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集后金入關3-4

3白洋淀邊同口鎮

［孫承宗的案子遲遲未結，遠在忻州的杜應芳聞訊特地從老家趕到高陽。孫承宗與杜應芳相伴再游萬柳金堤。他們各騎一匹馬，還是由南州隨行，出東城門，上大堤，爾後向北。大堤上，柳葉盡脫。黃黃的葉子一落到堤坡上，便被鄉村的孩子們用扒子或掃帚收拾精光，他們要拾取這些黃樹葉子燒炕取暖用。大堤東側是緩緩北去的馬家河，河東面是一望無際的蘆葦灘。滿灘的蘆葦已經收割盡凈，只留下一片光禿禿的葦茬。河邊水岸已經結了薄薄的冰，但還不能走人。

杜應芳：老師相的案子不說結，也不說不結，拖拖拉拉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

孫承宗：不想那麼多了。老夫只是感激你們哪！你，鹿善繼、茅元儀、袁崇煥，還有蔡鼎，為了我的事可是操了不少心。

杜應芳：我前兩天去北京看望鹿伯順，他已經重新起用任太常寺少卿。鹿伯順說，有了袁崇煥的第二次咨文，馬倉淵就判不了罪了，馬倉淵無罪，也就無所謂老樞輔「偏任貪將」的罪名了。

孫承宗：馬倉淵不是什麼貪將，而是有能力的統帥。

杜應芳：王在晉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攻擊老師相謊話連篇，還讓茅元儀揭了當年在南京吹捧魏忠賢的老底。皇上也把他給看清了，因為一個擅改敕書的案子被削了籍。如今兵部尚書是王洽了。

孫承宗：噢。

杜應芳：還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我聽說袁崇煥在平台召對的時候，推薦起用了八十三歲的老臣王象乾作宣大總督，讓他專責安撫西虜察哈爾林丹汗部。該部現在已離開山海關北部，轉到宣化大同以北游牧。王象乾一味主撫，袁崇煥不是不知道，西部反覆無常，如今已是傾向東虜，袁崇煥可也放心！

孫承宗：大概是袁崇煥擔心自己的力量不足，想藉助王象乾在西部的好人緣籠絡西部，我擔心這裡頭有依賴西部為我守邊的成分。西部諸部都是服硬欺軟，你越是示弱，他越是得寸進尺，越是瞧不起你，那裡還會甘心情願地受撫！

西部只會受強者撫，不會受弱者撫。袁督師如果真的有依賴西部的想法，那可要出大亂子。

［三人策馬沿著大堤一直走到同口鎮。在同口碼頭找了一家酒肆，要了些白洋淀特產的熏魚鹵蝦和一瓶老白乾酒，邊飲邊談。他們望著岸下頻頻離靠的漁船貨船，聽著淀水寒浪涌擠發出的披拍聲響，感到此時風光與心境都是一片荒涼。話題不免又談到遼東山海。

杜應芳：如今昌平、薊州長城以北是喀拉沁部，其首領由朗素換成了束不的。這個束不的與后金素有來往，近兩年更加頻繁。據說袁崇煥對束不的很信任，最近還把我軍急缺的糧食賣給束不的。我總覺得束不的還比不上朗素，更加靠不住。

孫承宗：靠別人看門總不如自己看門牢靠，這個道理袁崇煥不會不明白。我在塘報上見過袁崇煥的奏疏，說「惟薊門凌京肩背，而兵力不加，萬一夷為嚮導，通奴入犯，禍有不可知者。」看來袁崇煥還是清醒的。

杜應芳：以前喀拉沁部東北有朵顏部，有察哈爾部，難以與后金交往。現在朵顏部，察哈爾部都往西移了，我與東奴之間只隔了一個喀拉沁，萬一束不的投靠了東奴，東奴就可能繞過關寧，取道長城之北，直取薊鎮諸關諸口，薊州一破，京師就要被圍。袁督師如此相信束不的，豈可不憂？我總為袁督師捏著一把汗。也許是我過慮了。

