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藕斷絲連
完全不知黃河老怪狀況的孟雪歌,心中謹記師父的交代,江湖仇殺除非經過首肯,千萬不要隨便出手助人,有些人脾氣古怪的很,就算你是一番好意,人家還會責怪你咧。
雖有心助黃河老怪一臂之力,可黃河老怪一付老神在在的模樣,讓孟雪歌不知該不該往前相助。
渡口平台上,老婦攏在袖中的手動了,只見光芒不斷飛射,揮手的動作肉眼難視,二寸來長的金針,如漫天的蜂刺,將畢索身後、左右的空間全部封住,讓畢索難以水遁而逃。
三名契丹武士掌勁齊吐,畢索只手難以盡擋,微微側身前進,在金針的空隙之中挪移,左手姿勢不順的自腰際抽出魚叉,莫延程那來勢??的闊劍正當空劈下。
〞鐺〞的一聲,天生神力的畢索遇到了勁敵,莫延程擅用重兵器,手上的重劍重達五十餘斤,這下重劈,發出刺耳大響,雙方勢均力敵,闊劍受魚叉一震騰起,莫延程順勢雙手握劍轉為橫劈,此時畢索三面受敵,避無可避,只能舉起魚叉再擋。
又是一聲兵器交擊聲傳出,畢索左臂之力畢竟難敵莫延程的雙手全力施為,連退數步,消去劍擊之力,此時終離了河岸,三名契丹武士趕忙佔據靠河之地,形成一個完整的包圍網,畢索心中暗嘆,敵人好高明的心思,舉手之間斷了自己的退路。
情知安祿山打算挾持自己,威逼黃河幫提供船隻助大軍渡河,畢索心下瞭然,打既打不過,逃也逃不了,才一接手,畢索已察覺這五人的武功,絕非隨自己前來的幫眾所能對付,抱著必死的**頭,畢索運勁沖開右手封住的脈穴,麻癢之感瞬間上游,不知何毒如此猛烈。
魚叉轉交右手,畢索恨極那暗算的老婦,魚叉帶著風聲,脫手急射老婦,這一下動作極快,虧得老婦平日暗算別人慣了,總是專註的防著別人暗算,見畢索一動,老婦連忙一閃,魚叉落空。
莫延程見狀心喜,畢索棄了兵器,定必難擋自己的闊劍,右手持劍疾揮,兵器破空聲突起,畢索那射出的魚叉竟系了條透明的蛟筋,魚叉迅即的彈回,畢索左掌微撥,叉尖掉轉個方向,轉射向莫延程而來。
莫延程闊劍回抹,左手掌押著寬平的劍身,險之又險的將魚叉擋在胸前近寸之處,登時嚇出一身冷汗,急退了一步,二眼覷著畢索,畢索手中魚叉作勢欲射,莫延程等人人自危,畢索這手飛叉絕技令人心驚。
場面一時陷入僵局,擅長金針暗器的老婦不敢隨意髮針,畢索身後站的是自己人,萬一一個不小心,將自己人射傷,那可就偷雞不著蝕把米。莫延程則是滿心的歡喜,畢索解開右手的禁制,時間拖的愈久,毒發的可能性就愈大,要是能拖到毒性發作,豈不是功德圓滿。
畢索不是不想再射出飛叉,只是萬萬沒想到,右臂中的毒遠比自己預期的來得厲害,此時是佯裝鎮定,其實八成的功力全用在阻著毒性往體內流竄。
俗話說:〞久病成良醫〞,孟雪歌在神農谷中耳濡目染,對於醫術雖不精通,但對於與自己有關的毒術,可是見識不凡,白若紫怕孟雪歌無聊,時時與孟雪歌聊著各種毒的特性與徵兆,為是便是讓孟雪歌能早日控制身上之毒。
畢索中了毒,孟雪歌一目了然,觀其額上沁出細細汗粒,想必正在運功阻擋著毒性上侵,是什麽毒孟雪歌並不清楚,此時若不出手,等畢索毒發就來不及了。
按著江湖規矩,孟雪歌重重的往前踏步前進,沈重的腳步聲,明白的告示平台上的雙方,有人要來插手,待得尚有一丈遠距離,孟雪歌停下腳步,開口表明來意道:〞在下孟雪歌,風雪門第八代掌門,敬重黃河幫主的俠義風範,打算拔刀相助,各位若看得起在下,今日這過節就由孟雪歌扛了。〞
畢索根本無力開口,但一聽孟雪歌報出名諱,便知道自己有救了,向著孟雪歌點點頭,表示願意承這份情,左手疾點右手肩胛諸穴,半邊身子頓時麻痹,放心的將性命給交給了孟雪歌。
莫延程曾在太原龍山雄鷹堡遠遠的見過孟雪歌,不過那時孟雪歌是在毒人發作的狀態下,與眼前這氣宇軒昂年輕人有著很大的不同,況且毒人孟雪歌早已失蹤二年多,有些不信,道:〞孟雪歌?終南山的毒人孟雪歌?〞
孟雪歌尚是首次與莫延程見面,點點頭道:〞在下正是。〞
