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非得要這樣提醒她,除了她以外,他還有其他的女人嗎?
她在他的眼裡,是否仍像個吸血鬼般的存在,找盡機會將他吃干抹凈?
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好幾次她想對他大聲說出口,可是又怕被知道這母親曾經勾引他父親一事,會更被他瞧不起,故她只能隱忍下來。
她一直奢望著有一天,他會明白她並非如此不堪,只是這一天不曉得要等到何時才會來臨。
流出去的眼淚帶走了滿腹的妥屈,一直到她覺得自己可以再次以平常心面對他時,才洗了臉走了洗手間。
腳才剛踏出,冷不防纖肩被擒,人被壓制在牆上。
「你躲在廁所里哭?」黎蒼琴的手撫過紅腫的眼。
「沒有,我剛……眼睛不舒服,有小蟲跑進去!」
這麼明顯的慌言,虧她說得出口!
「還說慌!你什麼時候才肯說出真心話!」他暴怒低吼。
她怎麼敢說真心話!
她能要求他不要跟其他人共游歐洲嗎?
她能希望他帶她一起去嗎?旅費,機票費用她自己出就好,只要他願意帶她一起出遊。
這些話她能說嗎?
說出口后,就代表了分離啊!
「我沒有說慌,我是說真的!」
「可惡!」黎蒼琴放開手,走來門口的衣帽架拿外套。
「你要去哪?」月蕾驚慌失措的追上。
「回去!」
「可是飯還沒吃完……」
「我不吃了!」他火大的拉開門,再重重關上。
自那天後,他就不曾再踏入她的屋子。
「國際知名石雕大師黎蒼琴好事近,年中婚宴宴客百桌……」
斗大的文字震住了月蕾的視線,輕顫的小手將報紙拿得更近,好看得更清楚。
「黎蒼琴與科技大亨之女據傳確定在六月舉行婚禮……預計宴客百桌,婚禮后,將至法國度蜜月……」已然朦朧的眼幾乎看不清楚接下來的蠅頭小字。
報導的下方所刊登的是前不久,兩人一起去參加黎蒼琹外公八十歲大壽壽宴時的照片,兩人親密相挽,照片旁的說明寫著在當時就可看出女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可見婚事應在這之間就已定下。
他要結婚了?
再過半年就要結婚了?
月蕾眼前突然一晃,一股黑暗的強大力量將她整個人重重的往下拽去,她一時重心不穩,摔落沙發底下。
他最近都沒上她這來,是在忙結婚的事嗎?
不!他從沒提過他要結婚一事,新聞報導有可能是錯的,現在很多記者都會自行捕風捉影,甚至編故事,說不定他們是看照片說說看,根本沒結婚這回事。
她不應該先自己嚇自己!
他沒來,只是因為他還在生她的而已。
她試著安撫自己,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慌言,然而她的心中仍是不安到了極點,說服的理由越多,就越顯示她已快被報導所說服。
最好的方法就是詢問當事人!
速速拿來擱於茶几上的手機,顫抖的纖指失了力氣,幾乎按不下那小小的按鍵。
她咬牙,兩手齊用,才終於按下快速通話鍵。
很快的,電話接通了。
「喂?」他的聲音平平,聽不出喜怒。
他肯接她電話就夠她開心的了,至於他在電話中那不帶感情的回應,她絲毫不介意。
「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正在工作室里,思索著下刀位置的黎蒼琴放下鑽石雕刻刀,拔下臉上的護目鏡,走來擺放咖啡與報章雜誌的小方桌子旁。
「你……是不是要結婚了?」她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稱蒼琴聞言垂眸,望著小桌上的報紙,朝上的正是報導他預備結婚的那一頁。
薄唇微掀,「這與你無關吧!」怎麼,終於出現點像樣的情緒反應了?
無情的話語冰凍了她的心,她渾身發寒,像是赤裸裸的被丟進北極冰洋。
「怎麼會跟我無關,我跟你之間……」
「你不是說過,就算我有妻子,你也要當我的情婦?」
她愣住。
「我跟誰出國共游你不也都無所謂?」
她有所謂!她非常的介意掛懷,只是她沒有任何資格爭取。
「既然如此,我結不結婚都跟你沒關係吧?」
「我真的要……跟另外一個女人共享你?」一直不想面對的現實終於逼到了眼前。
「你現在想獨佔了?」
他雖然沒開口明說,但她彷彿聽到他心底的聲音——你以為你有獨佔我的資格嗎?
