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拿錢救人

第三章 拿錢救人

許梁和黃子仁兩難兄難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到深夜,直到許梁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再回到自己的稻草床上和衣睡下。

第二天,第三天都無事發生,獄卒除了正午的時候會遞進來碗黃米飯外,對兩人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兩人被關在黑暗的牢房裡百無聊賴,開始還時不時地說幾句話,到後來連說話都懶得說了,各自躺在稻草床上瞪眼看著小窗的光線等天黑。

轉機出現在第四天,一大早,那送遞飯的獄卒徑自走到許梁的牢門前,開了門,古板生硬的臉也有了些許笑意,他說:「許梁,你可以走了!」

許梁聽得如聞仙音,一翻身從床上起來,拍乾淨長衫粘著的稻草,朝那獄卒點頭示意,連看那獄卒也有了少許親切之感。將走上通往監獄外的台階的時候,聽得身後一聲喊:「許梁!」

許梁回頭一看,黃子仁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翻身起來了,正兩手抓著圓木,滿臉熱切期盼的盯著自己。

許梁對上黃子仁那滿目「深情」,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急忙鄭重一點頭,走上了台階。

許梁跟著那名獄卒出了監獄的大門,穿過縣衙大堂的長廊,過了儀門,出了縣衙大門,迎面就見一牌坊,牌坊上三個大字「忠廉坊」。

「三少爺!」大門外一個灰衣短衫,十七八歲的忠厚少年見了許梁出來,牽了身邊的黑驢走上前,叫了一聲。

許梁認得他是許家家丁鐵四的孫子,鐵頭。據腦中零碎的記憶反饋,這鐵頭從小與自己玩到大,忠厚老實,沒什麼心眼,對自己也頗為尊重。當下笑道:「鐵頭!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鐵頭臉色驚奇,「少爺,你在裡面是不是挨打了?傷到頭了?」

許梁朝自己全身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挺正常的啊,除了有股子餿味外。笑道:「怎麼可能,我這不好好的嗎?」

鐵頭摸一摸腦袋,又仔細看了一遍許梁,放下心來,「那就好,剛剛你叫我鐵頭,我還以為你腦子被打壞了呢,以前你不一直叫我阿鐵的嗎?」

許梁暗捏了把汗,靠近鐵頭,小聲說道:「那個,阿鐵啊,少爺跟你說件事情,少爺我可能是在牢里呆了那麼些天,受到驚嚇了,以前的事呢,有些記得,有些就不太記得了。」他又湊近了些,彷彿生怕被別人聽了去一般,「這事我只跟你一個人講,你可千萬要保密,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鐵頭聽了,臉上泛起莊重的神色,一拍厚實的胸脯,「少爺放心,阿鐵嘴最嚴實了!」

鐵頭打了個保票,忽想起什麼似的,又小心地問道:「那少爺學過的四書五經可還記得?」

許梁奇道:「這跟四書五經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鐵頭急道,「少爺,今天是七月二十日,再過半個月就是秋闈了,您這次能順利從牢里出來,還是老太爺特意交待了,讓大夫人不要再追究您偷……那個事了,安心應考!」

許梁心裡咯噔一下,秋闈?我還要參加秋闈?許梁臉色便訕訕地,看了看左右,說道:「先不管這麼多了,少爺我一身的怪味,趕緊找間屋子洗一洗。」

鐵頭將黑驢牽著上前幾步,邀功似的一拍黑驢背,「鐵頭早就準備好了,在城東頭宜家客棧備好了熱水和乾淨衣服,少爺請上馬,呃,請上驢!」

許梁頓時滿臉黑線,看了看嘿嘿笑著撓頭的鐵頭,扶著鐵頭一支胳膊,騎上了黑驢。

兩人上了縣城大街,許梁便感覺不少路人在向自己行注目禮。不由臊得滿臉通紅,瞪一眼正興緻勃勃邊走邊欣賞美女的鐵頭,見他毫無反應,實在是受不了別人怪異的眼光,翻身下了驢,讓一臉茫然的鐵頭牽著驢走。

許梁感覺路人眼光正常了許多之後,想了想,小聲問道:「那個,阿鐵,四書是不是西遊記,紅樓夢,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哪?」

鐵頭眼睛瞪得溜圓,大聲叫道:「少爺,四書是論語,孟子,大學和那中什麼啊!」

頓時,周圍人群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到了許梁身上,直看著許梁臉色通紅,無地自容,最終掩面而逃。

當許梁一身神清氣爽地從客棧里出來,看這天也藍了,草也青了,鐵頭那方臉也柔和多了。

鐵頭收拾好東西,看了許梁一副俊秀公子的樣兒,嘴裡嘖嘖有聲,「少爺,您這身可真是好看多了。」

許梁一翻白眼,對這沒什麼營養的恭維話自動忽略。

「少爺,您看這天也不早了,咱們現在就回百加鎮吧,這個點出發回去准能趕上午飯。」

許梁搖搖頭,「不急,牢里還關著個呢,我得想想法子把他撈出來。」

「誰?誰在牢里,少爺您不是已經出來了嗎?」鐵頭奇怪地問道。

許梁懶得跟鐵頭細說,只是問道:「阿鐵,你說一個人不小心犯了事兒,被關進了牢里,怎麼著才能把他保出來呢?」

「哦,」鐵頭撓頭,「這事我就不知道了,少爺你得回去問問我爺爺,他准知道。」

鐵頭的爺爺,鐵四,現今都六十多歲了,在許家當了三十多年外院家丁,萬曆四十年萬安縣發大水,大水淹沒了半個百加鎮,鐵四爺為救許老太爺折了一條腿。許老太爺感激鐵四爺的救命之恩,特許鐵四爺為外院供俸管事,特意劃了幢兩進兩出的宅子給鐵四爺貽養天年,從此鐵四爺在許家也就有了小半個主人的地位。

