朝京都城門,十里涼亭一角。一輛馬車裡有隱隱對話聲。

「小姐,為什麼要到這涼亭歇息?你不是沒有告訴府里我們回來的消息嗎?」

一道清冷有慵懶的女聲道:「城門這會人最多,我們不妨先在這裡歇歇腳。」女子說完百無聊賴得將手中書籍拋了又接,如此三個來回終於作罷。隨後掀了布簾一角,看向帘子外面。

城門此時大多是進去的人。遠遠地便能看見自己來處的路上揚起的塵土,亦有聲聲馬蹄入耳。十里涼亭嘛,無非就是迎來或送別。

女子目光落在自己馬車不遠處一個男子,一襲天青色錦衣筆直站定,很是耀眼。

女子剛垂下了布簾,就聽天青衣男子方向傳來說話聲。她本不是喜歡聽別人牆角之人。但奈何她雖聽說過有一種功夫可以將自身聽覺擴展至方圓百里之外,但誠然不知道是否有一種功夫能自動隔絕與自己十步不到的聲音。就算是有,她如今也是沒有半點武功。

就聽外面道:「家主,二小姐快到了吧。」

家主?車內女子狐疑,一般人家可不會稱呼家主,而且方才見那男子衣著不俗,必然來歷不簡單。

「那般張揚跳脫,也只有那瘋丫頭了。」不知道,明明沒有親眼看見,車內的女子就知道這道聲音正是出自那天青衣男子的。

須臾,有馬蹄聲靠近,一陣細碎聲響過後一道稚嫩嬌俏的女聲傳來:「哥哥,可是想我了?」

「想你作甚?給我闖禍?」話是如此不客氣還含著嫌棄的說著,但又盡含寵溺。

女子道:「說的我好像是闖禍精似的。」話里儘是不悅。

「哦?」男子這僅有的一字音節拖得長長,話語中暗含著威脅,「你是想我給你一一數落出來?」

女子思索片刻,急忙開口岔開話題,「我千里迢迢趕到京都自然不是來聽哥哥你的埋汰。」語氣里有明顯的討好,不過只一會又是有恃無恐道:「不過,堂堂花家家主和一個女子計較,哥哥你可是好意思?」

原來這天青色男子是鳳朝富可敵國商賈花家的家主花忘塵。那喚花忘哥哥的女子必然是一直住在暖城的親妹妹花拭淚了。女子在車內根據兩人的對話悠閑分析,藉以打發時間。

可惜女子看不見外間兩人的動作神情。

花忘塵臉上是不減的精神氣,想來是在京都鮮少有人會以這樣的口氣說話。他回:「我如何不好意思?你都做了,我如何不能說?再者,你既然說哥哥是家主,有你怎麼不將家主放在眼裡的嗎?」

花拭淚嬌俏偏頭,「你是我哥哥,我還要擔心什麼,自然是任性妄為為所欲為了。」

花忘塵一直的好性子,也只是被這句話惹的無可奈何得搖頭。

「走吧,我的好哥哥,再不走我就要餓死了。」說完,花拭淚瀟洒翻身上馬。

花忘塵料到他這個急性子的妹妹必會騎馬而來,自然也是騎的馬,打趣道:「說得好似花家沒你一頓飯似的。」

「還不是我念著你急急地往京都趕。」

……

車外的對話被一道熟悉的男聲蓋過:「小姐,城門處沒什麼人了。」是坐在駕車位置的年輕男子。

前一刻還聽牆角的女子收了心神,道:「走吧。」

女子本以為進了城門便不會出什麼意外,但顯然天不遂她意。但行了半會突然感覺馬車頓了一下便停了下來。

待剛剛久別重逢的花家兩兄妹到時,就瞧不遠處道道交錯的身影將一輛馬車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本來還算寬敞的街道略顯得有些許擁擠。花拭淚的馬就變得慢騰騰了。她畢竟還是孩子心性,便偏頭去看她身旁的好哥哥。

若是花拭淚這點小心思花忘塵都瞧不出來得話,他也做不得花家家主這麼些年了。於是花姓兩人也停下來看個熱鬧。

花拭淚早早就朝那人群中央看去。就見人群中間一輛馬車,馬車前方一位玄衣男子跌坐在地。一雙斜長的桃花眼甚是風流不羈,臉上竟還帶著笑。雖他跌坐在地,卻無半點狼狽之象。

只聽馬車內說了句什麼話,那坐在外面勒繩趕車的少年跳下車,走到玄衣男子身邊欲將男子扶起。

男子卻是看向駕車少年,沒有絲毫順勢起身的動作。少年不知如何,看向簾內。玄衣男子這時也對著簾內開了口,「閣下的馬車驚擾了我,如今我跌坐在地,雖看著無甚要害,若是有個什麼隱形病狀將來我又找不到閣下的人,我豈不是很虧嗎?便是給再多錢財亦是無用。若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起來的。」

這番話說的十分的有邏輯,亦十分流暢自然。都要讓人懷疑這說話的人是慣犯。

簾內是輕淺的的笑聲,除卻習武之人,外邊倒是不得聞之。片刻,一道女聲自車內響起,「你如何說是我們的馬車驚擾了你?明明是你自己撞上來的。」聲音甚是嬌俏調皮。

「姑娘這話就不對了,如何就是我自己撞上去的?誰也不會做這等傷害自己的事。要不我們找個人來作作證。」玄衣男子於是倦倦得四下看了一圈,最後指著一個布衣女子道:「就你吧,你說說方才可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女子自意識到玄衣男子是指的自己,臉色早已緋紅如霞,此時更是難以說得出話來,支支吾吾道:「不、不是。」

