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餓嗎?」

她認真想了想,搖頭。

「兩餐沒吃,還不餓?」

她又搖頭,吃不慣客棧的菜,總是少了幾個味兒,而且太油太膩。

「既然不餓,我們談談。」

「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她老早習慣當小媳婦,「談談」是身分對等的人才可以進行的事兒,她和他的關係,說透了,就是爺和奴。

「福兒對爺不滿?」

她乾笑雨聲,能夠滿意嗎?天天做夜工吶。

她再愚蠢,也已經看清楚他無意讓她獨善其身,他非要把她拉入混亂之中,他想要她和李氏、耿氏對壘?可那種事,她不擅長也沒經驗吶。

「好說。」她撇撇嘴,頭轉向另一邊,擺出態度——沒錯,本姑娘不滿意得很。

熙風失笑,這丫頭想同他倔強?沒用的,她再生氣,他都會將她拉進戰局,明哲保身不是她的命。

「那天,你在。」一句話直指靶心,他不想再迂迴也沒時間迂迴了,越早認命,對她越好。

語意不明的四個字,但她就是聽懂了!心底一悚,她猛然轉頭,與他的視線相接,嘶嘶嘶!一陣風火雷電交織,她像斷線偶人,整個頹然垮下,還以為是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的事兒,以為只要閉緊嘴巴,老天爺和閻羅王都不會出賣她,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瞭然於心。

她聽懂了?很好,是個聰明剔透的,輕輕一點便通。

「我不明白爺的意思。」他的笑令她明白自己泄露出什麼,連忙搖頭否認,卻也清楚這個否認蒼白而無力。

「你知道的,你的表情比你的嘴巴誠實。」他用笑容建議她,自首才有機會得到免刑。「慈雲寺廂房,你站在窗外,偷聽我和耿秋蘭的對話,從頭聽到尾。」

唉……長長一嘆,她連日來的裝傻、陪小心,看進他眼裡,就是一場笑鬧戲?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不挑李氏、耿氏,偏偏「獨寵」自己,因為不管樂不樂意,他們都被她的好奇心給綁在一起了。

苦著臉,她試圖替自己解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是腳軟站不起來。」

如果不要膽小,如果能生出幾分力氣,她早就跑得不見人影,誰想知道秋蘭姊姊有心上人?誰願意知道四皇子想與皇帝的枕邊人合作?誰喜歡和那些不能上檯面的事攪和一起?她也是千千萬萬個不樂意啊!

「我想過殺人滅口。」

目光激射向她,五福感到脖子微涼。「我不會說出去的,半句都不講,我發誓!」愛惜小命的她舉手立誓。

這會兒,她的求生意識高漲,體力瞬間爆增,她坐得筆直,目光炯炯、精神奕奕。

「如果你曾經對外透露過一句半句,你以為現在還能全須全尾的在這裡同我說話?」

五福被他恐嚇到了,心頭一顫一顫的,像有隻手在裡頭捏著,「爺讓人跟蹤我?」

「跟蹤?有必要嗎?你待在府里學規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你最崇拜的祖父都瞞著。」

但現在,曾老太爺和岳父知道了,他們曉得自家的女婿不是池中游魚,早晚要騰飛升空,他們已經成為他的人。

教他驚訝的是,連舉子都沒考上的曾老太爺竟是個睿智長者,雖不在朝堂上,卻能將朝堂動向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認為是曾老爺告訴他的,一個小小的七品官,還沒能耐參與朝堂論政。

不過,父皇對於自己寵愛五福,卻對李氏、耿氏視而不見這回事肯定滿意得緊,不久之後,岳父的官位應該會升一升。

「爺找人在曾府當眼線?」她心裡開始過濾曾府裡外,誰會出賣主子?

是誰呢?家裡不富裕,用的都是幾十年的老人,難道是果果?她為幾顆糖出賣自己?

