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警察局長的事怎麼辦?」小蘭見張劍鋒只是悶悶地低著頭吃飯,跟先前的談笑風生判若兩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張劍鋒有氣無力道:「肯定假裝不知道,除非你想坐牢。」「那麼石門的事呢?」張劍鋒嘆了口氣道:「我正為這個頭痛呢,本來想著把它收伏了就沒事了,半路又殺出個石門來。現在鐵門、防盜門倒是挺多,石門沒有一扇。你有沒有聽師兄師姐說過這所學校有什麼石門?」小蘭搖搖頭道:「沒有。會不會是它唬我們呢?」張劍鋒道:「應該不會。它明知鬥不過我,這樣做對它沒有任何益處,恐怕王宏彬的死真有莫大的隱情。況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到這裡突然默然不語,二人心裡突然想起李庄的死,不禁一陣難過。張劍鋒勉強咽下一口菜,起身道:「我要找師兄詳細問一下王宏彬死的事情才行,現在也只有從這條線索著手最快,最可惡的是那個什麼爛局長,一個棍子打得它魂魄分體,要不直接抓它來問就可以省掉這麼多麻煩了。」小蘭吐吐舌頭道:「還想抓它?我嚇都快嚇死了。那我呢?我幹什麼?」張劍鋒瞪她一眼道:「傻瓜,你當然是回班裡去編一套謊話哄住他們。人是你叫出去的,現在回來就變成屍體了,不先聲奪人的話你遲早會被當作兇手抓起來的。」小蘭一聽果然著了忙,連忙結清飯錢出去了。
酒足飯飽,張劍鋒走出櫻園,看看行政樓那邊,估摸著示威活動大概已經結束了,正想往師兄宿舍處走,忽然背後有一人叫住了他:「張劍鋒,你大清早的跟小蘭跑哪兒去了?私奔嗎?」張劍鋒回頭一看,小清正笑吟吟地立在他後面。張劍鋒笑道:「不要亂猜,就是私奔也不會找這樣的母夜叉啦。我們只是恰好碰到一起聊些無聊的八卦而已。」「八卦?」小清狡黠地一笑,右手揚起一份卷宗道:「不知什麼樣的大事張劍鋒同學才不視為八卦呢?」張劍鋒忙定睛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那份驗屍報告,只不知她是怎麼弄了來,料著她冰雪聰明,也瞞她不過,遂低聲把事情經過說了個大概。
小清聽完,嚇了一跳道:「原來事情有這麼嚴重,怪不得你們秘而不宣呢。小蘭呢?還不回去?班裡恐怕要鬧起來了呢。」張劍鋒道:「我剛剛把那個傻瓜趕走了。」小清低頭想了一會兒道:「我這會子回去人家可能疑到我頭上,乾脆我幫你問一下人看看那王宏彬生前的事吧。」張劍鋒也覺得合理:「那麼下午五點在這櫻園門口等……」小清趕著打斷道:「我飯卡剛好沒錢了,那就打擾你了。」一笑轉身離去。張劍鋒登時吃了個扁,啼笑皆非無言以對。
果然不出張劍鋒所料,師兄正一個人在宿舍大發牢騷,見張劍鋒抬腳進來,「嗐」了一聲道:「我這裡並沒稻秸看,你又來做什麼?」張劍鋒笑道:「誰來看稻秸了?我來看看你們的示威結果怎麼樣。」師兄憤然道:「那個死教務處居然說我們是無理要求,真該叫那些人從樓上跳下去試試看。」張劍鋒道:「這也怪不得學校。
王師兄本來是想自殺的,他們當然不相信你的說話了。」師兄反駁道:「誰說宏彬是自殺的?」張劍鋒無比驚異地道:「是你說的啊,明明是你向學校作證說……」師兄打斷道:「我作了假證,他是突發羊癲瘋死的。」張劍鋒整個人都呆了,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沉默間只聽師兄娓娓道:「唉,說起來真是有點不可思議呢。那天也該我倒霉,剛好坐在他隔壁。大概九點多吧,我正看著英語,突然桌子發生了顫動,我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抬頭看發生了什麼事,我周圍的人都沒有異樣。我還特別看了看他,他安安靜靜地坐著。我以為我是多心,繼續低下頭去看書。過沒一會兒,桌子又顫動了,而且動得比上次更明顯。我迅速抬起頭來四處張望,但仍然沒有任何可疑。當時離我最近的是他,能夠影響我這麼大的也只有他,因此我很疑心是他在搗亂。接下來我存了心,表面上是在看書,實際我在不停地用眼角餘光監視著他。事情終於發生了。