「我……」她艱困的吞了口唾沫,「沒有這麼想……」
俊眸微眯,將報紙大力丟入一旁的垃圾桶。
「既然沒有這麼想,你打這通電話來做什麼?」他的音量大了些許,顯示他的怒火正在上揚。
「我只是……」月蕾深吸了口氣,預防哽咽的嗓音露餡她此刻傷痛欲絕的心情。「我只是想知道報導的真實性而已。如果……如果那是真的,我應該要祝福你才對……」她吶吶說著違心之論。
「我不需要你的祝福!」他惱怒道:「全世界超過六十三億的人口,我唯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祝福!」
「喔……」心臟傳來陣陣的刺痛,月蕾小手用力抓著胸口的衣服,呼吸淺而急促起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哽住的喉頭也讓她無法再多說什麼。
「那我掛了。」她黯然合上話蓋。
直到通話結束,她才敢趴在沙發上,放聲哭泣。
她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當初她是這麼哀求他的。
她什麼都不要求,就算他結婚後當他情婦也無所謂,他將她當成地下秘密情人,不肯將她公開,不帶她去認識任何一位朋友,她都無所謂,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
她曾經以為,她可以滿足於這樣的小小願望。
可是,當他真的要結婚了,她才知道,她不能。
她沒有辦法跟另一個女人共享他!
只要一想到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他是在另外一個女人懷中,忌妒就啃嗜得她幾乎快發狂。
那一個女人可以擁有他正大光明的愛,她能與他一同走在陽光下,接受每個人的的祝福,他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認識她,她可以為他生下孩子,與他共享天倫之樂。
而她,什麼都沒有。
淚眸凝視著空空的掌心,她此刻才赫然頓悟,她的手上其實什麼都沒掌握住。
他早就不愛她了,連跟她出去外頭約會都不肯,每次與她見面,以親吻為開始,以做愛為結束,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床伴,他甚至不用在她身上費任務心思,就可得到她的全部。
輕輕的抱來沙發上的泰迪熊,她如同往常一般,只能對著它吐露心事。
「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小手輕撫著泰迪熊衣服上的口袋。
泰迪熊無聲的回望著她,黑色的圓圓眼珠似乎也透露著悲傷。
「你覺得我應該默默的就這樣離開,還是跑去告訴他,我不希望他結婚?」她力搖著泰迪熊,「告訴我啊!告訴我該怎麼做?告訴我啊……嗚嗚嗚……」小臉埋在泰迪熊柔軟的身上,哭透了毛茸茸的軀體。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得眼睛腫得像核桃,哭得嗓音都啞了,才自泰迪熊懷中抬起臉。
「我去叫他不要結婚好不好?」她用力抹掉頰上的小姐痕。「反正我跟他註定不會有結果,那倒不如去大鬧一場,總比我悶著離開心裡會好過點,你說對不對?」
她似乎看到泰迪熊的眸中透露贊同的意思。
「那我去了喔!」走來門口,才要套上鞋,想想又不妥,她踅回沙發,抓起了泰迪熊,「陪我一起去,給我勇氣!」
工作室的大門未落鎖,月蕾才推開,被良好隔音設備鎖在屋內的嗓音就幾乎快穿破她的耳膜。
電動雕刻刀在石頭上切割,帶著耳罩與護目鏡子工作的黎蒼琹並未發現她的到來。
他正專心工作,還是別打擾他吧!她想著,默默退到一邊的角落去,胸前緊抱泰迪熊。
過了一會,黎蒼琹停下工作,怔怔坐在木梯上,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她可以出聲喚他了嗎?她很怕時間再拖下去,她會喪失勇氣。
「蒼琹。」叫喚了數聲,她才發現帶著耳罩的他,是聽不到她的聲音的。
於是她走到他視線可及之外,抬手揮動。
她的突然出現讓黎蒼琹神色凜住,拔下護目鏡與耳罩,走下木梯。
「你來幹嘛?」又要來祝福他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