「別猜了,曾府的下人乾淨得很,我在曾府屋頂上布置兩名暗衛,你的一舉一動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又更明白了,所以他知道她的心思、她的所欲,知道她想關起門來過小日子的「野心」,於是用盡手段破壞她的企圖。

人做事都是有道理的,何況是他這種聰明人,五福直視他的眉目,不再裝傻,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智敏閃耀。

「四爺要我做什麼?」五福開門見山問。

熙風點點頭,相當好,這會兒他們才算真正的開誠布公。

「收起你的小心思,盡全力助我。」

她是個貪懶之輩,不願沾染是非,對於生活的態度抱持著得過且過、哪裡舒服往哪裡躲,他這樣……豈非強人所難?他不是應該先評估實力,再挑選夥伴嗎?

「四爺有沒有想過,皇子妃會更適合做這種事?」至於耿秋蓮,沒腦袋的女人還是少攪和、甭扯後腿。

「我信不過她。」

「因為她是皇后的人?」

「不,她是牆頭草,只要風勢不對,隨時可以改變初衷,她手段陰狠,永遠只站在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倒是會替她找借口。」

「換了我也會這樣,金錢名利財勢都是假的,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一條小命重要,為了活下去,必要的時候,我也會使手段的。所以皇子妃不適合四爺,我一樣不適合。」她很樂意找出三大點、七小節來證明自己不是絕佳的合作對象。

熙風輕嗤一聲。使手段?她最大的手段,大概是瞞著長輩偷買糖,暗地修理兩個弟弟,拿什麼和李氏比?如果知道李氏做過什麼的話,她會明白大巫和小巫的差別在哪裡。

「你比她善良。」他試著誇她。

這種時候被稱讚不是好事。「那是錯覺,別以為圓圓胖胖的女子看起來又傻又無害,便誤以為善良,這是種嚴重的錯誤主觀,其實我心機重、城府深,我只會替自己著想,不喜歡幫助別人,有好處、我跑第一,沒好處、我閃得比誰都快,皇子妃是牆頭草,我何嘗不是?

「我自私小氣、膽小懦弱、心胸狹隘。比起我,至少皇子妃出生在名門大戶,見識多、眼界廣,能幫上爺。」她推薦李氏不遺餘力,要不是沒殺過人、放過火,她很樂意說自己其實是江洋大盜。

「你自私小氣、膽小懦弱、心胸狹隘?」

「沒錯,我一不拜佛、二不布施,看見乞丐,不踢一腳、嫌棄對方妨礙觀瞻,就是最大的仁慈了。真的,我自私又邪惡,從來不站在別人的立場著想。」

寧可毀謗自己,也不願與他同夥?無奈,他怎麼會娶到這樣一個女人?掩耳盜鈴、鈴不響嗎?曾五福啊,她怎會認為他夠蠢,幾句自貶就能朦騙得過?

行!他就同她打破砂鍋問到底,「七年前,你在慈雲寺勸說一名乞丐,你給他糖果和十二兩銀子,那個乞丐叫做梁青山,現在正為我做事。」

五福歪著脖子想老半天,有嗎?她記不得了,但聽起來確實是她會做的事,她喜歡講道理,一套一套的,給人家幾顆糖果,就勉強對方聽自己講一篇,不會吧,她嘴巴太閑,被他瞧見?

見她一頭霧水,他道:「當時他的親人全死於水患,本沒打算活下去,但你讓他別自暴自棄,你說:「今日雖淪落,焉知他日沒有再起時,諸葛亮曾經隱於市、韓信曾經胯下受辱,如果他們就此一蹶不振,天底下便少了這樣兩位英雄人物。」是你的話,讓他有了鬥志。」

呵呵,傻笑。她有這麼強,能改變別人的一生?雖然她確實給過無數人糖果、幫過無數乞丐、講過無數長篇大論,但……對於不記得的事,可不可以否認到底?

她遲疑接話。「也許……說不定那位梁先生認錯人。」

他笑而不答,又問:「你說你膽小?」

「沒錯,老鼠的膽子都比我大,四爺要做的是大事,如果讓我參一腳,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四爺要慎選對象吶。」她近乎哀求了。

「既然膽小,為什麼救余安?」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一個五歲小孩都應該哭鼻子、喊大人的不是?誰能像她態度自若?

「余安?誰?」她到底做過多少蠢事?

「十二年前,從你家屋頂掉下來的黑衣人,你替他縫合傷口。」

沒錯,他是因為這個挑選她的,師父曾告訴他這段陳年往事,他才會對曾家留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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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厭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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