莫延程心中有些遲疑不決,毒人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可毒人身上藏有金龍皇氣又誘人的很,此刻該採取什麽態度,難以決定。
還在思索,孟雪歌身一縱,趁著莫延程有些分心,凌空一躍打算落到畢索的身畔守護,對於被五人包圍,孟雪歌並不在意。
莫延程見狀,暗道糟糕,同行中的老婦是西北武林有名的殺手〞千手金針〞,此番是受安王爺的聘請前來相助,並不須聽從自己的號令,孟雪歌這一動,必引起那陰險的老婦出手。
場面果然如莫延程所料,千手金針不等孟雪歌雙足落地,二把金針以漫天花雨的技法,齊射向孟雪歌下落的身軀,對於自己這專破護身真氣、金鐘橫練的金針,有著無比的信心,就算是刀槍不入的毒人又如何,就不信射不死。
人就是這樣,不管傳言說的如何神奇,只要不是親眼所見、親身遭遇,向來就是不信邪,所以歷史總是不斷的重覆錯誤。
孟雪歌此時意識清楚,並非毒人主宰時那麽的無所畏懼,早就見識過老婦驚人的金針絕針,在躍起空中時早已拔出背上的映日刀,刀出風雪刀法的〞風吹草偃〞,人未落地,刀風激起的狂風,將射來的金針給全部刮向左方。
站在左方的契丹高手,被這突如其來的金針弄得手忙腳亂,另二名高手則拳掌齊出,往初落地的孟雪歌攻來。
〞小心,千萬不要觸及他的身體,毒人之毒中人無救!〞莫延程喝道。
聽到這話的二名契丹武士根本就沒有機會撤回出招手,孟雪歌的持刀右手,在未經思索之際,以著流光般的速度,一閃即失,二條粗壯的臂膀掉落地面,退回原位的契丹武士望著自己血流如注的斷臂,臉色茫然,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孟雪歌同時持刀愕然,盯著自己的右手,自己作了什麽?那揮出的刀式,無招無式,只是快到令人難以置信,似乎是完全不經思索,刀就自己動了起來。
莫延程等人則是一臉的駭然,如此快如驚電的刀法,遠超武學的常規,常人由察敵到擬招再到出手有一定的過程,可毒人揮出的這一刀,快、狠、准兼具,卻全然沒有任何徵兆。
另一名未出手的契丹武士,見自己二名同伴受創,擔心孟雪歌再出刀,契丹武士迅即的抽出腰際長刀,劈向孟雪歌的頸項。
莫延程是個心機深沈的人,在不清楚孟雪歌的底細下,手中的闊劍僅是持著,並不出手,看著另一名契丹武士出招,莫延程想看看孟雪歌的武功到底好到何種程度。
自出神農谷以來,這是孟雪歌第一次與人動手,對於一刀砍斷二名契丹武士的手臂,孟雪歌仍處在震驚之中,契丹武士砍向脖子的一刀孟雪歌並未看見,但一股奇特的感覺卻明顯的告訴孟雪歌,有一股殺氣襲來,正砍向自己的頸項。
緊接著,孟雪歌的身體就自己動了起,左手仿似自己有了生命,急伸而出,五指一抓,將急速砍來的刀鋒,分毫不差的緊緊捏住,左手再一轉,契丹武士經不起這股力道拉扯,刀脫手而出,孟雪歌的左手一揮,刀直射向出手的契丹武士,露出一大截的刀尖,整把刀穿透了契丹武士的胸,轉瞬間,殺人的反被殺。
〞慢著。〞莫延程出聲,針對著打算再出手的自己人,同時也希望孟雪歌能停下手來,這種局面太讓人心驚。
老婦果然不敢妄動,而孟雪歌則是一付震驚與迷惑的表情,莫延程是弄不清楚毒人孟雪歌在搞什麽把戲,但識時務者為俊傑,五人同來,一死二殘,任務算是失敗了,不必再作無謂的戰鬥,此時保存實力全身而退最要緊。
莫延程再道:〞既然畢幫主不賞臉,延程也不好勉強,來日方長。孟掌門好武功,我等認栽,告辭。〞
等到人都走了,畢索已將體內的毒逼出,落河救人的黃河幫眾也回來圍在平台上,孟雪歌尚未自心靈的震撼中醒來。畢索不敢擅動,微作手勢,要幫眾千萬不要靠得太近,老於江湖的他已發現,孟雪歌身上有些不對勁。
孟雪歌已經想了很久了,由之前的過程中,孟雪歌發現白若紫所告知的,有關自己毒人的根源已徹底移除,恐怕並非事實,自己是意識清楚沒錯,平時身體四肢也都沒有任何異狀,可是一旦有危險逼近時,身體的反應動作卻全非自己的授意,有一種奇怪的物事仍然存在,暗中在主宰自己的身體。
