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拜託，你又在寫了。」

「不準偷看！」正振筆疾書的唐歆立刻覆住信紙倉皇急叫。

「誰要偷看啊！」李如芳沒好氣的說，「橫豎不就是『最喜歡雋哥哥』、『要當雋哥哥新娘子』之類的話。」

「李如芳！」唐歆又氣又窘，一張俏瞼燒得通紅。

「我說錯了嗎？」她嘻皮笑臉地反問道，「話說回來，我也真服了你那位雋哥哥，竟能忍受這樣的疲勞轟炸達十幾年之久。」。

「什麼疲勞轟炸！人家雋哥哥才不會這麼想呢，他可是每次都有給我回信。」所以在她小小的心靈中，才會始終認為雋哥哥是最好的。

「是這樣嗎？你確定你的雋哥哥沒有被你煩得叫救命？」她一臉促狹。

「李如芳！」唐歆鼓起了腮幫子，有點不悅了。

李如芳忙舉手做投降狀，「算我說錯，oK？哪，你繼續寫，我先走一步。」說完，她帥氣地抄起背包準備離開。

「你今天又不去上日文課啦？」

「昨天是約會，今天是聯誼。」李如芳挑挑眉，接著笑了開來。

唐歆點點頭，圓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聽說今天基礎二的課來了個『先生』是個日本大帥哥哦！」她知道李如芳最抗拒不了帥哥的誘惑。

果真，李如芳兩眼立刻出現小星星，閃耀晶燦的光芒，只不過……

「反正他在一年內是跑不掉的，但今天的聯誼就不同了，聽說都是精挑細選、去蕪存菁的男生耶！」光想就令人興奮。

「見色忘友！」

李如芳擺擺手，「沒辦法，見色忘友是女人的本性。如問，去不去？」

她朝她皺了皺鼻子，「真不湊巧，偏偏你碰到個專情種．人家才不會背叛雋哥哥呢！」一想到她的雋哥哥，她臉上的笑容幾乎可以釀出蜜來。

「既然這麼喜歡你雋哥哥，怎不去美國繼續深造？難道你不怕你溫文善解人意的雋哥哥被美國甜心拐走？」她壞壞地重踩她的罩門。

果真，予盾與擔憂陸續爬上唐歆的臉蛋。

「明知道人家英文不行，你不要老講這種話嚇人家好不好！」天知道，她真的非常在意，但又苦無辦法。

「學呀！地球村也有美語課。」

「去鴨子聽雷，遺是去和外星人對談？」唐歆一瞼挫敗，「我已經死心了。」

「封你的雋哥哥？」李如芳佯裝震驚地搗著唇。

「是英文啦！」

「我懷疑你是得了『英文厭惡症』要不怎麼學日文如魚得水，英文卻老是原地踏步？」

「我也不想這樣啊！」

李如芳伸手往唐歆肩上重重一搭，「你該實際點了，小甜心。對於一個六歲時認識的大哥哥，早該停止這種幼稚的迷戀……」

在唐故墳怒的瞪視下，她改口道：「好吧，是喜歡。」

但，唐歆依舊瞪她。

見狀，李如芳叉起腰，「聽著！你若真愛尹雋，就該有不畏艱難的決心，可是你卻被小小的英文給打倒！？」

「雋哥哥會說中文呀！所以我不會英文不要緊，況且雋哥哥人最好了，才不會在意這個。」她一派理所當然。

但，李如芳另外有一番看法，「我還是覺得你不是那麼愛尹雋，否則你會去美國，我看你還是跟我去聯——」

「誰說我不去美國就是不愛雋哥哥！」唐歆真的火了，她的怒吼聲回蕩在無人的教室。「我不去是因為我不喜歡去！話說回來，雋哥哥是台灣人，落葉總是要歸根。」

「可他們不是老早舉家移民了？」她好心地提醒道。

「這——」她的話有如當頭棒喝，唐歆聽見美夢碎裂的聲音。「你、你討厭啦！就會欺負人家……」她癟著嘴，眼見淚水就要潰堤。

「好、好、好，我相信你的愛會將你的尹哥哥給喚回來的，奸不好？」

對於好友的安慰，唐歆心裡很是戚激。然，為何她的戀情會如此困難重重、如此地悲情？

「如果『他』不在美國就好了。」

「他？」李如芳很快地搜尋著記憶，不太確定地問．「你指的可是尹威？」

看到她輕顫的動作，李如芳立刻怪叫．

「不會吧？都八百年前的往事了．你還怕！？」

「怎可能不怕！如果足你老被欺負，還被丟到池裡差點淹死，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億起往事，血色緩緩自她頰上流失。