過沒多久,王宏彬身子突然一陣劇烈的抽動,帶動了桌子也是一陣更為猛烈的顫動,我大驚之下,忘了是在監視他,剛想抬起頭來喝問他幹什麼,就只那麼一秒的時間,他又恢復正常了,仍然是那個安安靜靜的王宏彬。我因為跟他不熟,不敢吱聲,只是繼續觀察下去。果然,每過一段時間之後,王宏彬的身體就會抽動一陣子,而且有愈來愈烈的趨勢。我大秫之下,想起兒時唱的童謠:『羊癲瘋,羊癲瘋,手腳亂抖象中風。』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抱起書想換個位子,誰知已經來不及了。
王宏彬突然抬起頭,兩個眼珠大大地凸出,充滿了無比驚懼的神色,四處茫然望了望,我正要問他,他卻突然舉起雙手大叫一聲:『不要追我啊——!』全班都被他嚇到了,一瞬間所有目光都齊唰唰射到他身上。可他好象絲毫沒感覺,暴躁地把桌上的書全部掃到地上后,煞有介事指著後面,聲音顫抖道:『你不要過來啊?我本來不想來的!!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放我回去!!』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大聲道:『快叫救護車,他羊癲瘋發作了。』王宏彬攸而轉過身來直直地指著我,淚流滿面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看我??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獃獃立在當地,不知道他胡說些什麼。有兩個健壯的男生走上來扳住他臂膊將他硬拖出課室,王宏彬一路腳在拚命地亂踢一通,嘴裡還哭喊著不願離開,看上去十分可怖,整個班一片大亂。剛剛拖出門,王宏彬奮力掙脫了兩個男生,同時快速爬上了陽台,我們都大驚失色,只聽得他哭訴了一聲:『放過我吧——!』從此就陰陽相隔了。我們怕得要命,王宏彬太過反常了,警察未必肯相信我們的話,有可能反而以為我們謀殺了他,推卸責任這種事學校是做慣了的,所以我們大家約定,向學校報告說王宏彬是自殺的。」
「唔。」張劍鋒聽著,道:「我去看過那堆雜物,離他跳的陽台有一定距離,按照人從三樓陽台跳下的最長拋物線,好象也沒有可能砸到那些箱子。」師兄兩手一攤道:「我又不是他,怎麼知道如何跳過那邊去的。我說你也夠冷酷,人都死了你還有心情去分析什麼拋物線揚物線的。」張劍鋒一笑道:「我是就事論事。他說的『石門』是指哪裡?」師兄垂頭喪氣道:「不知道,木門倒有很多,有些人竟然以為石門是指寶藏,真是受不了他們。」張劍鋒道:「或許真有呢,你不去找?」「你這個葛郎台!」就在二人談話入巷之際,張劍鋒不慎遺落在地上的一張黃符慢慢地變成黑色的水漿,溶入到地板中。
張劍鋒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櫻園,果然小清已經等在那裡了,見他來了,不由嗔道:「你有沒有時間觀念?」張劍鋒忙解釋道:「我的一張黃符丟了,找了半天也找不著,師兄怪我亂翻他東西,把我飯卡也扣下了。」小清「噗嗤」一笑道:「這麼巧,我連整個錢包都被師姐拿走了,那沒辦法了,你去那邊買票,我到那邊挑個好位置。」不等張劍鋒有所反應,小清嫣然一笑,徑直走了進去。張劍鋒暗暗咒罵道:「為什麼我老是不如這小妮子?」
