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圍剿

「殺啊！」

「無恥的強盜，哪裡逃！」

「殺光他們！下賤的因菲德勒狗雜種！」

又是一隊人馬擋在了西薩他們前進的路上，看那旗幟上雙龍盤旋，中有天平，是迦南王的軍隊。⊥

「撤！」對方的援兵或許就在附近，西薩不敢纏鬥，急忙下令撤退。

迦南王的軍隊倒也不著急追趕，任由他們倉惶逃竄。

三天來，西薩已經數不清這是他們碰到的第幾波敵人了，也無從得知敵人的數量到底有多少，反正不管走到哪裡總會碰到驅趕他們的人。

西薩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撞進了網中的魚，四處尋找出口，卻一次次的碰壁而歸。這三天里，他們被驅趕著在駝峰綠洲和禿鷲嶺之間來回逃竄，碰到敵人的間隔也越來越短。

那張網收緊了。

包括西薩在內，所有人的眼中都布滿血絲。

三天，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敵人從不著急將他們一舉殲滅，而是像貓戲老鼠一樣，一點點的折磨他們，摧殘他們的意志。就像算準了時機一樣，只要西薩他們打算停下來稍作休息，就會有至少兩股敵人出現在附近。

西薩環顧渺無人煙的逐日荒漠，感覺這大漠之中暗藏著一雙雙眼睛，在死死的盯著他們。

倘若西薩捨棄這些因菲德勒人，轉投迦南王或者星光騎士的陣營，自保無虞。因為至今為止，人們只知道這伙因菲德勒人的頭領叫做迦南遊俠，並不知道迦南遊俠就是伊戈公國的世子西薩。

西薩完全可以這麼做，但是……他看了看身邊的海娜，就算不用顧及這些跟隨他的因菲德勒人，海娜怎麼辦？身為艾勒神的祭司，海娜肯定不會拋棄這些人，而羅曼人也絕不會輕饒煽動叛亂的艾勒祭祀。

西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的水袋，這才想起早在一天之前他們就已經斷水了。從駝峰綠洲撤退之後，他們就沒有找到可以補給水的地方。他看了看自己的追隨者們，被烈日暴晒得通紅的臉上滿布沙塵和汗鹼，疲累困頓折磨著每個人，好多人走著路幾乎就睡著了。

到底還能撐多久？西薩不知道。大家心裡都明白，繃緊的弦總會有斷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那一刻什麼時候來臨，只能默默等待。

「克勞利館長居然也有雅興到逐日沙漠里遊逛一番。」華蓋之下，說話之人乃是迦南王希蘭。

剛剛碰到星光騎士的隊伍，希蘭才知道神出鬼沒的圖書館長克勞利跟著星光騎士，也來到了逐日荒漠。

「人老了，再不多出來走動一下，就沒有機會了。」克勞利說道。「倒是陛下，為了一股小小的搶匪，御駕親征，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對於這個老頭子的話，希蘭基本沒有相信的時候。自從希蘭記事起，克勞利就是迦南王室圖書館的館長，十幾年過去了，這個老頭子還是當年的那副模樣。

此次為了圍剿這股因菲德勒強盜，聖火騎士、星光騎士以及迦南王國，三方通力合作，出動了一萬多人的大軍。如果說是小題大做，也無可厚非。

「迦南對因菲德勒人太客氣了，讓他們把友善當做了懦弱，是時候該給他們一個難忘的教訓了。」迦南王冷冷的說道。

最近一段時間，迦南的商隊在逐日荒漠中屢遭不測，據生還者描述，兇手全都指向了迦南遊俠。逐日荒漠一向是迦南王國的後院，雖不算安穩，倒也沒有什麼大波瀾。如今有人膽敢公然觸碰迦南王的逆鱗，不以雷霆手段加以鎮壓的話，以後迦南後院將永無寧日。

「說起來，蘇萊曼團長不也親臨此地了嗎？」希蘭突然想起什麼，說道。「按照克勞利館長的意思，星光騎士也算是小題大做了。」

克勞利想起那個不講理的傢伙，聳了聳肩說道：「對於蘇萊曼團長來說，這不過是尋常的出遊罷了，更何況星光騎士的職責就是維持這裡的平衡與秩序。話說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那些叛亂者？」

「首惡、從犯梟首示眾，一眾宵小賣為奴隸。我倒要看看那個迦南遊俠是不是真的那麼神通廣大，沒有了腦袋還怎麼噴吐火焰！」

恐懼催生謠言，關於迦南遊俠口吐烈焰之類的謠言，多日來甚囂塵上。

「假如他能呢？」克勞利神秘一笑。

「克勞利館長好像很了解這個人？」迦南王聽出這個深不可測的老頭子話中有話。

「人云亦云，以訛傳訛，謠言方得以滋生。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之理，陛下不會不明白吧。為君者切忌偏聽，撥雲方能見日。」