玄衣男子臉上滿意的神色不掩,眼神卻是早已轉了回來,道:「姑娘,你看,我可是有人證的。」

馬上看熱鬧的花拭淚低聲道:「美男計。」

花忘塵淡笑,「你當那車上的人不知道嗎?不過我很好奇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花拭淚一雙精靈的眼轉了轉,用內力去探向那馬車被簾幕遮住的部分。

「拭淚!」花忘塵的話未說完,花拭淚已然探出去了。花忘塵暗暗做出渾身戒備的姿勢。雖說花家是以商聞名,兄妹倆卻依然學了些武功傍身。

簾內一道內力堪堪將花拭淚的內力擋了回來,卻是沒有傷花拭淚。讓花忘塵的心穩穩落了回來。

「車上兩個女子,只有一個女子有武功。卻看不出武功路數。」花拭淚說道。還想說什麼轉頭就看到了花忘塵板著的黑臉。

想來花拭淚是個十分識時務的主,當然只限於她哥哥面前,當下立即扯住身旁之人的天青色衣袖,半是撒嬌半是求饒道:「哥哥,我知錯了……」

天青色身影卻是如何也做不得不鬆動,但面色依舊是嚴肅:「下不為例。」

花拭淚極為乖巧地點頭。

兩人就不再說話,靜看下面。

有一道女聲從簾內傳來,聲音如穿雲激石,勝比天籟,有點耳力的一聽便能分辨此時說話的人與之前開口女子不是同一個,聲音清冷不同於之前女子的嬌俏。馬車內第二個女子道:「那公子卻以為該如何是好?」

玄衣男子臉上添了一絲笑意,不似方才的止於形而無情無念的笑,「若不然閣下你以身相許,可好?」男子對嬌俏聲音的女子稱的是姑娘,對清冷聲音的女子稱的是閣下。

「公子說笑了,我三人都已身有所屬,不過我這匹玉雪飛龍倒是沒有主的。雖然玉雪飛龍對比天山踏雪次了些,卻也可全了公子求相許之心意。」

周圍儘是吸氣聲。這玄衣男子因為被馬車撞了一下便公然求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以身相許也就罷了,不過是風雅韻事一件。這簾內女子卻也是個有趣的,竟說要用一匹馬成全了一個男子的求許。

一旁高馬上觀看的花拭淚是閑不住的,又開始與花忘塵閑來說道說道了:「那馬倒還真是玉雪飛龍。」

「天山踏雪是良馬中的第一,玉雪飛龍則是馬中第二。也虧得那女子說得如此雲淡風輕。要麼就是家中殷實,要麼就是和你一般的敗家性子。」

「我……」女子欲反駁,卻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只得作罷。

花忘塵笑笑,「聽下面。」

於是花拭淚就放過了藉機教誨自己的好哥哥去認認真真關注下面的動靜了。

地上的玄衣男子倒也未見惱怒,道:「方才不過玩笑一句。若是真將這天下第二的馬送予了我,我可是要過意不去閣下因為我要步行回家了。」

「公子是玩笑,我也不過玩笑一句。」

男子雖是如此說,面上卻仍掛了幾分為難,「卻是要向閣下討要點什麼才好。「

卻不想簾外男子討要的一派自然,簾內女子回得也是爽快,「好說。」

「閣下的承諾想來應是珍貴。我倒一時半刻想不到要討要什麼了。不然閣下給我個信物,來日我想好了今日的賠罪禮再拿了信物來找閣下兌現,如何?閣下也請放心,我自然不會故意讓閣下行那背離道義倫理之舉。」

簾內沒有立即回答,須臾,才傳出那讓人聽過一遍便已然深刻的清冷聲音,「松若。」

玄衣男子身旁名叫松若的少年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那荷包無半點胭脂氣。松若打開荷包,從中取出一粒小小的東西,遞給玄衣男子,之後便回到馬車上了。

「若你想好,拿著此物找我,我兌現今日之約。你既能撞到我馬車上,自然也不會擔心找不到我吧。」

那東西太小,旁的人隔得遠倒也未能得見,不過就算是看見了也沒幾個人認得出。此時正拿在手上把玩的人卻有著一雙識物的慧眼,「那就多謝閣下這千金難求的信物了。後會有期。」玄衣男子說著便不見了身影。彷彿只為那信物而來。

四周圍觀的人瞧著那男子既已走了,頓時便覺也無圍觀的必要了,也就都散開了。

那女子最後道:「趕車吧。」

「是。」松若便繼續趕車。像是沒有方才的一場。

當局者走了,這一邊旁觀者如花拭淚卻是有些意猶未盡,「這就走了?」

「不然你還想如何?打起來還是當場招親?」

花拭淚翻了一記白眼。

「不過那馬車倒是和那玉雪飛龍一樣特別。」

「哪裡?」

花忘塵順勢敲了花拭淚一下,「你呀,虧你還姓花,那沉香木製成的馬車你都未看出來?」

「沉香木?」說著去望那遠走的馬車,「我怎麼……」偷偷去看花忘塵,只見花忘塵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也不怪我沒看出嘛,一等的沉香木,形狀與普通木材無異。但堅實耐用,氣味清幽曠久。想來不是生意里的老手也是看不出的。」

「這會子又知道了?」

「我,我……肚子餓了。」

花忘塵笑出聲,真是拿他這個說笨不笨、說不笨又笨的妹妹沒辦法,「我們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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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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