「王宏彬,男,25歲,物理工程系大四學生,家庭狀況中等富裕,一姐一弟,為人不是很正派,經常愛佔小便宜,出事前幾個星期剛剛和女朋友分手,目前不知道誰飛誰了,幾天後又聽他說看上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女生……」「喂!」張劍鋒把筷子一放道:「你探聽的就是這些消息嗎?這跟他跳樓有什麼關係?」小清也毫不示弱道:「王宏彬不是什麼出名人物,能打聽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指望著我打聽他什麼帶兵打戰的消息嗎?」張劍鋒垂頭喪氣道:「那麼他之前也沒有什麼反常的嘛,值得注意的是他提到了『石門』,看來石門是有的,只不知藏在哪裡。」小清明眸一閃笑道:「我想起來了,這附近確實有石門!」張劍鋒喜不自勝,忙問道:「在哪兒?」「北齊夫人墓……」話沒說完,張劍鋒已經一個筷子插了過去,小清一邊躲避一邊笑道:「我看你難過,所以想逗你開心兒。」張劍鋒氣道:「現在線索都斷了,你還尋什麼開心?」小清用手梳了梳凌亂的頭髮,抿嘴笑道:「不見得吧?要是全無辦法,我們的張大法師為何能這麼氣定神閑呢?」張劍鋒氣餒地一笑,看來在小清面前總是吃不了兜著走。
二人吃完了飯,聯袂回到課室,卻見小蘭象個斗敗了的公雞走出來,見張劍鋒和小清一起回來,詫異道:「這……」張劍鋒道:「不用這了,一條船上的人,是不是平息謠言不成功?」小蘭喪氣道:「他們壓根兒沒懷疑我殺人,倒懷疑我和你私奔,你看這……越抹越黑。」張劍鋒哈哈大笑道:「這個好辦。」竟大步踏了進去,高聲叫道:「大家不要吵,想想我這麼有品位的人會和母夜叉……」小蘭手中的黑板擦應聲飛去,只聽裡面一聲慘叫后,杳無聲息。
小清挽了小蘭的手笑道:「你跟這種人較什麼勁,過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當下二人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小清把事情的本源始末都詳細講了一遍,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小蘭驚得「騰」地立起身來,失聲叫道:「什麼?!請碟仙?」小清忙掩住她的口道:「這麼大聲講出來想找死么?據他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下策。這件事本來隱秘,知情的人又找不到,也只好這樣了。七天後王宏彬會魂魄歸位,因為他冤屈太大,所以只能用碟仙請。」小蘭道:「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難道沒聽過有關碟仙的傳聞嗎?」小清默然半晌,勉強笑道:「怎麼會沒聽過呢?只不過是我想著劍鋒他好歹出身道教名門,應該不至於重蹈……」說到這裡,全身竟打了一個寒顫,噤口不言了。