言罷，圖書館長伊萊·克勞利閉目養神，不再作聲。

「遊俠大人，怎麼辦？」阿齊茲神色有些慌張，剛剛擺脫一股追兵，就又遭遇了新的敵人。

「阿齊茲，如果真的有艾勒神的話，你現在最好祈禱，也許只有神靈才能幫助我們了。」

擋在前面的敵人足足有一千人，人數幾乎是西薩他們的兩倍，而且敵人隨時可能出現多如牛毛的援兵。

「待會麻煩你照顧一下海娜。」無路可逃的那一刻終究還是到來了，西薩亮出雪亮的戰刃說道。

「艾勒是我們的盾，必將庇護我們不受敵人戕害。」海娜說道，只是艾勒神祭司的話語此刻也無法鼓舞人心了。

「布拉蘇爾人！」西薩舉起哈森薩丁鋼刀，振臂高呼。「為了先祖的榮耀，不死不休！」

既然今日難逃一死，不如光榮戰死。

「不死不休，迦南遊俠必勝！」

到現在，這幾百人還相信著這個神奇的年輕人。

幾個月下來，這些因菲德勒人已經逐漸淡忘了自己的部落，丟棄了「因菲德勒」這個屈辱的稱呼。在艾勒神祭司的指引下，他們尋回了傳自祖先的高貴名號，布拉蘇爾—先知的追隨者，艾勒的子民！

「布拉蘇爾！」

幾百人齊聲吶喊，視死如歸。

他們衣不蔽體，他們**交迫，他們困頓難行。

這都不重要。

今日，戰個痛快！

捨生忘死，不撕碎眼前的敵人決不罷休。區區幾百人的絕境反撲，卻有勇不可當之勢。

敵人畏懼了，他們丟盔棄甲，抱頭逃竄，以求苟活。

「遊俠大人！我們贏了！」阿齊茲興奮的叫喊著。

贏了嗎？西薩看著四散的敵軍。那些人一看就是臨時聚集起來的散兵游勇，想必是為錢賣命的傭兵。

「看那邊！」有人驚呼道。

眾人尚在慶祝這短暫的勝利，沙丘之巔就出現了新的敵情。

西薩抬頭仰望，幾百名駱駝騎兵捲起黃沙，身披陽光奔流而下，好似山崩雷動。

這是迦南王的駱駝重騎，沙漠部族提起他們無不聞風喪膽。這些人幾乎比因菲德勒人還要了解逐日荒漠，一旦被他們盯上，絕對是在劫難逃。

就算已經做好死戰到底的準備，可是以血肉之軀硬撼集團衝鋒的騎兵，這幾乎是最壞的幾個死法之一了。

「集合！迎敵！」西薩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逃跑既已無望，不如臨死一搏。

轟！當騎兵的先鋒終於衝下沙丘的時候，可是他們卻突然栽倒。後續的騎兵來不及反應，直接踩踏了過來。駱駝受驚，有的摔倒，有的撒足狂奔起來。

這支來勢洶洶的騎兵，瞬間瓦解了！

嘭！海娜面色蒼白的從駱駝上摔了下來。

是她！艾勒的祭司操控了桀驁不馴的沙漠。

「海娜！」西薩連忙搶身下馬，心疼的將昏迷過去的少女抱在了懷中。

「艾勒與我們同在！」

艾勒神的祭司展現神力，助眾人逃過一劫，怎能不讓他們歡呼雀躍。

來不及讓眾人繼續讚美艾勒神的偉大，西薩趕緊帶領著他們調轉方向，另尋出路。既然前方出現了敵軍，那麼難保在他們後面不會有更多的援軍出現。

行不多時，又有一支傭兵的千人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連勝兩場，又有艾勒神的庇護。這些布拉蘇爾人不待西薩招呼，一個個血灌瞳仁，像瘋了一般提刀沖了上去。

這些視榮譽為糞土，重利輕名的傭兵們，只聽到震天的「布拉蘇爾」呼喊聲，完全不知道這些野蠻人喊的什麼玩意兒，但是有一點他們了解得很清楚，那就是——趕緊逃命。

「迦南遊俠必勝！」

三戰三捷！幾乎讓這些布拉蘇爾人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嗖！嗖！嗖……

一陣密集的箭雨襲來，瞬間將他們拉回了現實。

敵人的箭術精準、狠辣，箭箭斃命，幾乎沒有射空的箭矢。因菲德勒人都擅長騎射，可是這些敵人的箭術讓因菲德勒人最驕傲的神射手都遜色幾分。

「散開！快撤！」西薩抬頭望去，金色六芒星旗幟出現在了視野中——星光騎士！

星光騎士，又被世人稱作星光驃騎。

他們不是傳統的重裝騎兵，每個星光騎士都弓馬嫻熟，馬上步下的功夫都是一流。

比起聖火騎士，各**人更不願意對上星光騎士。倘若與聖火騎士作戰，有一定的人數優勢，近身死斗尚有一線勝算，而星光驃騎有一百種方式粉碎你的利刃、盔甲和意志。

在第二輪死亡之雨降下之前，西薩終於帶領這些布拉蘇爾人逃出了星光騎士的射程。

幸運的是，似乎星光騎士十分珍視自己的榮譽，不屑對這些烏合之眾趕盡殺絕，並沒有做出後續的攻擊。

西薩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沙漠，僅僅是一輪箭雨，兩百個布拉蘇爾人就倒在了那裡。片刻之前，那還是兩百個活生生的人。

「以洛基之名，殺光他們！」

西薩和他的追隨者們還沒來得及為暫時的劫後餘生而慶幸，一隊身穿粗亞麻袍的人就殺了出來，那是洛基教會的狂熱者——一群不知死亡與恐懼為何物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