鐵四爺見了全須全尾回來的許梁,打心裡頭高興,敲著煙袋子嘮了半天閑話。從許梁牢里呆的幾天情況,到牢里的伙食,獄卒態度好不好,獄友多不多,再扯到鐵四爺在許家三十多年的崢嶸歲月,萬曆四十年的那場大水……

許梁眼見鐵四爺談話興緻一起就剎不住車,連忙抽了個空檔問起案犯候保的事。

鐵四爺吧嗒口煙,看著吐出的煙圈在半空中破碎,又將煙袋帽兒在桌角上磕了磕,斜了眼許梁,這才徐徐問道:「梁三兒,老夫問你,你那犯事的朋友對你當真這般重要?」

許梁認真地點頭,「是的,四爺,我與他,嗯,可以說有過命的交情。」

「非救不可?」

「非救不可!」

鐵四爺又眯了好一會,這才對著許梁如此這般地說了起來。

許梁仔細聽了,這才明白,原來這大明朝要從牢里救一個出來也是有法子可用的,只要這個人犯的不是誅連九族,十惡不赦的大罪。具體法子便是想辦法讓受害人去衙門裡說明不再追究,再往縣衙里使些錢,基本上就能把人撈出來。

許梁抬腳就往許家帳房走,鐵頭跟在後邊,吭哧了好一會,才吃吃地說道:「少爺,您要用錢得先跟大夫人請示,得了大夫人的條子才能在帳房裡拿到錢。」

「嗯?」許梁聽了才想起許家還有這位自己名義上父親的原配夫人,也便是自己的大娘,更是五天前將原來的許梁扭送官辦的許楊氏。

雖然萬分不情願,但想到黃子仁在牢里可憐兮兮的樣子,許梁還是硬著頭皮去找許楊氏。

許家大夫人的廂房在許家大院的東南角,是一座三幢相連的杉木房子,青一色的蓋瓦,漆紅的窗欞,門口掛著珍珠帘子,屋內兩排大紅座椅,一身桃紅紗袍的大夫人居中而坐,面無表情。

許梁就正對著大夫人站著,對著她那張好像別人欠了她許多錢未歸還一般的,抹了濃妝的臉,一本正經,像背書一般把用錢的緣由說了一遍后,靜靜地等著她答話。

大夫人眼皮子一垂,慢條斯理,十分優雅地喝了冰鎮的酸梅湯,這才瞟了眼對面的許梁,朱唇輕啟,冷冷地說道:

「梁三兒,前些天你私自拿了我娘家陪嫁的玉鐲子,我本想把你交給官府好讓你長長規矩,是老太爺發話你才放了回來,唉,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今天你才剛進家門,居然就跑來要錢去救一個與許家毫不相干的外人!」大夫人將手中的瓷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沉聲說道:「梁三兒,你娘去世得早,作為大娘我得負擔起教導你的責任,許家的錢也不是風刮來的,樹上掉下來的,那也是一文一兩大傢伙辛苦掙下來的。許家乃是名門大族,每天光張口吃飯的嘴就有四五百張,大娘cāo持這麼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那真是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她提高嗓門,伸出一根白慘慘的手指直指著許梁,尖叫道:「你倒好!一回來張口就要十兩銀子去牢里救一個**賊!真是長出息了!」大夫人將桌面敲得砰砰響,「你知道十兩銀子是多少錢嗎?那差不多足夠一個三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

邊上侍候的半老徐娘,大夫人的陪嫁丫環蓮花忙上前勸道:「大夫人您消消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又對許梁說道,「三少爺,您也真是的,怎麼能從家裡頭拿那麼多錢就救一個外人呢,看把夫人給氣的,還不趕緊給夫人道歉?」

許梁見大夫人好像真是氣得不輕的樣子,不由心中冷笑,從腦中反映的記憶來看,這大夫人從來就沒把原來的許梁當許家三少爺看待,百般為難不說,還盡想著法子折磨,看現在許梁麻桿似的身板就知道,原來的許梁日子過得有多慘。如今自己頭一回問她要錢,她就擺出副痛心疾首,親娘教育兒子的樣來,真是不要臉!

許梁也就不想再廢話,暗想現在還不是跟她鬧翻的時候,當下略一施禮,說道:「大娘教訓得是,三兒知道錯了。三兒告退!」

待許梁走出了房外,大夫人瞬前就恢復了笑吟吟的樣子,問邊上蓮花道:「蓮花,你說這許梁可真不識相,老太爺發話讓他回來是為了準備秋闈的,他倒好,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巴巴地跑來問伸手問我要錢,可笑!」

蓮花略一躬身,陪笑道:「夫人大可放心,就算老太爺讓許梁參加秋闈,他也是考不過江大少爺的。」

蓮花所說的江大少爺,便是大夫人的親身大兒子許江。要說這大夫人肚子也真爭氣,嫁到許家後接連給長房許常昆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叫許江,二兒子叫許青,還有一個排在許梁之後的四女兒許茹。母憑子貴,大夫人在許家大院的地位因為有兩子一女的存在可謂是風吹雨打不動搖。

大夫人聽了,微微一笑,怔怔看著門前的珍珠帘子出了會神,自言自語道:「你說也真是奇了怪了,這許梁打出生起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生她的賤婢死後就更是沒人照料,十六歲了身體還是瘦得皮包骨頭,風一吹都要搖三搖,可就是這樣,這許梁還就健健康康,大病沒有,小病也少,嘿,讀書還挺能耐,與江兒一塊考中了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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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強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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