原來這所師範院校以前曾興起一陣大規模的卜卦之風,因為筆仙、筷仙等不象文王先天卦和塔羅牌等那麼複雜,簡易可行,因而大受同學們歡迎。時而久了,便有人覺得筆仙筷仙算得不準,不知是誰從國外帶來了全套鐵制八卦方位專用碟仙羅盤並請碟仙的全套用具。請了幾次沒事,碟仙立刻以它的吵精確率在校園掀起了一場新的潮流,並迅速壓倒了筆仙和筷仙。同時大量粗製劣作的碟仙用具在校園外的小攤上出現,最終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有一個晚上,有一間男生宿舍里聚集了六個人,用剛剛從外面買回來的羅盤玩碟仙,據傳聞在問完所有問題準備請碟仙回去時,一個男生突然想惡作劇一下,問碟仙是怎麼死的。(註:請筆仙、碟仙、筷仙等有兩大禁忌:一不問冤情,二不問死法)。碟仙很快做出回答:「上吊。」男生見全場的人嚇得臉色都白了,開心地哈哈大笑道:「你晚上過來陪我睡覺好么?」碟仙的行動略有凝滯,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而且自動歸位了。那男生掙足了臉,便心滿意足地去睡覺了。
就在那天晚上,無獨有偶,睡在那男生下鋪的另外一位男生突然失眠了,輾轉反側到半夜,覺得脖子上特別癢,好象被蚊子叮了幾下。於是他爬起來打開手電筒,開始尋找蚊子的蹤跡,卻發現從上鋪的床板縫裡垂下幾縷柔軟如絲的長發,正隨風在他眼前輕輕飄動著。原來剛才讓他脖子一直癢的是這個東西。他往上一看,上面還垂下來衣服的一角,是紅色的。接著,他聽到上鋪傳來一聲非常輕微的女人的**聲。
狂叫聲驚動了整棟宿舍,後來人們發現上鋪的男生全身出血而死,其餘四個也已經手腳冰涼去了多時,剩下那個昏死的總算被搶救過來,在病危房呆了三個月終於因刺激太深變成植物人,至今沒有蘇醒過來。一室五命的事件給這所學校帶來了太多的負面恐懼,學校馬上沒收了全部碟仙用具,開除了帶頭玩的五個人,並立下有史以來最嚴厲的校規:凡有玩碟仙者,一律開除學籍。一時間,學生們談碟仙色變,不僅碟仙,連筆仙、筷仙也銷聲匿跡了。那間宿舍因為沒人敢住改為雜貨間。現在小清驀然說要請碟仙,而且是王宏彬,不由得小蘭不驚不怕。
小蘭顫聲道:「算了吧,班裡已經死了兩個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難道真要我們全班死光嗎?」小清緩聲道:「不行啊,如果王宏彬說的沒錯的話,不止是我們全班,恐怕全校……」
小蘭一怔道:「我們可以通知全校逃出去啊!」小清忍不住一笑,拉起她的手道:「小蘭你太傻了,你以為校長會相信你說的話嗎?」小蘭默然,久久才道:「既是這樣,也沒有辦法了,我身為班長,的確難以拋下班裡同學,只是這件事還是要保密。」小清笑道:「那是自然。」
七天後第二節課,張劍鋒以受傷休養為辭沒來,小蘭說要請假整理全班成績冊,小清見實在沒借口,只好裝肚子痛,終於成功地逃出了教室。二人一路躲躲閃閃來到張劍鋒的宿舍,張劍鋒已經打點好一切了。
小清好奇地環目四望,只見中央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放著一個圓形的盒子,飾以銀邊,盒蓋上用金線綉著「終南山密授法器」,左邊擺了一個香案。牆壁上貼了兩張紅紙,卻因為煙霧瀰漫看不清供的是什麼神,只聽小蘭對張劍鋒笑道:「你受的什麼傷?回來拿請假條我是要查醫生批文的。」張劍鋒道:「額頭上被你粉筆擦打出一個大包,不用驗傷都可以請假了。」小清已經坐下道:「你們不要鬥嘴了,快開始吧。」
張劍鋒先要凈水盂沐了,才對二人道:「因為王宏彬是惡靈,陰氣太重,所以才叫你們兩個女的來,等會兒你們只要把食指放在碟子上面聽我吩咐不要亂動,就行了。」小蘭道:「出事怎麼辦?我聽說過有碟子碎了飛出來毀容的。」張劍鋒不耐煩地白她一眼道:「你毀容了我娶你!」小清見小蘭氣鼓鼓的樣子,不禁笑得前仰后俯,又指著那兩張紅紙道:「那貼的是什麼?」張劍鋒隨意地看了一眼道:「哦,那是包拯和蕭何神位,我請來壓邪氣的。」一邊打開了那盒子,從裡面捧了一個金燦燦的刻滿字的羅盤出來。「嘩!金子做的呀!」小蘭不由驚嘆道。張劍峰敲了她一個響頭道:「我沒叫你起來,拜金主義者!這是青銅鍍金。」