孫承宗：倘若如此，那就是袁崇煥以賣米愚束，而反被束愚了，但願不會如此。

杜應芳：萬一這樣，師相以為該如何應對？

孫承宗：（沉思了一會）如果真出現這個局面，我看與其從關外賓士勤王來保北京，倒不如豁上一拼，索性以大軍出寧遠殺向瀋陽，同時以登萊水兵出動收復南四衛。我大軍用圍魏救趙之計，直接東伐搗巢。加上遼民響應，諒皇太極不得不撤北京之圍。

杜應芳：北京怎麼辦？

孫承宗：可以調宣、大、保定諸鎮兵馬勤王固守。京師周圍堅壁清野，使金虜無所搶掠，北京城池堅厚，應當有驚無險。

杜應芳：這麼大膽的戰略行動，大概只有老師相您才敢採用。

孫承宗：（又補充）還可以命毛文龍從皮島出發，在鴨綠江西岸登陸，直逼鎮江、叆陽，以為策應與牽制。

杜應芳：師相不知道？毛文龍已經被袁崇煥殺了。

孫承宗：（吃了一驚）袁督師怎麼可以擅殺大將！毛文龍再怎麼惡劣，畢竟還是一支力量，毛文龍一死，東江群龍無首，怕是一點勁兒都使不上了，皇太極可以放心大膽地向西進攻了。你的擔心還真的不是杞人之憂。我要是皇太極，我可要抓住機會出兵了！

4長城外

［孫承宗和杜應芳哪裡知道，就在他們二人在白洋淀邊的同口小鎮邊飲邊議的時候，后金新汗皇太極已經買通了蒙古喀拉沁部首領束不的。十月二日，皇太極命二貝勒阿敏留守瀋陽，自己與大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貝勒阿濟格、多爾滾、多鐸、豪格以及軍師範文程等率八旗精銳六萬餘騎，撇開寧遠錦州山海關，借道蒙古諸部，於十月二十四日到達薊州鎮長城之外，同行助戰的還有歸附后金的蒙古各部落騎兵二萬餘人。

皇太極：（在馬上哈哈大笑）這一回朕算是抓住機會了。

范文程：大概袁崇煥做夢也想不到，我軍已經繞過錦州、寧遠、山海關，到達長城腳下了。

皇太極：讓孫承宗苦心締造的關寧防線涼快著去吧，咱把它遠遠地拋在身後了。

范文程：還有袁崇煥的十幾萬大軍！汗王此舉，真是雄才大略驚世之舉呀！

皇太極：其實啊，朕早就謀算著這一手。關、寧防線明軍利害，咱正面攻擊屢屢失敗。西向出奇是一著妙棋。只是那時西部有林丹汗，東面有毛文龍，咱前有蒙古人擋路，後面有毛文龍搗亂，這一招不好使。如今好了，咱利用與袁崇煥談判爭取的時間把察哈爾部林丹汗趕到西部歸化一帶，又與束不的喀拉沁部結為奏晉之好。咱正為毛文龍犯愁呢，沒想到毛文龍卻被袁崇煥自己給殺了。這個後顧之憂一解除，朕耐心等待的伐明機會終於到來了。

范文程：不知道袁崇煥是怎麼想的。當初咱們跟他談判，要求明國從皮島撤走毛文龍的明軍，袁崇煥死活都不答應，今兒他倒自己殺了毛文龍。毛文龍一死，皮島群龍無首，咱這腹心之患算是不治自愈了。

皇太極：為了去掉這塊心病，今年春天，朕派莽古爾泰和塔拜率軍攻打毛文龍，沒想到劉愛塔的弟兄們在軍前倒戈，投降了毛文龍，莽古爾泰負傷敗回。

范文程：聽說劉愛塔就在皮島，改了名字，叫劉興祚，管著一個協呢。

皇太極：沒有用了，皮島不用擔心了，咱們放心大膽地進攻吧！蒙古軍隊跟來了多少？

范文程：有兩萬多騎兵。

皇太極：好，傳朕號令：兵分三路，發動進攻。一路由濟爾哈朗和岳托率右翼四旗攻大安口。一路由阿巴泰、阿濟格率左翼四旗攻龍井關。朕與代善等率大軍主力攻洪山口。各路得手后，於十月三十日，三路大軍會師遵化，爾後進攻薊鎮。前進！

[后金大軍攻佔了大安口和龍井關，向著遵化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