看著唇泛白的好友，李如芳終於明白問題的癥結所在。

「只不過，你若克服不了對他的恐懼，別說英文，你那純純的愛戀都可能因此胎死腹中喔！」

「我也知道。」垂下頭，唐歆黯然應了聲。但，根深蒂固的恐懼豈是朝夕間就能拔除的？

頓時，她的思緒隨著陣陣涼爽的風，穿越了時空，回到過去！

「歆歆，快來！」尹雋站在池中，朝著岸邊的小女孩搖手吆喝著。

「好！」唐歆先是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然目光觸及深不見底的池面，心裡的畏懼再次悄悄盈滿心頭。

遲遲不見她有所動作，尹雋游上岸來到她身邊。「怎麼了？歆歆，怎不下來一起玩？」

間言，歆歆一臉急切地解釋起來：「歆歆絕不是不想跟雋哥哥玩！而是、而足人家還不太會游泳，會怕——」她眼睛迅速浮上一層薄霧。

「別哭，歆歆。」尹雋輕拍她紅嫩的臉頰柔聲安撫著，「不會游泳雋哥哥教你就是了，乖，別哭了。」

「好！」唐歆重重地點頭，這才破涕而笑。

「好什麼？」一道有力的聲音匆地插進來。「要學游泳還不簡單！只要下了水，像這樣——」

「不行！威！」尹雋低叫了聲，想阻止已來不及了，而唐歆根本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已騰空，眨眼間筆直地掉進池裡，激起一大片水花。

霎時，一聲聲尖銳的呼叫聲劃破明朗的午後晴空「歆歆！」

「救命……嗚……救……命……」

嗚……好難過……！

逐漸籠罩的黑暗及恐懼，讓她拚命地揮動手腳，然小小的身子卻有如鉛石般不斷往下沉。

救命！誰來救她？

爹地！媽咪！雋哥哥！

無邊的黑暗和痛苦迅速席捲了她。

「救命……」

她低叫著驚醒。眼前熟悉的擺設。令她重重地吁出一口氣。都是李如芳啦！害她勾起不愉快的回憶。

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惡夢連連，這樣還能自欺欺人地說不怕嗎？

「為什麼尹哥哥身邊會有『他』呢？」那個令她一想起就作惡夢的人。「如果他不在美國，該有多好——」

算了，不想了，起床吧！

不久，梳洗后的唐歆下樓。

「爹地、媽咪早．」作惡夢加睡眠不足，導致唐歆一早元氣盡失，連聲音都傭懶不振。

「怎麼這麼早起床？」唐母讓女兒的早起給嚇了一大跳。瞥向時鐘，現在才九點不到。

唐父也自報紙中抬起頭，看著女兒。

「吵嘛！」她噘起嘴，一肚子鬱氣。不只作惡夢，外頭異於往常吵雜的施工聲，也害得她無法再睡回籠覺。

「原來是被吵醒了。」唐母啞然失笑。

「是哪家在大整修啊，媽咪？」

「是我們家。」唐父盯著女兒睡不好而顯得有點蒼白的小臉，難掩心疼地道，「忍耐點，不過是打通廚房牆壁做個門，不會很久的。」

「為什麼要打通？」唐歆定睛望著父親，大大的杏眼中盛滿疑問。

「你沒告訴她嗎？」唐父問向妻子，見她搖頭，他只好為女兒解釋道：「是你尹伯伯的兒子要回台灣，所以……」

唐歆的心陡然漏跳好幾拍，跟著以尖銳的嗓音搶言道：「爹地說的可是遠在美國的那位尹伯伯！？」這會兒她可完全清醒了。

天，有可能上帝真的垂憐她了！她緊張地屏住氣息，一顆心如萬馬奔騰，而父親接下來的話瞬間將她的悸動推到頂點。

「我就說歆歆一定會高興的，果真沒錯！我還記得當年她哭鬧著就是不肯離開她的尹哥哥，直嚷著不要回台灣。」

「可不是！她還吵著要當她尹哥哥的新娘子呢！」憶起往事，兩老相視莞爾一笑。

唐歆聽不見父母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因為她的心早被狂喜給佔滿。

是真的！上帝真的聽到她的心聲了！她在心中興奮地尖叫連連。霍地，她緊張地抓著父親的手臂激動地道：「是雋哥哥要回來嗎？還是——」她不敢往下想，只能在心底拚命祈禱，只要一個、只要一個回來就好了……

唐父凝眸，將女兒融合著緊張、興奮與期待的表情盡數收入眼中，接著含意深遠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