恐懼的情緒佔滿心頭,那種意識理智可能隨時消失的危機感再度重現,孟雪歌狂吼出聲,絕不,重生後的自己無論如何再也不願陷入黑暗的昏迷中,畢索等人受這陣強烈的吼聲所震,雙耳嗡嗡作響,眾人擺出架勢,幾懷疑毒人又要再度發狂,在畢索的心中,甚至想好,如果毒人發作,就算拚卻這條老命,也要保著這渡口上所有百姓的性命。
〞畢幫主,在下想請教一事。〞吼完後的孟雪歌,心情得到舒解,心下決定,為了不讓自己再陷入毒人控制的狀態,日後將盡量避免與人動手。
畢索緊繃的心鬆懈下來,見孟雪歌恢復了冷靜的表情,暗中吁了一口氣道:〞孟掌門不用客氣,你對老怪有救命之恩,要是不嫌棄的話,叫我畢老哥,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的,你儘管說。〞
孟雪歌道:〞畢老哥,小弟想打聽正氣盟盟主等人的下落。〞
畢索臉上一付厭惡的表情,道:〞孟老弟,聽老哥的勸,那正氣盟是官府的走狗,老弟能不管就不要管的好,為了老弟好,這事老哥可不想告訴你。〞
畢索就是這付個性,喜怒好惡非常明顯,尤其是不懂得趨炎附勢,這才被人封個老怪的名號。
孟雪歌才下了決心,日後少與人動手,意思就是只要找著師妹,就打算回落霞山過著平淡的歲月,心中再也沒有揚名江湖、仗義行俠的**頭。
孟雪歌受教道:〞多謝老哥,小弟不是想管正氣盟之事,只是小弟與妻子分散了二年,小弟只想由正氣盟處,尋得妻子的下落。〞
畢索奇道:〞江湖傳言,二年前老弟在終南山發威,與吐番國師打了起來,後來就在江湖失了蹤,難道老弟上終南山,是因為正氣盟挾持了弟媳?〞
孟雪歌道:〞老哥誤會了,這事說來話長,若老哥有興趣,待會小弟再細細說與老哥明白。〞
畢索道:〞好,老弟與我一同上船吧。張書誠那偽君子往南去了,早渡過了黃河,按老哥推測,應該是去找淮南派的易秋離與八卦門的葉子君,近來那二派與絕情門斗的正厲害,自身難保,張書誠此去,料想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在船上,短短的時間裡,孟雪歌將自己從十八歲出江湖到最近被神農谷醫治的經過,扼要的說與黃河老怪聽,對於畢索,孟雪歌是十二萬分的信任。
畢索靜靜的聽完孟雪歌的自述,道:〞聽來老弟的反應,總是受到殺氣、敵意的衝激才引起,老弟若是不與人起爭執動手,想來應是不會有事的。〞
接著再道:〞老弟說要退隱江湖,老哥也是贊成的,不過這不是根本解決之道,雖然說老弟現在身上的劇毒已受控制,不似過往一般遍布體表、觸人即傷,只是老弟若是找著弟媳後,還是再去一趟神農谷,徹底根治才好。〞
言語之中有著濃濃的關切之意,黃河老怪一旦將人視為知交,就完全不避諱所謂的交淺言深,孟雪歌倒是受用的很,可以感受到畢索是真心對待自己,趕忙回道:〞小弟明白,找著師妹後,定會遵老哥的教誨,再到神農谷去一趟。〞
畢索自懷中取出一柄小魚叉,硬木雕成,刻有畢索二字,交給孟雪歌道:〞這是老哥的信物,日後老弟若有事要老哥幫忙,持著這信物到黃河各渡口,交代一聲,老哥自會前往相助。〞
短短時間相處,孟雪歌原是個聰敏之人,約略可了解畢索的個性,接過木刻的小魚叉,謝道:〞多謝老哥,小弟不會客氣的。〞
畢索笑道:〞很好,老哥就是喜歡老弟這種爽快的人。〞
情知北方大亂,黃河幫眾忙著接渡南逃的難民,孟雪歌不想讓畢索為難,自己的私事,還是不要太勞煩畢索,看著船隻離岸僅餘七、八丈距離,孟雪歌抱拳道:〞老哥珍重,小弟去了。〞
一抹身影如蒼鷹翔空,眨眼之間已飛落岸邊,回首揮手示意,孟雪歌身形再起,遠遠的傳來畢索的聲音,〞老弟,找著弟媳後,記得帶來給老哥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